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同人）你与袁基》白树一

9、惜花渡污泥

　　（新主线扩写温水心理疏导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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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破落的草房成了你们暂且隔绝兵荒马乱的庇护之所，尽管狼狈至极。

　　从前袁基期冀着你带他远走高飞，做这世上无名的普通眷侣，哪怕简舍敝衣。如今倒是诡异地符合了那条件，只不过这歇脚的地方或许下一刻便会被西凉军闯入，实在算不上闲适。

　　你进了屋内，合衣坐在袁基身旁，手轻轻放在他发顶。

　　他这几天一直不和你说话，好像这样就能叫你也无视他此刻的破败。

　　“我看不见了，对不对？”这是他上一次昏过去前唯一的一句低喃，那时你心里沉得像千斤重，除了一句“嗯”都想不出什么开解的说辞。

　　从前你与袁基说话，多少是费神的，诗词歌赋、利益取舍、事态人心，说到什么，都要把握好措辞和分寸，保留最后一亩三分地的退路。

　　而如今袁基不说话，但你可以说，天南海北什么都可以说。

　　你说，他这样金贵的公子，一定未曾四处狼狈逃亡过。但你有，你经验充足，知道该怎么拔腿就跑，知道什么时候应当回头砍掉追兵的脑袋，你说你可以带带他。

　　你说，乡野的饭菜其实也有味道不错的。极致新鲜的野菜切成段，炒出来会有清香，配一碗炖得软烂的粥，往后得空你下厨，你们可以在雨天坐在屋檐下，边听雨边吃饭。

　　你说，知不知道当时郭汜抓了你，他的手下是怎么形容你的？他们说你是袁基至死也要带着逃亡的女人，还有人说，好像你也没那么好看呢？你淡笑着梳开指尖枯槁的发，问袁基，袁氏长公子的眼光到底好是不好？你到底好看还是不好看呢？

　　你说，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这一路，你也没少见过至死也挂念对方的夫妻。为了对方而徘徊危险之处不愿逃跑，是对还是错？但听说人死前还能听到声音，能听到至爱之人的呼唤，或许即使到黄泉地界也还会找到对方。

　　你说，你还记得曾经的长公子，锦衣华服、金银珠宝，映得面容都光闪闪的，但难免会想他身上沉不沉、累不累。你说原本想着哪天夜里趁他睡着，偷偷打盆水给他洗脸，看看长公子最不加修饰时到底是什么模样。如今还没等动手就见到了，怎么却还是那样好看呢？怎么还是叫你挪不开目光呢？

　　说到这里，你低下头，轻轻吻一吻那人低垂的双眼。

　　“你曾说低光荷不惧怕淤泥，因为有惜花之人愿意为他涉足污泥，担下罪孽。最近天气实在太不好，风雨雷电，树打花折。不过那人还是来了，她现在已经满手满腿都是污泥……”

　　你声音渐低，带着几不可察的恳求，“你说，低光荷，还为惜花之人所开着吗？”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地躺着的人身侧的手动了动，探向你的方向，你伸手过去，叫他好把你的手攥在手心。

　　“残花败柳，再没有一处值得惜重了。”袁基的声音如风中柔软的枯草，“多注视一眼，也只不过是多凌迟一刀…他的……不堪。”

　　明明无比眷恋地牵着你，但说出的话却这样绝望。

　　你心里像被拧了一下。鼻腔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转而道：“记不记得，你说你受过的家法？手心被鞭笞了，到后面长出了薄茧。常年罚跪的石阶，被你的血浇灌，又被雨水冲刷到像从没存在过——我是不是没有同你说？你受过的，我也受过。我受过数次濒死的伤，但同你交往，怕煞风景、怕你忧心，从来也没提。”

　　“……”
　　袁基的眉头蹙起来，呼吸不稳，微微偏转染血面庞到你的方向。

　　“想让最好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但刀痕留下的伤疤，你一定也在某些时候触摸到过，对不对？”你干脆躺在他身旁，伸手很轻地搭在他身上，是一种揽抱的姿势，“别怕，我早就没事了，你也会没事……”

　　从前向来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的人，何尝能忍受至破败不堪之时，所爱之人目光的凌迟。

　　你安抚爱重般侧脸碰了碰他干裂的嘴唇。

　　“我珍视一样东西，才不看世人对他的评价。他值千万金，值十座城，我珍视他。他珠玉蒙尘，堕落池中，我也珍视他。”似呓似叹，“他呢？他还珍视我吗？还珍视，我的珍视吗？”

　　袁基闭上了眼。

　　重刑之下，泪早就同血一样流干了。人的意志和自尊何尝不是搓磨殆尽。

　　但你却听到了抽气声。是一种类似抽泣，但却细弱而干燥的声音，是身体被心脏带动的震颤。

　　他似乎在无声、无泪地恸哭。但你总觉得好像这反应比毫无动静地躺在那里等死要好一些。

　　袁基还是没有回答你，低光荷到底还开不开着，还等没等着惜花之人的垂怜。就像你也没有问，他们对他施加过怎样的刑罚，他还痛不痛，他曾经想到过几次死，和几次你。

　　但你们的保留，同之前无数次的保留都不一样。那是把心中最软的地方，都腾出来，只装得下对方。

　　袁基轻声说，他现在有些累，动不了。他问你，可不可以再抱他紧一些，让他汲取一些暖意。

　　不要怕弄痛他。

　　就这样，小憩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