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恋》春与十一

6、你背叛我了？

　　“轰——！隆！”
　　天边惊雷炸起，午夜的天空下起了恐怖的大雨。
　　到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江辉都还没回消息，一般这时，他都会告诉苏雪梨自己马上就要回家了，可今天……
　　苏雪梨焦虑不安地在微信上又发出好几条消息：
　　——没带伞的话记得叫车，雨好大呀。
　　——少喝点，走路别摔了。
　　——不要着凉了，你现在还好吗？
　　不例外的，江辉一条也没回复。
　　一般人面对不回消息，通常也就是生气和担忧，可苏雪梨不同，她会恐惧。
　　上一个她发一晚上消息都没回复的人，是她那个已经被抓了的前男友，那时前脚二人刚说完吃完晚饭再聊，后脚人就联系不上了，瞬间消失。
　　至于消失的原因，后来也都懂。
　　所以此时苏雪梨不仅要一边考虑到江辉或许在上班不能过分打扰，还要一边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焦躁。
　　最后是时隔半小时了，江辉才终于发来了一个视频，视频中他已然满脸通红，很明显已经喝酒喝的神智不清了，画面里他一个人躺在一张黑色的沙发上，连眼睛都喝肿了。
　　先前他说过自己酒精过敏，虽不严重，但有时身上会长疹子，当时苏雪梨意识不到多严重，现在通过视频到看出来了。
　　江辉依旧戴着口罩和帽子，但脖子的红疹还真不是开玩笑，苏雪梨的世界里，还没见过酒后会有这么严重反应的人。
　　正当苏雪梨哔哩啪啦的打字想叫江辉去一趟药店医院之类的，紧接着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说：“我准备下班了，喝多了，我回家就要睡觉了，你早点睡。”
　　打好的字又一一删除。
　　一时间，苏雪梨内心无外乎是失落的，那感觉就像考了满分回家想要求父母带自己去游乐园玩，结果等来的只是一句再接再厉一样……
　　不奇怪，但让人极不舒服。
　　可同时她又想着，好吧，至少人是没事的，只是喝多了。
　　……大概如此
　　在江辉不爱她这件事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在自己奇怪的“拯救”心中，已悄然地在渐渐爱上江辉这件事中，也比谁都明白。
　　再次见面，已经又过去了两天。
　　届时，江辉的伤也终于好了。
　　一进房门，苏雪梨就发现了江辉房间里的某处异样。
　　——一好大一捧艳红的玫瑰花，但摆放在那随意的角落里。
　　看上去，应该有99朵的。
　　苏雪梨维持着稳定的情绪：“有客人送你花儿吗？挺漂亮呀。”
　　江辉躺在床上不作回应，静静的。
　　见苏雪梨放好了包和东西，鞋子也脱了准备换拖鞋时，江辉才开口：“雪梨，你先躺过来，我抱抱你。”
　　虽然不明所以，但江辉一向如此，每次她一进门，他就只想看她光光的样子，然后就开始运动。
　　于是苏雪梨也没有多说什么，脱了衣物爬上了床去背对着被江辉抱在怀里。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
　　他抱的好紧。
　　“江辉？”苏雪梨不舒服的扭动起来。
　　“不要动，接下来，我要跟你聊聊。”江辉声音沉闷，似是额头抵在苏雪梨的肩。
　　苏雪梨便不再作声，静等下文。
　　“雪梨，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
　　等了半天，结果却又是这句话。
　　苏雪梨皱眉，颇为生气：“为什么又是这个问题，你真的就这么苦恼吗？”
　　“不。雪梨，你知道吗……”江辉说着，忽而松开了苏雪梨，平躺着眼神晦暗的注视起天花板，他好像也做了很久的内心挣扎，才开口：“我现在不需要爱情，我需要钱……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的女人，我需要的……是能带给我很多很多的人，而不是……不是……雪梨你明白吗？”
　　他像在对苏雪梨说，却也像在告诫着自己什么。
　　“……我明白。”话到如此，苏雪梨再也不能装糊涂了，她垂下了眸子，侧躺背对着江辉，“我的确是一无所有……钱和生活都不能给你……所以……”
　　“——你身边是不是，已经有那个帮助你的人了？”
　　是“帮助”的人吗？
　　呵。
　　没有任何人知道，苏雪梨是怀着一颗怎样的心，完整而直白的问出了这句话。
　　短短的五秒，她的心脏却好似开始砰砰乱跳了千万下，被套被她抓出了好几道褶皱，她在煎熬的等待江辉的坦率。
　　不要说出那个答案——
　　——拜托，求你了。
　　“是”或“不是”如此简洁的几个字，这一刻对苏雪梨而言，却好像问的是“爱”或“不爱”。
　　“嗯。”
　　时间都静止了。
　　他只是云淡风轻的回答。
　　空气中，两个人连呼吸声都没有了，那一声“嗯”，仿佛在房间里来回的响。
　　“……”
　　苏雪梨嘴唇颤了颤，尽力保持着语气正常：“是送你玫瑰花的人？”
　　“……雪梨，你先听我说。”江辉还没察觉到苏雪梨的情绪，自顾自道，“我很早就和她认识了，第一次见面，她点我跳舞，还没玩多久，她老公突然冲进了酒吧，当着整个酒吧的人的面，把她打了个半死，然后还拖着她头发走了……”
　　讲着一段烦躁的回忆，江辉忍不住点起一根烟：“之后她悄悄来，都说喜欢我，每次都给我点舞，还开着车几乎每天来送我上下班，那段时间，我俩……也跟情侣一样。”
　　“嗯，别说了。”苏雪梨一点都不想听江辉跟其她女人的恩恩怨怨，“意思就是，你反正一直在脚踏两条船呗，而且现在是，你选择了她，要把我甩了？”
　　一段话，说着说着，苏雪梨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何时，眼泪润湿了好大一块枕头。
　　她，没有价值？
　　她，没有意义？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上次那个大雨天，我说我回家睡觉了，其实就和她在一起。”
　　——轰！
　　苏雪梨大脑好似瞬间炸开了，五雷轰顶。
　　眼泪也断线了，一颗颗往下流。她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一个人会拿歇斯底里来宣泄不高兴，那哑然无语，一定是不高兴的最高境界。
　　十八年来，这是苏雪梨第一次，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会没了用武之地，她清晰且不可自我欺骗的明白了自己对他人的价值，原来除了世界中心，她也可以是路人甲……
　　一向伶俐的嘴，终于学会了哑声难过。
　　“雪梨啊……”江辉抽完了烟，抬手想去用手臂枕苏雪梨的头，手才刚一碰，立马就摸到了一片湿润。
　　他瞬间就愣住了。
　　“你……别哭。”江辉其实一直都是个很笨拙的人，不会安慰别人，就越说越乱，“你就当我渣男，你有那么多美好的路，我……”
　　“我知道……”苏雪梨吸了吸鼻子，保持背对他的姿势，只哽咽着说了句，“是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
　　——分手吧，你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那一刻，差不多的话，江辉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个高傲的大学生，离开之际，就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在他最在乎她的时候。
　　“……”江辉也闷闷沉默了。
　　“我知道我没有价值，我没有钱，我没有赚钱能力，我甚至，不能……给你点一个舞支持你的事业！”苏雪梨看上去伤心透了，那么瘦小的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哭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些眼泪掉在江辉的手臂上，热热的，再继续流淌。
　　忽的，江辉总觉得，自己也好难受。
　　一整颗心都难过的揪成了一团。
　　他翻身紧紧抱住苏雪梨，也一瞬不知该说什么。
　　“我……我不想分手……我……可是我也很难过，不分手我就是耽误你……”苏雪梨这辈子的自卑，算是都交代在这里了。
　　她从小养尊处优，是艺术方面的天赋选手，是学校的宠儿，也被家里惯的无法无天。
　　自卑？
　　曾经她还会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自信的舞台上，对台下三千同学说：“我从来不听“重在参与”四个字，如果一件事情我参与了，我就一定会是第一！”
　　现在她在干嘛？
　　一个不属于学校，在社会工作的男人，因为告诉了她，对比别人，她的存在毫无价值，她就自卑到了谷底。
　　印证了那句话：她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她最想在一起的人。
　　“好了，你先不要哭。”江辉拿了纸巾，温柔地擦拭苏雪梨的泪珠，然后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我们……不分手。”
　　苏雪梨的抽噎声止住了，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抬头看他：”为什么？”
　　江辉叹了口气，无奈又好笑：“我心可软了，你这个样子……”
　　我觉得你真的好爱我。
　　苏雪梨：“啊？”
　　江辉笑了笑：“好啦，没什么。”继而，他的手缓缓移动，“想不想做什么？”
　　苏雪梨一怔，又缓过来：“你……你都不在乎我的情绪吗？”
　　“你都说了不想分手呀。”江辉吻了一下苏雪梨可怜的眼，“而且，我都背叛你了，你没有底线吗？”
　　“我……”
　　我当然有。
　　可是苏雪梨也当然不想分手。
　　现下眼看江辉被挽回的如此轻易，苏雪梨此时此刻又怎么敢闹呢……哪怕他前不久和另一个女人……
　　江辉继续问：“做？”
　　苏雪梨瘪瘪嘴，头埋入江辉滚烫的胸膛。
　　于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江辉出门买东西时，苏雪梨默默在自己的编辑文本中，写出了这样一段故事：
　　——那是一个我们都早已微醺的夜晚，我和他待在一起，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他手机屏幕照射出的微弱的光，空气里夹杂着的是好闻的沐浴露味和刚刚情欲过的奢靡。
　　他抽着烟，叫我自己睡，我躺在他身侧，抱着他的腰，问他：“能给我拿根烟吗？”
　　他开始了一局游戏，将烟灰抖落：“你抽个屁。”我只轻笑，不再说话。
　　大概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或许以为我已经在他身边熟睡了，他突然放下手机，用手指轻扶我的脸庞，我装睡不作反应，紧接着便感觉到他又快又轻的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玩游戏。
　　黑暗中，他抽起第N根烟，我没睁眼的，问他：“你爱我？”
　　对于我的突然作声，他或许是意外的，但很快他只回答我：“少问。”过后，他却又反问我：“干嘛，你爱我？”
　　我低声笑了笑：“少问。”
　　乘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路灯的灯光，他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打赢了那把打了很久的游戏，然后与我在月亮下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