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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风和春雪,花香袭人 ...

  •   茅屋,残旧。
      带着一点倾圮的危险。
      丝丝凉风混着春雪的味道,从各种缝隙里吹进屋内。还有一点甜甜腻腻的,仿若某种花的芳香,慢慢渗透进来。
      舞衣一手抱着福宝,一手扣住那男人的腕脉,神情温和地等福婆婆的回答。
      福婆婆一怔,跌坐在地上。“怎,怎么可能,大捕头就别吓老婆子了。这饼是你买的,也是你递给我的,说什么下药啊,可,可别污蔑好人。”
      舞衣摇了摇头,“你半路丢了根针,我看见了,要仔细检查,还能在桌上那张油纸包上发现针孔。”
      福婆婆本来僵冷的脸色变成煞白,“胡说,”她蓦然尖叫,“你胡说!”
      “福婆婆,”舞衣只轻轻叫了她一声,声音依然温和,却如有着千斤压力,鸨羽舞衣就带着那么温婉的笑容,认认真真地问下去,“为什么?”
      福婆婆又是一怔,突然大哭起来,“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人,自己打打杀杀要死要活的,还要连累我们可怜老百姓。”福婆婆捶胸顿足,嚎啕不止,“我这一个孤寡老太婆啊,拉扯个孙儿不容易啊,家里没男人就只能任人欺负。谁叫我要认识你们这群大人物,我活该,我倒霉,我把命赔给你们,求你们绕过福宝吧。他是我们老孙家唯一一根独苗了。”
      舞衣见她如此,有些不忍,劝慰道,“福婆婆别急,这人已经被我制住……”
      “这次你抓了他又有什么用,他们能害我们一次,也能害我们三次,四次。你们大人物,武功高强不怕他们,可你让我们怎么活啊,大捕头还能守在我们身边寸步不离不成。”福婆婆嚎啕完一阵,拿手背衣袖胡乱擦过,苍老面皮上满面水湿。舞衣听到此话有些愧疚,福婆婆说的没错,她确实连累他们了,更糟糕的是,她的确想不到保护他们的万全之策。即使她能派出一个捕快跟随他们终日,那皇城里皇城外许许多多跟福婆婆一样的平民百姓呢?她的总捕衙门总共那么些捕快,她能派得了几人?守得了几户?更别说,那些捕快究竟守不守得了。
      其实,若此时换了夏树,换了静留,甚至换了命,都不会有此困扰。总捕衙门为平民百姓的冤案错案出生入死,百姓也因衙门因此惹来的仇人的报复被利用牵连,到底是谁连累谁,已说不清了。静留说过“上位者,必心狠”。舞衣对这位藤乃大人不甚熟,记忆里,只有她一身高官华服,施施然从殿上迤逦而下,带着亲和而疏傲的微笑。然后静留的这句话就留在了她的记忆了,带着她初听时心惊的深刻。
      然而这句话她是永远学不会了,舞衣很早就明白这点,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人原则,即使有一天她死在了自己的心软上,她也不会为此后悔。舞衣突然想到,甚至静留说那样一句煞气的话的时候也就优雅的,不见戾色,让她隐隐地对这个人感到发寒,从此有些有意无意的规避。那样的一个人,最后怎么会任自己疯了?
      一直没开口的那个看似老实憨厚的男人,突然阴沉地自语了句:“果然是没用的老太婆,露了那么多马脚,嘿。”
      舞衣回头看他,“这一间小屋来过太多人了。”
      “你怎么知道?”那男人不信自己这边的失误,挣了一下,被舞衣又重重扣了回去,弄得半身发麻。
      “因为这屋前一路没有积雪,你们为了掩盖多人纷杂的脚印,扫出了一条雪道。但这雪昨夜刚下,今早雪停。福婆婆即使从雪停开始扫到现在也扫不出这么长的一条道的。”
      那男人不信言到:“你既然知道,还敢来?”
      舞衣温和笑了下,“就是有这么些古怪,我才不得不来这一趟。否则我这总捕头封来做什么?”
      那男人冷笑一声,“你倒是自信。”
      舞衣不答,反问:“你们有何意图?”
      男人瞪着她,不答话,突然诡秘一笑。
      空气中那甜腻的花香更浓了,舞衣臂弯中的福宝舔完了糖葫芦,嗅了嗅,“好甜啊,我要吃那个。”
      “什么?”舞衣不意问道。
      “那个,闻起来好甜的,香香的。”福宝说着,要往地上的奶奶身上扑,“奶奶,我要吃那个甜甜香香的。”
      舞衣感觉到臂弯有些沉,心里有些惊觉,终察觉到空气中的甜腻味道的不对劲,开始时这味道被福宝手中糖葫芦的甜味盖了过去,她竟然一无所觉!
      她看了下福宝和福婆婆,似乎没什么异常,心下稍安,这毒可能只对练武之人有效。
      她让福宝下地,到福婆婆那儿,再一掌把那男人打飞出去,下手十足,未留一点余地。初春犹寒,她额上却渗出细密的汗。舞衣立在福宝和福婆婆身前,对背后的他们说,“福婆婆,看好福宝。即使下一次我会连累你们遭难,但这一次我一定护你们周全。”
      福婆婆一怔,不知想的什么心思。倒也乖乖听话,训了吵着要吃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孙儿几句,把他紧紧抱了,静默一旁。
      “出来吧,”舞衣对着空气开口。
      茅屋的门被一个人撞开,风毫无阻挡地灌了进来。
      撞进来那人蜷在地上呻吟。舞衣这才发现这个人不是冲撞进来的,而是被人打飞进来的……
      “哎呀~抱歉,似乎走错路了。”门口那人调笑说着,毫无愧疚地踩过地上那人的胸,那位仁兄身子一震再没声息,估计是晕了。“这地段位置不好,两边山麓,只有中间这一条道能过风,风大得很,所以我来避避风。不介意吧?”她口中问着,却已自顾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犹温的茶,突然眼前一亮,“还有九香斋的饼啊,真是好运。走了两天路了,几乎没吃过东西。”自说自话中,已拿起饼狠狠咬了一口。
      舞衣汗颜地笑,“这饼下了药了。”
      “哦?”那人拿着饼呆了呆,抛过一个妩媚的眼神,“舞衣竟然关心我了么?我好感动呢~”拿着饼继续嚼嚼嚼。
      舞衣继续汗颜地笑,“你觉不觉得空气中有股甜地发腻的味道?”
      那人已吃完了一块饼,正想拿起第二块,闻言轻巧说到,“是毒还是迷香呢?你要知道我百毒不侵,对这种东西一向很迟钝的。”
      舞衣叹了口气,“我感觉气息滞涩,酸软无力。而那种味道甜中带腻如一种花香。外面至少还有十来个人,所以不知您是否有解法,阳子大人。”
      那个被唤做“阳子大人”的女子,拭净了嘴角饼屑,“啊~那个啊。”她从怀里拿出一朵粉色小花,开心问到,“是这个味道吗?”

      鹭泽太医,名阳子。那时候她曾跟衫浦碧深刻讨论过,孔子,老子,阳子的辩证统一性。而她们的“深刻”拼完了那家小店酒窖的所有藏酒。然后两个人都大醉了三天,旷工了三天,被各罚了一个月的俸银。当然也有人指出,这种无故旷朝是对帝王不敬,完全没把女皇放在眼里,在皇祖时,首先就是责打三十大板。那时真白女皇清泠泠地坐在皇座上,如一尊剔透的冰像,对那发言者微点了下头,正当发言者以为自己维护了皇朝律制,维护了皇统尊严,得到女皇的认可时,真白对立在旁边,帮她暖手的姬野二三说了几句。姬野二三顺从地点头应是,继而诏告朝臣简短的三个字:“退朝吧。”
      后来那位大臣被鹭泽太医和杉浦太史联合灌酒,灌到七天都起不了床,从此再也不敢提无故旷朝该有什么惩罚了。
      鹭泽好酒,因为酒是唯一一种能让她身体起反应的东西。她百毒不侵,所以也百药无用,身为太医却在自己生病时束手无策,只能等自己身体熬,熬过就好,熬不过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无力感,让她对酒这种能让她喝醉甚至人事不醒的东西深深地迷恋。
      而杉浦也好酒,所以两人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惺惺相惜狼狈为奸已是朝中众人皆知的噩梦。
      而现在鹭泽拿出一朵粉色小花,笑地和颜悦色温柔妩媚,对舞衣说:“是这个味道吗?”
      舞衣直觉答到:“是。”没有惊恐,没有戒备,没有怀疑。
      鹭泽收回小粉花,可惜地摇头道,“真是无趣,舞衣,你太信人,不好。”
      舞衣苦笑,“这恐怕是改不过来了。”气息越发滞顿了,舞衣支撑着问,“不过阳子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对我下毒?”
      “因为我在醉红楼喝了两天两夜,临了结账,却发现没有酒钱了。”鹭泽摊了摊手,神情非常无辜而毫无愧疚,“而有人请我喝酒,只让我替他办一件事。如此划算,我当然满口应了。”
      “而且,”鹭泽说了两个字“而且”,却没有接下去,而是转话题说了另一件事,“舞衣啊,现在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既然那人知道我能下毒,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身份,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怎会不知我跟你相熟……”鹭泽又拿出那朵小粉花使劲晃了晃。舞衣感觉到一阵阵发黑,她昏迷前,眼前是鹭泽那张放大的脸,“而且我也是真的想药倒你啊,残烬唯一门人——鸨羽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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