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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宿风山(十八) ...


  •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江鸿垂眸看了眼丰子俞腰间的木牌,不禁想起在淮秋城客栈里看到的那块。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迟月归那时候说,那牌子是假的,莫不是真在骗人?

      去光摇山的路上,她隐约听见丰子俞和杨青谈起找人,要找的莫非就是杀了郑元锦的枉日?

      江鸿摇摇头。
      算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照溪城丰子俞。
      她记得照溪城的丰迟意、叶竞两位城主是道侣来着。
      这小子姓丰,又称林行雨为师叔祖,他那位师祖必是谢寒无疑。

      叶竞跟连风门叶驰是亲兄妹,算起来,叶谏之和他是表兄弟。
      怪不得枉日适才还特意来护他们。

      又是照溪城,又是天泉庄,现在还有一个连风门,来头倒真不小。

      既然如此,玄芝他应该赔得起吧?

      江鸿思索地盯着丰子俞的背影。

      不明所以的纪雨萱左顾右盼,推了推叶轻扬:“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照溪城是什么地方?”

      叶轻扬干咳一声,压低嗓音解释道:“照溪城是凌泉剑仙建立的散修联盟,是仙门众派之首。虽然剑仙他老人家隐世多年,但威名还在,他们不敢惹。刚阿俞使的是凌泉剑仙独创的松寒剑意,他们被吓蒙了,所以就这样了。”

      纪雨萱了然,又问:“那俞——不是,丰子俞,他为什么喊林前辈师叔祖啊?”

      “这个……凌泉剑仙本是天泉庄向祖师的弟子,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天泉庄,自立门户。林庄主是向祖师关门弟子,论辈分是剑仙的小师弟来着。剑仙是阿俞的师祖,林庄主自然就是他师叔祖了。”

      “既是师徒,即使自立门户,也不至于起‘凌泉’二字为号吧,天泉庄难道不介意?”纪雨萱不解道。

      “这个名号最初是霜月阁的人起的,用来讽刺被徒弟风头压过去的向祖师,跟剑仙本人无关。只是这名号太响亮,渐渐地,大家都这么叫了。”

      叶轻扬瞄了丰子俞和林行雨一眼,猫起身子,将声音压得更低:“早年剑仙离开天泉庄时,向祖师生了场大气,那会儿天泉庄上下都是介意的。直到大约四百年前,剑仙再上天泉庄,不知怎的他们就握手言和了。之后两派间虽没什么来往,但林庄主一脉和剑仙一脉的人关系都还不错。”

      何止不错,这都熟得都快成亲徒弟了吧。
      江鸿瞅着前头责怪丰子俞的林行雨。

      “你才多大,他就把这招传给你,出了岔子该如何?简直胡闹!你不懂事,他也不懂吗?”林行雨气恼道。

      “师叔祖放心,以我的修为,暂时还使不出那一剑,方才那是我借的。”

      丰子俞捧出剑,林行雨这才发现,那并不是真的剑,而是一柄贴了符纸的戒尺。
      林行雨勉强安心。

      那厢,七长老爬出来,一脸阴沉地凝视着丰子俞,却没再主动出击。
      温自影和五长老也心有顾忌,没敢妄动。

      场面一时僵住。

      “几位,天风境一行刚结束,在座诸位掌门和弟子们都要休息,不妨先收手,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坐下来慢慢谈。这样打成一片,岂不让人看笑话。”林行雨道。

      “有什么好谈的!”七长老寒着脸,“照溪城如何,凌泉剑仙又如何,杀我徒儿,难道就因为他是凌泉剑仙的徒孙,便要我忍气吞声,要我那徒儿白白丢了一条命吗?”

      “即便是凌泉剑仙亲自来,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温兄,你说是不是?”

      温自影倒不似他那样激动,稍加思量后,说道:“林兄和崔兄皆言之有理,不若咱们先放其他人离开,再慢慢解决这事,总好过——”

      “放什么放?”七长老压根不接话,“众位都在才好,有些人才不好强词夺理、歪曲事实。”

      林行雨轻笑一声,道:“公道自在人心,崔兄不愿私下解决,林某自不会逼迫。但崔兄听信一人之言,未免有些武断,是否也该听听这几个孩子的说法。”

      “林某不才,比不得谢师兄,但小俞怎么说也是我的徒侄孙,崔兄若不明真相便要定他死罪,林某答应,林某的剑却不能答应。”

      “你!林行雨,这是宿风山,你别太过分!”七长老道。

      “正如崔兄先前所言,不论这是哪,做事都得讲求依据,断不能任人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

      七长老怒极,便要破口大骂。

      “放肆!”

      忽然,骇人的威压自崔家正中荡出,千尺顶上万籁俱寂,空气凝结。白玉桌和椅子猝然崩裂,各掌门作鸟兽散,从高台上跳下。

      半空中,一人踏着浮云黄沙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出的气息让林行雨都不觉惊心。

      是大长老!

      江鸿眼神一暗。

      宿风山大长老,天字榜第六,相传他是隐元初期,可眼下这气势,怕是离隐元中期也不远了。

      “林小子,几百年不见,你何时如此狂妄了?”大长老冷声道,满是压迫感的威压尽数倾泻在林行雨身上,“崔家办事,还轮不到你们天泉庄干涉。”

      林行雨顶着威压,没有退让:“前辈容禀,晚辈并非要干涉崔家之事,只是七长老仅凭一人之言,便要杀我身后这些孩子们,岂非蛮横?怕只怕说出去,别人要以为崔家以大欺小、以权压人。”

      “哦?”大长老手指一动,将七长老提到台前,问:“崔溟,此话当真?”

      “师伯,是那几个孽障杀我徒儿在先,尘无峰大弟子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七长老道。

      “尘无峰?”大长老扫了眼温自影,冷哼一声:“不上台面的东西。”

      温自影脸色霎时难看。

      七长老亦变了表情:“师伯,您——”

      “哼!崔溟,崔家何时沦落到要去跟这种旁门左道搭交情、攀关系的地步了?”

      温自影怒极反笑:“看来宿风山并不欢迎我尘无峰。也罢,尘无穷家薄业,自然比不得宿风山席丰履厚。崔兄,恕不奉陪!”

      说罢,他拂袖而去。

      “师伯!”七长老大喊,“不论尘无如何,他们杀我徒儿是事实,师伯难道不闻不问?”

      “蠢材!”大长老一耳光扇出。

      “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这替别人出头!”

      七长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到底,你不就是怕谢寒找你麻烦吗?”

      “你不敢,自有别人敢!”他踉跄着站起身,扫过在场所有人,将所有话咽回肚子里,飞身离去。

      大长老面上黑青,强压着怒火,转身又问:“崔沧,你又是怎么回事?崔凛呢?天风境开启,他这个家主倒不见人影,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一提这话,崔意浮来了劲,挤上前,径直跪在地上:“大师公,请您替我做主!”

      大长老一愣,隔空将她托起,缓和了面色,近乎温和地问:“小意浮都长这么大了?别着急,有什么话尽管说,大师公在这,定不让你受委屈。”

      数日的委屈与压抑都有了着落,崔意浮声泪俱下:“郁清江杀了我爹,我和表哥向他要说法,可五长老仗着崔家如今是他主事,不仅徇私包庇郁清江,还想杀了我和表哥。若非林庄主和暮天阁的枉日长老维护,恐怕意浮是见不到您了。”

      大长老一眼望见她身后满身是伤的叶谏之,沉声问:“崔方圆,可有此事?”

      威压尽数落在肩头,五长老却直挺着腰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是又如何?”

      “你敢!”大长老一掌拍在他头顶,将人打得血肉模糊,整个身体都陷进了地里。

      “我为何不敢?”

      五长老依然没低头,绷住身板,直视大长老,嘶哑着声音道:“师伯,这不是您教的吗?想要就自己拿,我徒弟做得非常好,我这个做师父的自该助他。”

      “放肆!”

      大长老震怒,一掌打出,转瞬便到了五长老身前。

      五长老没有看到似的,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还缓缓合上了双眼,仿佛连维持睁眼的动作都要耗尽心力。

      嘭!

      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像极了那些年里每日都有人点在屋中的沉香。

      五长老猛地睁开眼,见郁清江半跪在前边,驱使着崔家祖传的白玉牌,挡下了那雷霆万钧的一掌。

      “清江……”

      咔嚓一声,白玉牌上生出细碎的裂纹。

      大长老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收了手。

      郁清江当即瘫倒,白玉牌坠地发出清脆声响,裂作几瓣。而后,其中一块碎玉化作一缕青烟,飘向了数十步之外的千尺顶山道。

      山道上,晚风吹散适才卷起的黄沙,余晚正提着灯笼,怔然看着他们。

      她手中一松,灯笼摔在地上,沿着千阶山道滚落。

      余晚正几步跑进场中央,跌进默不作声围观的千百位仙人视线中,抱起郁清江,眼泪扑簌而下。

      “别……别哭……”郁清江艰难地吐字。

      “你骗我。”余晚正道,“你说今日处理好了事会早些回去,明日便跟我下山,郁清江,你又骗我……”

      五长老突然回神,爬上前不要命地给郁清江输送灵力,却都不管用。年逾四百的人如同一个小孩子,手足无措地张望四下,看到叶谏之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恳求道:“叶公子,你救救他!家主之事是我逼他做的,不关他的事,你们这么多年交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算我求你,你救救他……”

      叶谏之还没应声,郁清江先拉住了五长老衣袖。

      “师父,别这样……”郁清江费力一笑,语气中满是轻松,“是我错手杀人,如今这样,是弟子应得的。”

      “崔师妹,我对你不起,如今以命抵命,怕是也不够偿还你丧父之痛,唯有这个……”郁清江手指动了下,碎裂的白玉握在掌中沾满了鲜血,竟出奇地融在一起。

      白玉牌夹着血缝,飞到崔意浮面前,稳稳落进她手中。

      “清江,你……”五长老愕然地唤。

      “是我骗了您,只有这样,您,还有山上所有人,才不会对晚正下手。”郁清江脸上难得的孩子气流露。

      “师父……弟子不肖,对不起您的期……期望和栽培,日后也无法侍奉您身前,望您见……谅。弟子……强求多年,屡屡骗您、顶撞您,皆是弟子之过,只求您……求您不要怪晚正,放她走吧……”郁清江气若游丝地道。

      “好,好,我放她走。”五长老倒出丹药,想喂给郁清江,“你先疗伤,等你好了,说什么师父都应,咱们不争了,不争了。”

      郁清江强撑住一口气,躲开丹药,握住了余晚正的手,“对、对不起,我误了……误了你十年,让你委曲求全,最后还……”

      “没有,没有。”余晚正摇头,“我不曾后悔。”

      郁清江像是得了饴糖的孩子,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睡在余晚正怀里,没了气息。

      “清、清江?”五长老犹然不信,试探地唤,“你睁开眼,听话,别吓为师……”

      “五长老。”悲喜好似都在郁清江合上眼的那一刻随之离去,余晚正宛如一尊空壳雕像,毫无情绪起伏地说:“他其实不喜欢听话,不喜欢修炼,也不想争什么家主之位。很多年以前,他就想离开宿风山了。但是,他放不下您对他的救命之恩、栽培之情,所以一直拼命修炼。”

      “我知道我只是一介凡人,身份卑微,没有资格跟您说什么,但他已经走了,可否请您……放过他,也放过您自己呢?”

      余晚正艰难起身,背着郁清江,一步一瘸地消失在山道上。

      五长老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眼眶流下血泪。

      良久,他仰天长笑,望着高台上的大长老,“师伯,四百年了,我还是没能赢下您。”

      “崔枕一脉,满盘皆输。”五长老自嘲地抬起嘴角,唤道:“萱儿。”

      纪雨萱无措地看着他。

      “告诉你娘,宿风山已非当年的宿风山,不要回来了。”

      说完,他一掌扣在额头,自绝当场。

      纪雨萱动了动唇,没能说出话。

      满座俱静。

      大长老拂袖一挥,五长老的尸体化作云烟消散,他正想说话,突然一道熟悉的气息闪出。

      崔意浮和沈垂不知为何打在一处,兵刃相撞时,洞明初期的灵识乍然荡出。

      是崔凛的刀魂!

      沈垂愕然呆立。

      崔意浮立刀身前,诡异地笑道:“大师兄,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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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期末事多,一周后回。 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更,包完结。 作者文案废文名废,可能会改文案,但正文内容不变。 路过的宝贝点个收藏吧(叼玫瑰花)(倚门)(见一个拉一个)(啄米)(拉不到)(跪地)(爆锤狂哭)(伸手)(燕砸,我不能没有你啊燕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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