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58、鬼门关里拉师哥

　　沈琼玉这一走，便走了半月有余。

　　花朝无聊会去找路栖云，有时候能看见他捧着一本书不知在研读什么，一边看手上还来回来去的比划，她于修仙一道上才刚入门，所以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山中日月过久了仿佛没有时光流逝似的。

　　她拿着一把小扇子蹲在廊檐下，今天一早出门才发现，居然下雪了。

　　这时节才到晚秋，怎么今年下雪这么早。

　　扇子扇着泥炉上的火，小火苗将其上的药罐煨热了，黄汤翻滚，散出隐隐的药味来。

　　“这么早。”

　　花朝原本是撑着下巴一边打瞌睡一边看着火，突然听见说话声迷迷糊糊的扭头去看，路栖云双臂抱着正靠在她身后的柱子上。

　　“二师兄呀，今早司食殿多了好些之前没见的果子，说是应节气，阿朝去排队取了好多。”

　　她说完，从旁边的小篮子里拿出来一只黄色的果子伸手递给路栖云。

　　“呐，尝尝。”小手肉乎乎的，自从到了千星白御，暮岁好吃好喝的全给她，都养胖了。

　　路栖云接过来拨开皮，里头的果肉是白色的，晶莹带露，汁水满溢，是甜。“也没几个人，你还费力拿回来干吗？”

　　“司食殿都没什么人，最近呐，宗门里走动人都好少。”

　　“怎么说？”

　　“宗里好像是在找人，说是有一个小弟子不知道被谁下了恶咒，找不到下咒人就解不了。”花朝托着小下巴扇了两下扇子，“我说呀也是没用，下咒的人不可能傻傻等着找，估计早就跑了。”

　　路栖云煞有其事的挑了挑眉毛，“那你不怕？”

　　“哎？阿朝为什么要怕呀。”

　　“你刚入师门，好多事情师尊没跟你说。”他蹲下身，谨慎的凑到花朝旁边，小声道：“咱们宗门里之前还出过试咒人，专门挑一些不听话的小孩下手，啧啧啧发现尸首时不是穿肠挂肚就是七窍流血，有的连半边脸都啃没了。”

　　花朝听进去了，颇有代入感的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阿朝很听话的。”

　　“你听话吗？”路栖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听！”

　　“我不信。”

　　花朝一听有些急了，“不信你说！我肯定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干！”她认真了，小扇子往膝盖上一搁，眼对眼的与路栖云对峙，后者虽然是蹲着，与她坐在小矮凳上一般高，路栖云赞许的摸了摸花朝的脑袋。“先把你暮岁哥哥的药端过去吧，估计这两天他就快醒了。”

　　花朝不疑有他，立刻用垫手的帕子盖在壶柄上，提溜起来往旁边的碗里面倒，忙活完了一通，她起身刚要往屋子里去，突然反应过味来，“….你是不是骗我。”

　　路栖云摊手，一脸无辜：“哪能啊。”

　　“要是敢骗阿朝…..” 她眯着眼睛，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小模样，“就罚你被试咒人绑走！哼！”

　　花朝耀武扬威的垫着小脚离开了，小裙子漾起来一层层的波纹，路栖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弯处，手腕撑着膝盖刚想起身，叫腕子处的疼痛刺的脱了力。

　　扭动着手腕适应了会，这才站起身来，近日路栖云心情好的很，用不了几日了师哥快醒了。

　　院子里的雪飘飘洒洒，起初下的并不大，路栖云靠在廊檐下伸手过去接，还没落到掌心便被□□的热度融化了，最终只留下了一滴水留在掌心。

　　院子里的桃树在雪中光秃秃的独立，枝干上盖着薄薄一层白。

　　好冷。

　　路栖云搓了搓手，冲着掌心里呵了口气，却也没觉得暖上几分。

　　有些事情的发展和转机永远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就比如说深秋突如其来的这场雪，又比如说破土而出却不合时宜的野草。

　　那是极其平常的一天，花朝靠在暮岁的榻边打瞌睡，手臂从床沿上落下来磕的生疼，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暮岁的手指头动了动。

　　沉睡了如此久的人，突然从这一刻起开始苏醒了。

　　起初只是恢复了听觉。

　　路栖云和花朝俩人对视了好一会，这才在双双点头的默契中确认了这一事实，从昏睡到五感逐渐恢复，醒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发现这一事实后，他们从每日单纯的喂药演变成闲着没事就在暮岁的房间里撒泼打诨唱歌吟读，生怕他会无聊。

　　这么做确实有了起色。

　　后来暮岁逐渐能在汤药中尝出苦涩的味道，眉头时常皱成川字。

　　花朝要比路栖云贴心些，既然吃不下水果蜜饯，那便每次喝完药之后都给他备上一些糖水，好歹喝上一口总能去去苦味。

　　功夫不负有心人。

　　那是一个晚上，屋子中点着两三盏烛台，路栖云在房间的空地上指导花朝的入门调息，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床榻上坐着个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暮岁醒了！

　　鬼门关里走过一朝！暮岁终于醒了！

　　“哪里不舒服？”

　　暮岁被勒令躺下，他满眼温柔的看着这俩个人笑，“哪还有能有什么不舒服，喝了这么久的药，又听你们在我耳边吵闹，什么病都没了。”

　　烛光淡淡，暮岁眼瞅着瘦了不少，两边的脸颊都是凹陷的，下巴上淡淡的胡茬也长出来了，用手稍微一碰就觉得扎，花朝瘪着嘴，埋头往暮岁的脖子上一扎，哇哇直哭。

　　“臭丫头，你再压着师哥。”路栖云上手去吧啦花朝，叫她追着袖子要擤鼻涕。

　　“好脏。”

　　“你才脏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这小丫头哭的梨花带雨的，一股脑往暮岁身上撒娇，暮岁也宠她，费力的抬手环着花朝的肩膀轻拍安慰。

　　“不用怕，这不是回来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阿朝，阿朝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暮岁哥哥了！”

　　“还要谢谢你，没有在伏妖塔丢下我。”暮岁感叹的长舒一口气，当日情形危机，所有的事情全发生在一瞬之间，花朝推着他走在前，后面是四个高阶师弟们，原本是要前往第八层的，谁承想在第六层踩到了封印阵，导致阵有了缺口，这才有了后来万妖狂躁，挣脱封印的事。

　　花朝爬起来摇摇脑袋，“没有暮岁哥哥，阿朝哪也不去。”

　　路栖云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感人的一场好戏，恨不得要拍手叫好了，感情半天下来他这师哥根本就半只眼睛都没看见自己，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他撇了撇嘴，看不下去了，两根手指提溜着花朝的后颈衣服，将他提起来。

　　“差不多得了，男女授受不亲。”

　　花朝被提着立在一边，知道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打不过他，便受气包一般的在旁边只能干瞪眼。

　　路栖云单膝跪在床榻边上，离暮岁更近了一些，“师哥，你现在身体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

　　“会不会哪里疼？或者什么地方难受的？”

　　暮岁摇了摇头，勉力笑了笑“真的没有，还是感觉有些累，大概是身子虚又折腾这一遭，再修养修养就好了。”

　　在上上下下确认了暮岁确实没问题后，路栖云这放心下来，欣喜而又小声念叨着：“成了，真的成了”。

　　“你说什么？”

　　路栖云刚才说的话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暮岁一没听清，“没有，我是说太好了。”他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压下声音像是怕吵着他似的，“等师尊回来了，再让他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病症，师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平安顺遂。”

　　他说这话，其实更多的像是在安慰自己。

　　暮岁欣慰的点点头，抬起手来费力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路栖云心里开心的紧，刚要再和暮岁说些话，突然千星白御的结界发出了预警，有人到了山脚下。他看了一眼暮岁，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现在他恢复的灵力还太少，不能用灵力与结界进行连接感应。

　　“师哥刚醒，别太耗费心神，还是早些休息吧。”路栖云站起身来，又嘱咐了花朝两句这才往山下奔。

　　真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趁夜而来之时，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看见等候的人便知道怕是自己做的事情被撞破了。他从拐角处的巨石后走出来，结界外立着三人，从衣着就可以看出是司罚殿的弟子。

　　“明世长老没来，派你们来了？”

　　听见路栖云说话，已钱坤为首的三人寻声望过来，抱剑拱手，整齐划一：“路师兄，深夜打扰了，明世长老请师兄过去有话要问。”

　　“嗯，确实是打扰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大晚上耽误我睡觉。”路栖云伸了个懒腰，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洋洋的。他侧着倚靠在巨石旁边，一脸笑呵呵却不好惹的样子。

　　“这….”钱坤互相看了一眼，“路师兄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路栖云惋惜的摇摇脑袋，“还以为能多拖个一时三刻的。”他回头遥遥看了眼千星白御，小声道“师哥等我回来吧。”路栖云此次来没有带剑，他背着手从石板路上走下来，慢慢一步步脱离结界的庇护范围。

　　“明世长老这么晚，是有什么事？”

　　钱坤道：“近些日子一直没有在琼顶峰见到路师兄，不知师兄听说最近门内弟子被下恶咒的事吗？”

　　路栖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略有耳闻”，他没大没小的用肩膀碰了下钱坤的，坏笑着压低声音，“谁中招了？我猜猜，是不是李思驰？”

　　钱坤摇了摇头，“不是。”

　　居然不是？之前听花朝说门内弟子，却没有说名字，所以这件事应该是宗内刻意隐瞒的，虽然蛛丝马迹被散布出来了，但是真正中了恶咒的人却没有公布。

　　他皱着眉，有些意料之外，“不是他？那是谁？”

　　“师兄还请不必多问，到了司律殿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