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昼》睡芒

4、Chapter 04

　　Chapter 04

　　提洛斯的身体机能被长期沉眠削弱，一支营养液显然不足以让他恢复体力。

　　原昼月手里存货还有好几百只，但也不能挥霍。他丢给提洛斯：“奖励你一支。”

　　昏暗的屋内，墙壁的裂痕被星光掠过，屋顶映出斑驳的影子。原昼月拉起粗糙的棉布被褥，单手枕在脑后，眼皮微垂，打了个哈欠：“睡觉吧，别看星星了，无不无聊。以前就爱看。”

　　“我以前也爱看么？”提洛斯没什么睡意，眸子在星光下闪烁出幽深的光点。他的眉眼被夜色勾勒出又漂亮又硬朗的线条，完美的脸庞像被雕刻一般。他依稀觉得，仰望星辰是一种过去的习惯，一种连他自己都忘却了的本能。

　　他偏过头，注视着原昼月那双微闭的眼，长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不记得你，但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事，或许我能想起来。”

　　原昼月闭着眼：“哪有什么过去，你是战俘，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你人也是我的，就这么简单。”

　　提洛斯：“既然如此，我是什么时候成为你的战俘的？”

　　“十几年前。”原昼月胡说八道。

　　“十几年前？”

　　原昼月随口忽悠：“当时，我们还在读书，你太穷了，付不起学费，就给少爷我当了奴隶。直到现在，你当上瘾了是吧。”

　　提洛斯眉头越皱越紧。他怀疑一切，矛盾地认为这不是真的，可听起来又有些像真的，他问：“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唔，你大腿内侧有串代码，叫IITL-079，像你的出厂编号一样，你自己看看。”

　　提洛斯表情微愣，坐起身来，撩起长袍检查自己身体。腿侧果真有一串这样的代码，它在肌肉下方若隐若现，那是一个相当隐私的部位，不把他的腿掰开是不可能看见的。

　　他抬首盯着原昼月睡着似的侧脸。

　　“看见了吧？”原昼月翻身对着他，睫毛缱绻，嘴唇微翘，“看见了就该信了，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不用怀疑，给少爷当奴隶，不委屈你。”

　　提洛斯大约是半信半疑了，夜色下脸色变幻莫测，深深皱眉：“为什么当奴隶，你、你能看我这儿……”

　　“噢，给你委屈上了还？”原昼月继续胡说八道，“在我们星球，奴隶不仅要给主人洗衣做饭，洗脚端茶，还要陪少爷消遣解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让你脱你就得脱，给少爷看看身子又怎么了？你不相信，那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这回事。”

　　“……”

　　提洛斯闷不吭声，直接倒在草垛上，拼命回想两人的关系……可，他什么都记不起了。

　　缺失的记忆只能靠他的描述去填补。

　　无论怎么想，那都不该是真的。

　　原昼月是忽悠了他，但也不是全靠忽悠。有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他和提洛斯的关系……的确有过非常微妙的一段时期。

　　原昼月刚在军校读三年级，彼时才十五岁，却已凭家族的显赫地位和天生的精神天赋，在铂金军校横行无忌。

　　事情在提洛斯被录取后有了变化，他当时可恨提洛斯了，恨他抢走自己保持三年的第一。逼得原昼月暗地咬牙切齿，明里暗里处处设障，却总是无功而返。

　　更麻烦的是，全校仅有四个精神力达到A级的学生，他们必须一起上“高级精神压迫与操控”课程。原昼月的两个同伴，一个是帝国王子芬里尔，另一位是他元帅爷爷的幼子霍璇，这两人都是他自小结交的好友。

　　课堂上，木质地板泛着柔和的光泽，阳光透过两侧高大的拱形窗，洒在室内，形成温暖的斑驳光影。原昼月前两年便能施展精神压迫术，他的跟班就是这么招来的。他能以纯粹的精神力影响低级者的心智，通常能让旁人喜欢上自己。

　　起初场面有些滑稽。

　　一般情况下，他们两两分组对战，互相施压，谁都不想和提洛斯一组。然而王子执意要和原昼月练习，所以，霍璇被安排和提洛斯一组后，场面很快不堪收拾。

　　提洛斯那双灰蓝色眼眸冷冷盯着对手，目光如针刺般穿透人的意识，霍璇很快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眼神涣散，最终跌跌撞撞地跑来找原昼月：“他是A级？他是A级我立刻去吃/屎！”

　　原昼月为了保护他，和他换了组。芬里尔喊他，原昼月回头笑：“殿下，我等下就回来，我要帮霍璇复仇。”

　　他抱着一股必胜的决心坐在了提洛斯面前。

　　原昼昼月调动所有精神力，笔直地盯着提洛斯，一丝一毫地不放松。

　　两人互相对视着，起初谁也不认输，精神力胶着地缠在一起，原昼月突然有点走神。

　　因为提洛斯的脸好看得有点不像话了，灰蓝色的眼眸，浅金色的微蜷发，神色专注而沉静，深邃脸庞在光线下显出漂亮得惊人的轮廓。

　　原昼月余光瞥向一旁观战的霍璇，脸上流了汗。他睫毛又长又密，微微垂下时像一把小扇子。

　　心里却拼命想着不能丢人，不能丢人，你快认输吧提洛斯……快认输快认输，别让少爷我丢人了，拜托了拜托了。

　　他只是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提洛斯注视他，骤然出声：“你要我认输么？”

　　原昼月一愣。

　　原昼月：“没有啊，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本来就必输无疑？”

　　提洛斯垂下眼睫，微湿的金色卷发贴在前额，一滴汗珠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我好像听见了。”

　　原昼月表情错愕：“怎么会？”

　　精神链接，是S级才能训练的能力。原昼月目前还遥不可及，但他知道有这么回事。

　　提洛斯蹙眉说：“有一瞬间，我听见了你的声音，非常的……”

　　因为意识到原昼月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撑不住了，他撤回了精神力，平静地道：“我认输。”

　　霍璇跑过来，大喊一声：“哈哈哈！输了吧乡巴佬！输给我们昼月了吧！”

　　提洛斯仍旧平静，起身，黑色训练服紧贴着他微湿的肌肤，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浅金色的发丝垂在微红的额角，汗珠顺着紧致的颈部滑落，

　　他侧头看着原昼月几秒钟，旋即离开教室，进了更衣间。

　　原昼月有点费解，坐在地上问霍璇：“你爹教过你吧，建立精神链接，是不是只存在于S级以上？能听见别人的心声，这只能是S级才有的能力，对吧？”

　　霍璇看着草包，但其实不是很草包，回答他：“我爹说，到了S级，能对F和E级控心，至于建立精神链接，需要看双方的契合度，也不是只存在于高精神力者之间。”

　　那天晚上，原昼月回到宿舍，打电话问了霍元帅，并描述了下午的情况：“他能听见，他真的听见了！！这不可能呀，是巧合吗，他说他是听见了，不是猜的，啊啊啊啊……”

　　如果真的能建立精神链接，那自己成天背地里小心眼地诅咒他别来考试，不是全被听到了？

　　偶像包袱很重的原少爷丢不起这人。

　　霍元帅对他解释：“如果他与你同级，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你们的精神契合度极高，是天生的战友配对。若是一男一女，或许会是最佳搭档，甚至成为伴侣。你们俩嘛——”

　　原昼月一脸的天塌了：“我不要和他做战友！！”

　　全息投影下，霍元帅心平气和地笑笑：“昼月，你不妨利用这点来锻炼精神防御。若心思太容易被人察觉，以后遇到精神力远胜你的人，你可能会被控制心神。依赖科技手段，不如靠自己强大。”

　　“不是可以佩戴抵御精神攻击的芯片装置么？”他问。

　　霍元帅说：“科技固然可用，但终究可能失灵。太依赖它，反而会让你措手不及。”

　　原昼月不想这样，当即问他讨教了一套方法。

　　霍元帅告诉他：“多和你的同学做类似的练习，既然你们契合度高，你也可以反过来控制他的心神，以达成不被影响的目的。”

　　他传授了原昼月一些训练方法，原昼月心领神会，第二天去提洛斯的宿舍里堵他，他不想这件事被霍璇和芬里尔知道，觉得很丢人，“快快快。”直接按着他直接进了他的宿舍，迅速把门踢上，对提洛斯扬了扬下巴，“陪我训练。”

　　提洛斯略显意外地看着他，但脸上很快恢复了那一贯的淡漠。

　　原昼月扫了一眼他的宿舍，微微蹙眉。

　　学校是有些区别对待的，提洛斯的宿舍比他的小很多。

　　原昼月身为贵族，住在豪华宿舍里，除了卧室，另有起居室，零重力训练室，电影院和书房各一间。

　　他隔壁住的就是芬里尔王子。

　　提洛斯和他甚至都不住一栋楼，走过去要穿过一片林子，需要十分钟。

　　所以他的房间吧……

　　就一张床，一张靠窗的桌，旁边用空间折叠收纳了几层书架，和一张鲜红色的沙发。

　　仅此而已。

　　宿舍里，提洛斯背过身给他烧水，拿了一只银边的透明茶杯，放入一颗微缩茶味胶囊。胶囊接触热水后立刻溶解开来，释放出红茶的浓郁香气。

　　原昼月打量他。

　　提洛斯穿着学院制式制服，贴身的马甲勾勒出结实的胸膛和精瘦的腰线，银白长裤垂至笔直修长的双腿，显得挺拔高大。

　　他伸手将红茶递给原昼月，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喝吧。”

　　“谢谢。”原昼月喝了一口，觉得哪里很奇怪，因为和他平时喝的不是一个味道。

　　他没有意识到是因为提洛斯买的甚至不是真的茶叶，将水杯放在一边，原昼月心里一边念叨：“不要读我的思想，不要读我的思想，不然我跟你急，我不许，你别读别读……这里好小啊学校怎么这么对他他不是优等生吗别读我……沙发好硬啊，金发还怪好看的，用的什么洗发水……啊啊啊啊，别读我……”然后嘴上一边平静高傲地告诉提洛斯：“你陪我训练，我们像上周课上那样，你看我在想什么？”

　　提洛斯的灰蓝眼眸凝视着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所以你想要我读还是不读？”

　　原昼月有点抓狂了：“你又读到了？那你别读了，不是，你读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提洛斯摇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上次可能是个意外。这次也是。”

　　原昼月心想噢？那就不关高契合度的事了。那还要练吗，有必要吗？那练吧，霍爷爷都说了，不练以后上战场很危险，也不能老依赖芯片，万一真有一天失灵了呢，他必须防守好自己的精神领域。

　　在原昼月满脑子天马行空时，提洛斯出声：“高契合度，是什么意思，你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