《倒反斗柄》风辞谷

11、行动

　　唐浩飞再怎么年轻，也曾是位正经的刑警，况且现在他更像一名专业的“卧底”。
　　他很快地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已知，他现在有了一点点防身的本事，钱梧此人也和拜羊教有关联，按自己的身份和这个警官打上交道也并不困难。
　　从隐隐约约的迹象上来看，自己的确是会遭这种心里有鬼的人的怀疑的，倒不如主动出击。
　　同时，他觉得这个拜羊教和那个“世界的大变化”有关，这是一种直觉，但文宇似乎并不知情，否则这个人不会完全不管。
　　他不是没和那种邪门教派打过交道，但真不知道哪一种信仰会直接吃人，还这样理所当然。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连尸体都不好弄啊。
　　明天和文宇说一下好了，后天大后天连值两天班，不太好出来。
　　世界的大变化……究竟是什么呢，总觉得不是“灵气复苏”那么简单……
　　唐浩飞摇了摇头，准备洗个澡把思绪都冲掉。
　　……
　　次日，唐浩飞正常下班后径直去找了文宇。他发现自己的直觉似乎有所提升，也可能是因为和对方有了一些“联系”，他能隐隐预感到对方一时半会出不来。
　　但他没想到，一到殡仪馆门口，就见到有人闹事。似乎是因为死者是否要火化的问题，有一部分年长的家属赶过来之后和其他人吵了起来。
　　文宇作为执行人，自然受到了波及，被围到中间骂了好几句。唐浩飞一进殡仪馆，就听见对方被明明白白地斥责，词用得很不干净。
　　但无论别人吵架的时候说什么波及了自己，文宇都保持沉默，面无表情，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说了什么，也懒得去和他们辩解。
　　唐浩飞还见着他往门口的钟看了好几次，一副“怎么还没下班”的样子。
　　就算再多管闲事，唐浩飞也不至于和死者家属计较，何况他现在已经脱了警服，不好去掺和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片人群对望了一眼，文宇朝他努了努嘴，无奈神色尽显。
　　又过了几十秒，文宇好像终于忍无可忍了，转身准备走，却又一次被某个人抓住袖口，嚷嚷着让他负责。
　　见此，他冷漠地回头扫了一眼那个人，格外冰冷强势的眼神让人一下子收了手：
　　“那你报警吧。”
　　那个人缩了一下，听见这话又怒了起来，用方言叫嚷道：“我们家从来就没有火化的道理！你这是不让我姑姑轮回啊，你个损阴德的，要遭报应的！”
　　这话光是听着，都让唐浩飞忍不住观察了一下文宇的表情，后者的目光果然更冷了，但倒也没有发作，只是推开后面一开始把遗体送来火化的年轻家属，身形轻捷地绕开人群，一瞬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那年老的尸体安安稳稳地放在焚化炉前面的推床上，被后一批家属护得死死的。唐浩飞也不知道说什么，凭着直觉绕了下路，往殡仪馆的侧边走了。
　　他绕了一会儿，就见文宇低着头从类似小门的地方出来。可能是感应到他在这里，这人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门？”
　　见这人一副还算正常的表情，唐浩飞放心下来，回答：
　　“直觉。你们这儿怎么老闹事啊……咱国家可是提倡火葬的。虽然有些地区可以通融，但这里没这个道理啊。”
　　“平时闹闹就算了，但我要下班。”文宇冷漠地吐出这几个字，话锋一下子转向嘲讽，“什么阴德，什么报应……呵，几千块钱的工资还让我想这个。”
　　他摇了摇头，兴许是火也发了些，便不好再让对方听自己埋怨，一下子把表情收回去些，笑了一声：
　　“怎么，请我吃饭还请上瘾了？”
　　“想和你说一下那件事。”唐浩飞直白地回答道，“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文宇扫了他一眼：“那你有时间跟我进市区么？”
　　唐浩飞眨了眨眼：“你去干什么？”
　　“提车。”文宇勾着嘴角，“老子不忍了。”
　　……
　　和文宇坐上去市区的公交时，唐浩飞还是没弄懂对方怎么忽然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明明昨晚才起了这个念头。
　　他想了好一会儿，锁定了“底气”这个猜测。扫了一眼没什么人的公交，才低声问道：“你情况是不是好点了？”
　　“你，唐浩飞，大补。”文宇没正面回答，随口调侃了一句。
　　唐浩飞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和炖鸡的红枣或者黄花菜有什么联系，只觉得好笑：“你当我是冬虫夏草呢？”
　　可能是这句话让对方想起了什么，文宇手指比划了一下：“你别说，这个东西真不是智商税，我师父说它内有轮回道，生灭一体，拿来做素材还是补身体都不错。就是太补气血了，不能多吃。”
　　“那玩意长得不是虫子的样子吗？你吃过？什么味道？”唐浩飞想起自己领导保温杯里那个东西，虽说他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文宇思索了一下，回答：“第一次吃是昏在山上被师父喂的粉，感觉像山药粉。之后嘛，吃过几次完整的，味道和炖进汤里的鹿茸没什么区别，挺脆的，口感不错。”
　　这句话让唐浩飞稍微好奇了一下，不过就现在这玩意被炒出的价格，他也没什么想法。
　　他有点在意“昏山上”那个事情，顺嘴问道：“你训练是训什么？”
　　文宇的嘴角没忍住抽了一下，又叹了口气：“第一次实地训练啊……加上吸鬼的咒法，凭着刚学会的本事，被丢进坟山上三天，面对群鬼窥伺，撑住就算过。”
　　“……这么狠？”唐浩飞咂舌。
　　“我十八岁学这门，太晚了，得用点过激手法……比这狠的多了去了，比如背书。”
　　可能是真的不擅长文科类的东西，文宇的表情像生吞了一盘苦瓜：“我小学背课文都没这么刻苦过，我开了灵窍后就这个没太多长进。后来实在不行了死皮赖脸求着他通融我，往备忘录和云盘都存了一份稿子，他一边骂我笨一边说，小子你看着背总不至于再错了吧。”
　　“问题是，有时候就算不念词好像也不影响，我是实操派的……他说你这容易不明不白把自己走火入魔死，那我就没办法了，乖乖照做呗。”
　　虽然他一脸无奈和后怕的模样，但唐浩飞发现，这个人提起师父时嘴角是往上扬的。
　　他其实很重感情吧。唐浩飞想着，顺口问了一句：“你师父难道很聪明？”
　　“与其说是聪明……”文宇思索了一下，目光盯着手上的珠串，“倒不如说，他每次都一副心里有谱的样子，还挺操心的。虽然也一副我强我随意的模样，但是感觉，总和你这种人……”
　　他摇了摇头，把话截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放任我长成这样，他说这世道真倒霉就我一个人能学这门……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有什么经历，但很多上边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是他挥挥衣袖的事，我还差得远了。”
　　能让文宇这种骨头硬的人服气的，估计也不多。这个人虽然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很要尊严骨气。
　　“他有很多事估计都瞒着我，不知道算得多远，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文宇总结了一句，摇摇头决定不想了。
　　他不是犹豫不决伤春悲秋的类型，就算面对再大的压力，想的也只是怎么应变把事情撑过去，不至于再这种事情上劳身伤神。
　　“世外高人。”唐浩飞略带赞赏地评价道，“对了，你是打算辞工作，还是……”
　　“不好辞，而且今天那事情还有问题。”
　　文宇淡然地回答着，又把声音放低了点：
　　“这里现在没多少土葬的习俗，家属为什么非得拦着？老点的就算了，但有几个三十多的，还站在土葬那一边，虽然没发话，但是说不定是挑唆的。所以……”
　　“要留着尸体，是干什么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唐浩飞一瞬间串起了什么，一阵凉意从心头涌过。但他也不惧这个，只是说：
　　“拜羊教？”
　　“猜对了，有三个人身上带着钱梧那个邪物类似的味道。”
　　文宇的嘴角稍稍上扬，但目光格外冰冷。
　　“人多了我更能确认，他们真的有得道的迹象。这个气场，我昨天翻了师父留的书，确认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文宇，我能感觉到，他们这个教派和‘大变化’有关，现在我的预感更明确。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闻言，唐浩飞原本随意的神情彻底收了起来，补充道。
　　一想到这些人把吃尸体的主意打到了至亲的头上，拿着亲人的尸体送给教派。光是这个可能性，就让他心下沉重。
　　他想了想，心里过了一遍对方昨晚不管闲事的宣言，还是开口道：“那今晚咱们就这么走了……”
　　“拜羊教里面绝对有个有本事的人，虽然他估计看不出是我，但我这些天布的气场，他总能感觉到，而且尝试破过。”文宇倒没有生气，只是冷淡地叙述着，“我这个定场的不走、撤点气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一走就不一定了。”
　　“不过，在我眼皮子底下，哪有什么好惹的事呢……”
　　文宇的嘴角又勾了一些，眸光冰冷而危险，看着便不像好人。
　　但这种神态反而让唐浩飞觉得：稳了。
　　他忍不住为那个丧尽天良的教派默哀了几秒。
　　就这么过了几秒，唐浩飞想起上边新发的补充文件，顺带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提到这个教派相关的事情，只是一些时间线的确定信息。就这么几分钟，他刚想和对方聊点别的，一开口，才发现这人靠着窗边睡过去了。
　　警戒心这么重，还能这样随意睡过去，看来是真累了。难道昨晚又加班，还是因为翻书了，或者是借气的损耗？
　　卸去了周身的气质，文宇看着就和一个路上任意一个普通的青年无异。换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光是行走就把群群恶鬼吓得退避三舍……实际上，光凭这件事，他其实觉得这个人还是有点玩心的。
　　毕竟才二十二岁，荣登世界最强，换谁都得傲气点吧。文宇还算心性好的，很认得清现状，知道自己的分量深浅，偶尔拽上一把还挺……
　　唐浩飞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最后给这个人封了个“有趣”。
　　文宇一睡，他也没什么事可做，仗着自己完全不晕车，打开前两天下载的“灵气复苏”小说看了起来。
　　别说，写得热血沸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