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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情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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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鎏金兽鼎中燃着安神定气的沉香,香云缭绕。
本该是令人凝神静气的味道,秦筝却在飘忽的香雾中感到一阵眩晕。
她此生最大的夙愿便是成为萧珩的妻子,为此她费劲心机搭上了太子妃柳娉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能帮她和萧珩赐婚,让她名正言顺的和萧珩做夫妻。
眼下太子居然为了区区一点银钱去经营赌坊,还让人抓住了把柄,这般行径简直是愚蠢至极。
柳娉婷此时已吓得六神无主,除了说“怎么办”之外,想不出任何法子。
毕竟若是其他营生还好说,赌坊本就不大光彩,甚至是伤天害理的勾当,皇上一向仁善,说不定真的会严惩太子,甚至还可能废了太子。
每每想到这里,柳娉婷就害怕的不敢想下去。
秦筝如今和柳娉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太子若是倒了,她的夙愿只怕更加难以达成。
她在现代社会毕竟是久经战场的白骨精,虽有些乱了方寸,比柳娉婷还是要镇定许多。
她凝神想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问道:“皇上可有召见太子?”
柳娉婷忙摇头:“账册是今早直接呈给父皇的,父皇这会子刚下早朝,估计刚看到,马上会召见太子。”
秦筝闻言,只觉事情还不算最糟,她忙道:“你赶紧去跟太子说,让他马上去找皇上认错,磕头也好,抱着皇上的腿哭也好,演得有多后悔就多后悔。让他告诉皇上,他是为了帮皇上分忧才去经营赌场的,从赌场里拿到的所有分红也是为了充实国库,不是为了自己!”
柳娉婷一听要拿分红充实国库,不由面露难色:“所有的分红都要拿出来?”
秦筝看她的样子,心中不由咯噔一跳,问道:“还剩多少?”
柳娉婷支支吾吾了一下,才道:“两年差不多分了二十万两,可是这两年太子又是上下打点,又是拉拢朝臣,只剩下三万两不到了。”
秦筝吸了口气,她已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道:“剩下的我补上!太子妃赶紧让太子去向皇上认错!”
柳娉婷憔悴苍白的面容,这才有了一丝光彩,她感激的抓着秦筝的手道:“如此大恩,日后定会涌泉相抱。”
说完,她再不敢耽搁,匆匆朝寝殿走去。
秦筝看着柳娉婷仓促离开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绝望来。
那样大的火,整个赌坊都烧成了灰烬,为何账簿会留了下来?显然是有人在针对太子了。
可看柳娉婷这个样子,太子必然没有察觉。
这般的德行,不知道太子这艘船最终能不能靠岸?
*
阳光升起,大雾便像羞涩的少女,逐渐散去。
明媚的光线透过窗纱一缕缕洒进屋里,人的心情也变得惬意无比。
如意和阿七都在客栈,吉祥一人伺候了林婉卿梳洗和用早膳。
吉祥边给林婉卿布菜,边絮絮说着今早听到的事:“听送菜的老王说,昨夜城中最大的赌坊起火了,一夜之间烧得只剩下了灰,可吓人了。”
林婉卿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
上一世,太子妃邀林婉卿参加生辰宴后不久,那家赌坊便起了火。
这一世,太子妃提前邀林婉卿参加了生辰宴,没想到那家赌坊起火的时间也提前了。
而且上一世,赌坊起火,还牵扯出了太子,不过皇上并没有严惩太子,只是罚了俸禄和禁足。
林婉卿怔怔地想着,吉祥见她面色不对,不由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这场火虽没有烧死太子,但也算替林婉卿和那个挨打的小丫鬟出了口恶气。
想到这,她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道:“烧得好,这样坑害百姓的赌坊早该烧了。”
吉祥笑嘻嘻的道:“可不是,听说赌坊被烧,不少百姓拍手叫好呢。”
林婉卿用完早膳,便带着吉祥来到了客栈。
那个军医果然妙手回春,不过一夜,小丫鬟的面色便好了许多,林婉卿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春杏。
林婉卿不便每日出门,便让如意和阿七两人一直留在客栈照顾春杏。
待过了十几日,春杏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动了,林婉卿才又来了一次客栈。
已近年关,她给春杏准备了一些衣物和银两,让春杏早日回家和家人团聚。
春杏抱着包袱,感动得痛哭流涕,她跪在地上,给林婉卿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林婉卿有些心酸,毕竟是因为自己春杏才受了这样的苦,她担不起春杏这样的大礼,便笑着将她扶了起来,说:“马上过年了,快回家看看你娘和阿弟。”
春杏含泪点头。
待送春杏到了客栈门口,却见景轩骑着马疾驰而来,到了林婉卿面前,他勒住缰绳,笑道:“幸好赶上了。”
话毕,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字的宣纸,道:“夫人,这是这位娘子的卖身契,将军让我送来的,有了这卖身契,这位娘子才算是真正自由了。”
春杏是秦筝的丫鬟,她的卖身契自然是在秦筝那里。
如意在林婉卿旁边笑道:“将军对夫人的事真上心。”
林婉卿脑中想的却是,萧珩去找了秦筝。
她心微微一颤,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接过了卖身契,递到了春杏手上。
景轩走了,春杏跪在地上又给林婉卿磕了三个响头,她已不知该说什么,再多的言语都表达不了她心中的感激之情,只看着林婉卿不住的掉眼泪。
林婉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笑着擦了她的眼泪说:“快别哭了,回家去吧。”
春杏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待走出一段路,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对林婉卿道:“奴婢有件事想告诉夫人。萧将军在秦府的时候并未与秦娘子同房,一直睡在书房。奴婢有时候在旁瞧着,萧将军与秦娘子看似亲近,其实不大亲近。奴婢斗胆猜测,萧将军或许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心悦秦娘子。”
春杏走了,林婉卿怔怔地站在原地。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秀丽的身影上,浑身似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如水般的眸中却隐隐竟透出一丝悲戚和哀伤。
*
夜深寒重,月色清冷如霜。
北风拂过,映在窗棂上的树影也斑驳凌乱起来。
林婉卿轻轻阖着眼,强迫自己不去想白日春杏说过的话,可那些话却像是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在她心中不时泛起阵阵涟漪。
春杏说,萧珩可能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心悦秦筝,林婉卿却觉得恰恰相反。
她见过萧珩为了秦筝一掷千金,她见过萧珩写给秦筝的情书,她见过萧珩为了救秦筝舍弃了她,她见过萧珩爱秦筝的样子,满盛都的人都知道他爱秦筝。
喜欢是放肆,爱是隐忍,是克制。
所以萧珩没有跟秦筝同房,只能说他爱秦筝入骨,因为给不了秦筝名分,他宁愿委屈自己,也舍不得碰秦筝。
身后响起了开门声,她知道萧珩回来了。
这些时日以来,他似乎很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几乎是天没亮就走了,半夜才回来。
林婉卿听到他朝里间的浴池走去,他每日要冷水沐浴,即使是寒冷的冬日也从未间断,只有抱着林婉卿沐浴的时候,才会用热水。
没多久,她又听到了他沉稳的脚步声,旋即便感觉床榻微微一沉。
他轻轻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而后便侧身将林婉卿搂在怀里,在她发上轻轻吻了一下,才躺了下去。
林婉卿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的眼泪打湿了萧珩手臂上的衣衫,萧珩怔了怔,轻唤了一声:“婉婉?”
林婉卿没有回答他,萧珩以为她做了噩梦,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没人可以伤害你。”
林婉卿的眼泪落得越发的急,她不敢出声,怕终究这只是一个美好易碎的梦。
*
除夕夜有百官宴,地方官员陆续入都。
萧珩是禁军都统,要负责整个盛都的治安和巡防,确保百官宴举办的圆满祥和,因而忙得好几日没有回府。
除夕的前一日傍晚,他却突然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林婉卿正在用晚膳,他便在她面前坐下,丫鬟赶紧给他添了副碗筷,又让厨房赶紧做了几个热菜。
萧珩拿起筷子,往林婉卿面前的菜碟中夹了几样她喜欢的菜,才端起饭碗吃饭。
林婉卿的眸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许是连日来没有睡好,他眼下一片青黑,脸上有些许胡渣,显得面容有些憔悴。
他吃了两口饭,抬眸看了林婉卿一眼。
但见她肌肤素白,在烛火的映照下如雪般剔透,清浅的双眸也正望着他,莫名让人感觉宁静又柔和。
他低下头继续扒饭,装作漫不经心的道:“明日百官宴可以带家眷,你愿意去吗?”
上一世,林婉卿因着她爹是前朝罪臣的缘故,从来不敢出现在皇上面前,她怕皇上看到她的脸,便想起了她爹是罪臣,给她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而这种宫宴她基本很少参加,萧珩也向来遵从她的意愿。
这一世,她若是想搅入这盛都的风云,便不能这般畏手畏脚,多熟悉一下宫中的人和事,总归没有坏处。
想到这,她微微颔首,乖顺的说:“好。”
萧珩有些诧异的抬头,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林婉卿眼神清明的望着他,又说了一遍,道:“我愿意去。”
萧珩目光微闪,看了林婉卿两眼又埋下头去扒饭,刚扒了两口,又道:“乘碗汤。”
林婉卿怔了怔,从他面前拿过碗,乘了碗汤递了上去。
萧珩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林婉卿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