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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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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阿尼
(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人和事,阿尔敏算是其中之最。
我的意思并非是说阿尔敏是一个难解的谜,或者有多么难以看透。他是一个很坦诚的人,当然玩战术的时候除外,玩战术的时候他心挺脏的。
之所以觉得他很难解,是因为在面对同样的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会选择别人不会选择的选项。虽说调查兵团其他人的身上多多少少也有这种特性,但是,这种特性在阿尔敏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曾经的我非常佩服拥有这种特性的人,如今的我依然如此。敢逆流而上的人永远耀眼夺目,虽然这种耀眼夺目会把我这样的懦夫衬托得无比渺小,但是,懦夫对于勇者永远是敬仰与向往更多一些,虽然很多人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
我不知道这种向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记得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愈演愈烈的。被囚禁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里,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期待他来见我,哪怕只是说废话也好,只要他肯来就行。
他会跟我讲一些沉重而深刻的话题,也会讲一些轻松无聊的日常。
他所讲的日常往往都和调查兵团有关,比如说和伙伴们去看了大海,比如说萨沙的嘴馋依然让大家很困扰,比如说他们反过来潜入了岛外的世界。在这一切话题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人名是“艾伦耶格尔”。
早期的倾诉还算让人放心,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后来他再提到艾伦耶格尔的时候,语气就开始逐渐变得沉重了。他跟我讲,艾伦正在远离他们而去。
我不知道阿尔敏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自己也正在远离所有人。
他在计划什么事情,而且是无比重要的事情。但是在他的计划里,我没有知情权。
可是,他又恨不得把心事重重四个字写在脸上,总是用那种忧伤又沉重的眼神看着我,诱惑我去琢磨他到底在谋划什么。真的很让人难以理解啊,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又为什么要摆出那副渴望被读懂,渴望被理解的神情呢?
(二)
地鸣之后,所有事情都会向坏的方向发展。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世界本身就危如累卵,看似和平的地方也有各种各样的沉疴痼疾。地鸣之前,马莱是世界上最大的威胁,它将战争的恐惧传播给了整个世界。但是,也正是因为存在着这种终极恐惧,其他国家的内部仇恨和矛盾才不那么突出。
地鸣结束之后,旧有的秩序被推翻,一切都面临着重新洗牌。无数被压制的势力开始抬头,以往的各种矛盾也因此被摆到了明面上,几乎是所有国家都在内乱,整个世界都是混乱的。
很多聪明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世界急需一个“共同敌人”来取代之前马莱的位置,艾尔迪亚民族显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阿尔敏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正确的道路永远都是那么难走,难走得让人绝望。
岛外的艾尔迪亚人的确需要救援,但是一个从基因上被赋予了原罪的民族,一个被分散了很多年的、被统治了很多年的、被洗脑了很多年的民族,又那里会那么容易被团结起来呢。
潜入帕拉迪岛之前,我和养父生活在马莱的艾尔迪亚收容所里。袖章、铁门、看守、通行证、异样的眼神、满含恶意的言语和行为,马莱人几乎把一切能用的极端手段都用在了艾尔迪亚人身上。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危险的并不只有马莱人,还有自己的同类。马莱的统治再怎么高压,也无法渗透到每个家庭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朝夕相处的邻居却能做到每时每刻都盯着彼此。
生活在艾尔迪亚收容区的时候,我无数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前一天晚上路过一家人的门口的时候,屋里的一家人还好好的,还能透过门窗和外面的人攀谈玩笑。等第二天早上再路过那扇门时,房子就空了。然后,房子左邻右舍之间的关系就会瞬间降到冰点以下,那些人担心自己被牵连,也担心自己是下一个举报对象。而当这种压力到达一定的极限,新的灾难就会来临。有些人因为过度担心自己被举报,就会做出“先下手为强”的事,先去举报别人,以此表明自己对马莱的衷心。
互相举报、互相残害、聚在一起为同胞被处以极刑而欢呼,这种事在收容区再常见不过,看得多了,脑子就会跟着变得麻木,然后人就会习惯这一切,习惯看着同胞在自己面前死去。
我从来不想跟他提这些,但是,我想以他的敏锐程度,他应该早就认清了这样的事实。但是,他却动过退缩的念头。
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相信他做得出来为别人牺牲的事情。
但有时候我会怀疑,他真的好到这种程度了吗?如果他想拯救的对象是三笠或者艾伦,那么不论他做到什么程度都在情理之中。
可岛外那些与他毫不相干的艾尔迪亚人也值得他这么做吗?明明从小生活在岛上,和岛外的人毫无感情不说,岛外的人还对他充满敌意。他再怎么是个圣人,也不该有那么多的感情可以给予那些人吧?
(三)
一年前,阿尔敏把我们这几个罪人从监牢中解救了出来。他要带着我们离开帕拉迪岛,去岛外寻找可以团结的艾尔迪亚人。
和我们一起走的除了调查兵团的其他人之外,还有一些很陌生的面孔。地鸣给帕拉迪岛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有些人对地鸣这件事心怀恨意,再加上有些人本身也不认同地鸣那种极端手段,所以就有了一批人和调查兵团一起离开了小岛。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放心的队伍,没有足够训练经验的士兵,归化程度不明的几个敌人,一群被人质疑的军官,还有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拯救世界的目标。怎么看,都是一支随时会出事的队伍。
但是阿尔敏却好像很有自信,仿佛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真的可以扛起拯救世界的重任。我选择相信他。得承认一件事,阿尔敏这人很有运气,有不要命的行事风格,但是却又总能在绝境里化险为夷。也许这次命运之神依旧会眷顾他。
临行前那天,港口很冷清,只有几个士兵在巡逻,他们都来自岛上新编的军队。在那天之前,我也见过他们。那些人身上散发着让人很不适的气息,他们不像调查兵团那帮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也不像宪兵团那帮势利眼贪污犯。
他们更像是曾经的马莱人,好战、亢奋、团结、声势浩大,一旦加入他们,或者选择和他们站到一边,就一定会被那种诡异的亢奋氛围同化。
我曾身处类似的环境。
那是我被选做巨人继承人之后的事情。在完成巨人继承之后,照例会有一场盛大的游行。马车载着新选出来的战士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街道两旁的人会像对待英雄一般,向战士们献上鲜花与欢呼。
但是身处其中的我却只觉得不寒而栗。那些人的亢奋,让我觉得恐惧。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他们到底在为什么而兴奋喜悦。一群孩子被选出来去送死,他们难道不该为这种事情配上一场气氛沉重的丧礼吗?为什么要举行那么喜庆的游行呢?
岛上的新编军队也是,他们所期待的未来就是去取别人的性命,或者向别人送上自己的性命,这种事情真的值得亢奋吗?
说到底,成为战士,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呢?成为战士之后要面对的事情无非就是杀人与被杀,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时被选做战士的我却只会随波逐流,根本做不到反抗。被同化最多只是失去理智,然后成为愚蠢的战争机器。反抗会换来比同化更惨烈的结果。反抗则会被那群人视为异己,然后被直接碾碎。
很明显,阿尔敏他又一次做出了和我不一样的选择。真不愧是他啊……
(四)
我们临走的时候,三笠来了,来给我们送行。她不和我们一起走,她和艾伦耶格尔都会留下。
听阿尔敏说,回到岛上之后,她和艾伦耶格尔经常待在一起。
但是她却失魂落魄,整个人都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之中,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那双满含悲伤的眼睛对视时,心脏都会止不住刺痛。
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也并不想去问,我甚至连她的视线都想要躲避。于是我躲到船上,等她和阿尔敏把话讲完。
他们两讲了许久,讲到最后,阿尔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听了之后瞬间变了脸色,惊讶地抬起了头。然后她就看到了我。
她冲我挥了挥手。我只好走下去和她道别。
她看起来很想嘱咐我些什么,但是嗫嚅了半天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如果她的聪明才智能从战斗上分一点到表达上就好了。
见她始终说不出来,我只好先开口:“别总让艾伦耶格尔那个笨蛋牵着你走了。你不是比他更聪明,也更强大吗?用你的智力和武力好好控制住他啊。”
说完那些我其实挺后悔的,因为当时我就觉得我们以后可能很难再见面了,不论我们关系怎样,我应该好好地和她告别,至少不能用那么不客气的语气。
她愣愣地看着我,有点呆住了。
于是,我只好再跟她道歉。她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不等我把对不起几个字说完,她就先拥抱住了我。她的身上有很温柔的香味,柔和而干燥,像太阳底下的一株植物。当时的我刚从地牢里出来没两天,全身都被潮湿的霉味腌透了,她身上的气味让我有些晃神,搞得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阿尼,你一定要回来好吗?和阿尔敏一起。”她对我说。
我已经不记得我当初具体是怎么回她的了,总之是答应了,可能语气不是那么好。我并不擅长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她似乎也并不介意,在我答应了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几乎是她第一次对我笑,温暖得让我几乎要忘记她当初是怎么残暴地把我从城墙上砍下去的了。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能那么自信地答应她了。就像她永远无法真的去控制艾伦耶格尔一样,我也永远不能掌握阿尔敏。
如果阿尔敏自己不打算回去呢?如果是那样,我要怎么才能把他送回他朋友们的身边呢?
(五)
我们的救援行动并不顺利。
我们原本计划好的行动策略是,在正式离岛行动之前,再一次利用艾伦耶格尔的始祖之力,在道路中向被困的、受苦的艾尔迪亚人发出信息,了解他们的现实处境,并定下具体的救援计划和救援时间。然后根据定好的行动计划,和被困的人里应外合,用牺牲最少的奇袭完成救援。
但真正执行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场救援能按照计划进行的。
我们提前了解的许多信息都与现实有偏差,实际行动的时候又有各种让人防不胜防的突发状况,这导致我们的救援行动一度处于停滞中。
虽说我并不在意艾尔迪亚是否能够得到拯救,但是在不断投入却看不到结果的情况下,即便是我也很难维持住平和的心态。
而且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离开之前,我们与帕拉迪岛约定,前一年的救援物资由岛上提供,在那之后,一切都有我们自己承担。
以现在岛内外的关系,岛上的人愿意在第一年里提供帮助已经算是仁尽义至。但是对于救援来说,一年时间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年的时间可能够我们去救下一些人,可是救下了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在毫无基础的前提下,连衣食住行这类的基本需求都难以得到保证。医疗就更不用说了,药少、环境差、医生还紧缺,可能一个由季节变化引起的小流感都能击溃我们这脆弱的“医疗体系”。
光是这些基本需求的缺口,就不可能用短短一年弥补起来,更别说应对战争了。如果救援过程中的摩擦演变为战争,那么我们取得的这一点点成果可能会在一夜之间被完全葬送。
我不信阿尔敏想不到这些,但是他却好像根本不在意。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一定还在计划着什么别的事。
(六)
我曾经猜想过,他和三笠说的话和他的计划有关系,弄清楚他和三笠说了什么,就能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我写信给三笠问了这件事,那封信兜兜转转不知道被寄到了哪里,我没能收到回信。这也很正常,因为战争的原因,通信尚未完全恢复。况且,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帕拉迪岛和岛外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以下,那封信也有可能是被邮差恶意扣留了。
因为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我又连着写了很多封寄出去,变换了名字收信人,伪装成商人的信件,能想的办法全用了,但依旧什么回应都收不到。
直到有一天,阿尔敏拿着那一沓信来找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扣下信件的根本不是邮差。
他很忙,大家都很忙,所以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特意来看望我的,我们彼此都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我还以为他是想跟我坦白些什么,结果他却迟迟不把话题往信件上转。
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装甜品的纸袋,把东西递给我之后就自己找地方坐下了。但是那一沓信件却没有给我的意思。
“甜甜圈?眼下这个情况,这些东西很难得的。”
带的礼物越难得,要讲的话就越让人为难。我宁愿他从路边随便扯点野花野草过来。
“其实还好啦,再过几天,新种的粮食也要下来了,就算后续岛上对这边停供粮食,我们也能撑下去。 ”阿尔敏说。
阿尔敏在说这类事情的时候,永远是愉悦的。
这也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地鸣结束之后,艾尔迪亚人的处境变得比之前更加艰难,其他人对艾尔迪亚人的敌意和恐惧被地鸣抬高到了极点。有些地方甚至直接爆发了屠杀艾尔迪亚人的惨案。
我们花了半年的时间,把流落在各地的艾尔迪亚难民接到原来的马莱领土上。这些人原本来自不同的国家,在聚到一起之前还可能还是敌人。能让这些人安安分分地待在一起,着实是不容易,我都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一天要解决多少纠纷,要过肩摔多少人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说,“我还以为那群人会一直沉浸在斗殴里,直到把彼此都杀光呢。”
“阿尼,你说话实在是……”
“怎么了?我说得有问题吗?”
“也不能说有问题啦,”他说,“人到一起难免会有摩擦。但是肚子都吃不饱,与其浪费精力打架,不如暂时放下恩怨好好种地盖房子。这点道理他们都懂的。”
真的会懂吗?我不确定。
“所以呢?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该不会就为了给我送几个面包,‘顺带’再‘好心’地把我‘弄丢了’的信还给我吧?”我问。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问题呢?难道是在吃醋吗?”他问我。
被这样怀疑还挺让人火大的,我为什么要因为他吃醋?再说了,三笠心里只有那个艾伦耶格尔,他?阿尔敏?真是好笑。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又在搞阴谋,怀疑你可能又想害我。”我故意呛了他。
“诶?我在阿尼心里居然是这么邪恶的人吗?”他很惊讶。
“你不是吗?”我反问他。
他也想到了当初为了抓我不惜以身入局的事,很快摆出了一副很苦恼、很天真的表情,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说道:“哎呀,不要那么记仇嘛。我还以为我们都和好了。”
虽然很想和他就这么一直装下去,但是那件事还是卡在我的心里,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垮了下来,否则他肯定会那么若无其事继续地演下去,而不会露出那么阴沉而悲伤的表情。
“苦着脸也是计谋的一环吗?”我问他。如果这是计谋的一环的话,那它无疑是奏效了,因为我开始动摇了。
“不是。”他说,“难过是真的。”
“所以,你在难过什么呢?”我问他。
“因为阿尼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所以我很难过。”他说。
依旧在转移话题。我想,我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就告诉他:“不要装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
“等那些麻烦事解决了,我就不会这么烦了。到时候,所有事情就都可以让阿尼知道了。”他笑着说。
不是一直说事情很顺利吗?现在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那种熟悉的疏离感又冒了出来,他明明坐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他正在远离我。
“阿尔敏,还记得当时我们在训练兵团时候的事吗?”我问他。
“啊?什么事?”他很惊讶,满脸的疑惑。
“居然忘记了吗?也很正常,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在怄气吗?”他有些慌张。
“不是,因为真的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说。
“到底是什么嘛?你跟我说清楚啊。”他说。
“训练兵团结业之后,我问你打算去哪个兵团,你说你要去调查兵团。还记得吗?”
“记得啊,你知道我要去调查兵团之后还表现得很可惜呢。”他说。
“别自作多情了,我可没有那么在乎。”
“对对对,阿尼从来不在乎我的死活,虽然在听到我说要去调查兵团的时候立马就很失落地叹了气,虽然壁外调查的时候放过了我,虽然会在下定决心不再战斗之后折回战场来救我,但是阿尼就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死活。”
他在跟我开玩笑,我本该恼羞成怒地揍他一顿,再不济也得在言语上找补几句。但是,我没有。非常突然地,我失去了跟他斗嘴的兴致。
“是,我确实很在乎你的死活,你知道这点的。我想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你这样的人死掉了,那么我会觉得非常地可惜。”我对他道。
“阿尼?”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定定地看着我。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如果你这样的好人都要死掉的话,那么我这种人肯定只配更惨烈的后果。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你能理解我的恐惧的吧?”我问他。
他沉默了。
“你在计划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我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却只回了一句:“抱歉阿尼,现在还不可以。”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却非常坚定,我知道,已经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了。
“你会死吗?”我问。
“也许不会吧。”他说。
情况居然比我想得要乐观一点。
“跟帕拉迪岛有关系?”我问他。
“当然啦。你不要多想了,之后会让你知道的。在我安排好一切之前,你可不能再给三笠写信了。她是一个很容易担心的人,万一她追问起来,我很难解释清楚的。”他说。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是问你跟她讲过什么话而已,大不了你就跟她说我在吃醋好了。撒谎对你来说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我说。
但说完我又觉得有点不对,“你跟三笠说的话,真的很特殊是吗?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地跟别人讲的话?”
“嗯……也没有,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对话。”
“跟你在计划的事情有关系?或者是有间接的关系?”
虽然是在问他,但是我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
老实说,在有这个结论之后,我的确是嫉妒了。三笠被阿尔敏划分在有知情权的那一边了,但是我却没有。但想想又觉得没有嫉妒的理由。毕竟他们才是一直一起战斗的人,有着比其他人更深的默契。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以后肯定会让你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把甜甜圈分给我,“就当我们今天是一起吃饭了,好吗?”
“只请吃甜甜圈吗?”我说。
“这次就委屈一下吧。”他说,“甜甜圈也很好吃啊。”
其实我什么都吃不下去,但是他已经把面包递到了我眼前,我只好接下来。
他自顾自地在那儿吃,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刻意地回避了和我对视的可能。疏离感又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既然什么都不打算说,又为什么要特意来这一趟?就为了让我不要再给三笠写信?可是他来这一趟,说了那些话,不是更让我怀疑他了吗?他做这些事,到底是想引导我去做些什么?还是真的就像表面说的那样,不希望我多想?
“你不吃吗?”他冷不防开口,吓了我一跳,手里的甜甜圈也掉了。
“小心。”他接住了从我手里掉落的甜甜圈,放回了纸袋里。
“如果不想吃的话,那就等你之后想吃了再吃吧。”他把甜甜圈放回了纸袋里,顺手又把桌面上的一些杂物给收拾整齐了。
他这样的好人,是很难跟他生气的,话说得全面,事情也做得到位,跟他生气恐怕会被别人说不识好歹。
可我现在真的有点生气,除了生气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想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跟我明说啊,不要让我自己胡思乱想啊!
不想再和他对视,就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纸巾擦手指上残留的油渍和糖霜,打算就这么回避,一直到他离开。可是,当他真的要走的时候,我却还是伸手拽住了他。
他顺势坐回来,没有挣扎。
我把自己常带着的那个带刺针的指环套在了他的手上。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尽可能地活得久一点吧。”
我在他面前演示了一下怎么伸缩刺针,不过我想也没有这个必要。“你应该知道这个怎么用吧?”我问他。
“嗯,之前看过了。”他说,“但是总是觉得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圈口不对吗?”其实还好,只要换一个手指就合适了。
“总觉得我应该也给你一枚戒指作为交换。”他笑着说。
“没有必要,真到了紧急的时候,我会找到别的办法变身的。”我说。
“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因为这个是戒指嘛,戒指的话……一般不都是相互交换的吗?”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开始不回避我的视线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他期望从我的脸上看到什么?感动和喜悦?
既然期待交换戒指,又为什么非要把我排除在外?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到了“交换戒指”的程度,他又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如果我真的重要,那他为什么不能努力地留在我身边,就像我努力地赶到他的身边那样呢?
所以才说,在面对一样的问题的时候,他总是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让人觉得很难懂。
“不要联想那么多,这只是普通的指环,不是戒指,没有那么多额外的意义。”我说。
“不论阿尼怎么说,阿尼希望我活下去的那份心意,我确确实实地收到了。”他执意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