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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枯枝绿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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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凌望安放话要剁了你们的命根子?!”柳枝不自觉放大了音量,满脸的不可置信。
已经知晓好友惨死的赵元修此刻正愤愤地控诉当晚的遭遇,拳头紧握,似是下一刻就要暴起为好友报仇。
“没错!那男修不仅将我二人打伤,在我被押走前还放下狠话,我二人来青中从未招惹过其他人,一定是他!”
江念语在一旁有些无语,反驳道:“你们大庭广众下非礼姑娘,我若是凌望安我打得更狠,人家最后不过出言警告你们二人,若无证据,可不要随意污蔑。”
柳枝点头表示同意:“丁景世死相惨烈,极大可能是泄愤而杀,你还记不记得他曾得罪过谁?”
赵元修闻言,垂下头仔细思考。不久后摇了摇头,“两位大人,我是真不记得他曾得罪人。丁兄为人仗义,我从未见与其他修者有什么深仇大恨......”
对于赵元修这样的修者来说,只有兵刃相向才算仇恨,平日的不齿行径在他来看再正常不过,也许他曾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也说不定。亦或者,他仍未向柳枝说实话,丁景世此人必然做了某些惹人仇恨之事。
柳枝深吸口气,尽量耐心地引导赵元修回忆出丁景世生前的所作所为,“这样,从你们二人认识起,你把你所了解到的关于丁景世此人的事情,一一与我们道来。”
赵元修此刻红着眼眶,双眼呆滞地望着地板,点了点头。虽行为遭人鄙夷,但二人友情看来还算真切。江念语本还想劝柳枝莫要如此,对付这类人该直截了当一些,但此刻也只好将话咽下。
“我与丁兄都是西汶城的妙法宗弟子,我和他都在宗门负责弟子事务,他是大长老的弟子。平日里对弟子们都很友善,处理宗门事务也说一不二,很少让大长老操心......”说着说着,赵元修开始哽咽起来。
“后来,丁兄迟迟未结丹,宗门长老也开始物色新弟子接替他,丁兄为此与我在酒楼喝了两日。”
“谁知便是那两日,长老们选了一位女修接替丁兄,丁兄为此好几日没来宗门。”赵元修吸了吸鼻子,头越发低垂着。
“几日后,丁兄回到宗门,表现的与平常无异,我也就放下心了。直到我二人路过弟子寝房时,听见弟子们在背后议论丁兄。”
“丁兄十分沮丧,便又消失了几天。我自知安慰无用,便在见到他后带他来青中城散心,谁知......”
眼看赵元修眼泪就要掉下,江念语在一旁不情愿递上手帕,心想这人未醉酒时倒是能装得人模狗样。
“那你知不知道他不见的那几日去了哪里、做了何事?”柳枝问道。
“不知。”赵元修摇了摇头,“我那几日忙于修炼,再见到丁兄也不敢问。”
“赵元修,”江念语抱着双臂,手指在手臂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丁景世作为掌权的师兄,平日可有打骂其他弟子?”
闻言,正低头拭泪的赵元修惊讶抬头,辩解道:“丁兄为人正直,从未利用职权欺压弟子。”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距离发现丁景世的尸首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时辰,而在青中城办理去往四界的过所文书最快是三十六时辰。
青中城作为各界通关处,不可能因为一桩命案封锁出界口。也就是说三日后,行凶者很有可能逃往他界。届时,即便找出行凶者,要抓住也是一大难题。
留在客栈继续盘问的捕役此刻并未传来有用的线索,柳枝本就满头雾水。现下有个死者的好友,却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柳枝焦急地来回踱步。
“丁景世有相恋的女子吗?”江念语冷不丁问道。
赵元修听到这句话,苦笑了声,摇了摇头。
“自我认识丁兄起,从未听说过他有相恋的女子。”
江念语于是再问:“那你二人时常出入妓馆,他可有常点的?”
“丁兄洁身自好,虽与我一同出入酒楼妓馆,却从未......从未点过妓子。丁兄......”
赵元修有些支支吾吾起来,看到柳枝和江念语两人严肃的神情,便硬着头皮,继续道:
“不瞒你们说,丁兄虽不要妓子陪着,却爱看我与妓子行那欢好之事......”
柳枝和江念语两人对视一眼,这丁景世的爱好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他可还做出其他不同寻常的事?”柳枝问道。
赵元修细细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还真有一件,”他用手帕擦了擦双眼。
“我曾去丁兄府上住过几日,有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他喝酒。发现他不在房里,我便在府上瞎转,见一间房亮着,我以为是他,走过去敲门喊,却无人应答。”
“我一时好奇,便想打开房门看看,谁知此时丁兄却从里打开房门。我从未见过丁兄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柳枝问。
“眼神阴冷,仿佛要杀了我。我当时被吓得说不出话,”赵元修神情带着不解。
“不过一瞬后,丁兄又满脸关切语气温和,问我何事寻他,我也不敢提喝酒,便草草应付几句回去睡了。第二日,丁兄仍像往常一样,我便不敢再提此事,只能压在心里。”
看来丁景世此人,还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几人才陆续回来。
刑理堂是非楼内,几颗夜明珠照得屋内亮如白昼,一摞摞卷宗整齐地码放在不同的黑木书架上,将偌大的厅堂显得逼仄起来。
“丁景世房里的茶水内,含魔界的夜魅花汁液。”疏玉从桌上拿起验尸的文书,捏了捏眉心,“丁景世睡前饮下,失去行动力,被凶手用普通的灵剑多次刺下,发泄一通后刺向心口处,最终在昨夜子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提起夜魅花汁,一小队人头都大了。
这夜魅花本魔族药物,魔族人晒干磨粉用以止痛。后来,仙族医修无意中发现此花汁液能让修者在一时辰内动弹不得,金丹修者结丹后误食尚且能逼出毒性,但若是普通修者,便只能任人宰割。
青中刚建城时律法尚缺,不少阴险的修者依靠此物从旅商身上抢走了不知多少灵石,直到四界共同修订的律法颁布,刑理堂大量抓捕,这才控制下来。
疏玉刚到刑理堂时,接到的第一个案子便是追捕城内暗中贩卖夜魅花汁液的黑商,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结案,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头疼。
“也就是说,行凶者千里迢迢来青中杀人,是因为此处能买到夜魅花汁液?”柳枝坐在一旁,有些疲惫。
江念语看向柳枝,接着她的话道:“若是因为青中城能买到毒物,那这个赵元修偏偏带他来青中城——”
柳枝道:“看来这个赵元修,还有所隐瞒。”
几人明白,明日还需重审赵元修。
疏玉点头,将此事记下,随后指着验尸文书左上侧道:“徐前辈在验尸时,发现尸首左手处紧紧攥着片残缺的落雨树叶。”
“叶子?”柳枝两人异口同声道。
柳枝也曾观察过尸首握拳的双手,但以为是丁景世双手握拳是死前忍痛所致,便不再细查。
“是,”疏玉将验尸文书递给二人,“落雨树一族只生于妖界,擅化作不同的枝叶隐藏。”
江念语也对落雨树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知晓名字,“若凶手是擅变换的落雨树妖,倒能解释为何客栈无人看见凶手进入房内。”
柳枝赞同地点头,想到今晨未解开的疑惑,又问道:“凶手为何在帐内杀人后又将帐幔拉开?在帐内杀人或许是掩人耳目,但行凶完将帐幔拉开......”
“是要展示丁景世的死相?”疏玉也注意到了床幔上的血迹,接过柳枝的话头道。
江念语道:“向谁展示?客栈的人?”
几人皆陷入沉思,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连凶手的影子都没发现。
柳枝闭着眼,双手揉着太阳穴,另起话头。
“若这个赵元修没说谎,丁景世家中应藏了一些有用的线索。这几日他二人都是一同游玩,行踪上倒是找不出什么疑点。”
“嗯,”疏玉表示同意道,“我已核查了这几日丁景世出入的酒楼妓馆,除了前日晚,并未出现其他冲突。”
疏玉拿起茶润了润喉咙。
“目前来看,行凶者极有可能为落雨树妖,且为女妖,认识丁景世,赵元修或许曾见过。此妖修为不高,曾与丁景世有情感纠葛。”
正在这时,疏玉腰间的玉碟亮了起来。
“疏玉,”玉碟传来千鹤那少年人独有的明亮嗓音,“丁景世家中只有一个父亲,明日会到青中城。”
疏玉将玉碟放桌上,让几人都听清。
“今日我粗略问了丁景世宗门里关系近的几位弟子,都说丁景世为人正直善良,从未与人有过矛盾。”
千鹤语气一转,“只不过,这丁父......我告知他时,他表现得很奇怪,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
疏玉道:“明日再去丁景世家中探查,有间屋子可能藏有线索。”
“是。”
“明日念语会来西汶城与你的一同查案。”
一旁的江念语见疏玉提到自己,按耐不住,故意恶心千鹤,娇声道:“千鹤记得来城门口等我。”
疏玉在场,千鹤并未回嘴,乖乖道了声好便结束传音了。
疏玉收回玉碟,望向柳枝,“凌望安若要完全排除嫌疑还需再审一审,集些证据,你明日一早便去审他,若无疑点则再去客栈寻找线索。”
“是。”
柳枝认命地点点头,她就知道,审凌望安的差事肯定会落在她头上。
原因无他,她处理凌望安的案件多得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