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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败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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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乔走了很久,藤蔓划破了她的衣衫。
光线昏暗之际,忽地峰回路转,云雾缭绕。谢乔越走越熟悉,待她看到一处残垣,顿时一激灵。
不远处是葬灵崖,云雾蒸腾,风声泠然。葬灵崖极险极陡,曲闻鹤和丁远山等一行长老,人数众多,走这条路并不适合。
况且,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谢乔想,少年或许可以选择这条路脱险。
*
凶兽阍杌,一定是萧玄的手笔。凌昭钰捂着伤口,心中幽愤,等他挺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找萧玄好好算账。
若不是萧玄,他定是会成为内门弟子的,何苦现在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
既然离开灵虚门,那就不能再回去。凌昭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崖边的路很窄,一不小心便会跌入万丈深渊,砾石滚滚间,凌昭钰抬头看见了一位白衣少女。
少女也发现了他,清浅的眸子闪着莹莹水光。两人相顾无言。
凌昭钰喉咙一哽,竟然是想要问她,师姐,你相信我吗?
然而,少年酝酿许久,只是一句冷冷道,“让开!”
从他出逃的那一刻起,他与谢乔,便再无可能了。
由于才从地牢逃出来的缘故,少年一身血渍,墨发凌乱,只剩一双清冷的眸眼。
少年冷眼相对,不可避免地,谢乔心中一痛。谢乔能见到他,还是很庆幸的。这么一想,她面色如常。
“师弟,曲长老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路,你快离开吧,不要走东边。”细风掠起一片林木声,沙沙作响。
少年一身伤,谢乔能帮他的,只有这些。
凌昭钰的睫羽颤了颤,脑中似被一层浓厚的雾气所笼罩,好半响,思绪仍是一片茫然。
谢乔,不是来质问他的?反倒让他快点走?是不是意味着,谢乔也是相信他的?
忽地,凌昭钰很是委屈,一股酸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他的清白,但是,唯独眼前这个少女,凌昭钰却不想让她误会自己。
“我不是细作。”少年眼眸漆黑,声音有一点儿倔强,穿过泠泠风声。
谢乔完全没想到他会向自己解释,还是如此严肃的表情。甚至,少年还有一丝害怕。
自重生以来,少年一次次相救,谢乔早就对他萌生了不一般的感情。只是少年生性清冷,谢乔也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
扪心自问,谢乔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少年不喜欢说谎,况且他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可惜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并不能为他洗清冤屈。
少年面容消沉,眸光灰黯,谢乔也替他难过,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五山围猎,似乎是凌昭钰躲不掉的死结。
相逢总要离别,重生以来,两人已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
两年的时光,谢乔对他也大为改观。在她眼中,少年资质绝佳,修为不错,心底不坏。
只是,运气似乎总亏待他。
无论是当初的入门选拔,还是五山围猎,少年总是得不到应有的结局。
谢乔忍着泪,想要与他说一声珍重。
“好了,现在杀了他!”
这时,脑中响起了一道冰凉的声音,谢乔的心猛地绞在一起。
谢乔瞳孔一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毒蛊果真还在她体内!
凌昭钰察觉出她的异常,眸中一片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离我....远一点.....”谢乔肤色苍白,额头沁出虚汗,她往后推,试图离凌昭钰远一点。
凌昭钰微皱眉头,握住了她细嫩的手腕,“你身体不舒服吗?”
谢乔痛得没发回答,即便心中早已将萧玄骂了千百遍,脑中却仍是残存最后的理智。
——她可不能伤害凌昭钰!
一定不能!
凌昭钰皱眉,不明白谢乔到底怎么一回事。
分明刚才还好好的。
体内的蛊疯狂啃噬血肉,谢乔耳中只有嗡嗡风声。
终于,谢乔身体不受控制一般,霍地拔剑,便刺向了凌昭钰。
少女漆黑的杏眸一眯,随即,鲜血浸湿了少年的衣服,他嘴唇微微翕动,漆黑的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师姐......?”
少女瞳孔空洞而呆滞,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少年面色惨白如雪,脑后的墨发半垂下来,身形摇摇欲坠。师姐方才的话,难道都是欺骗他的吗?
......
待林修檀和戚清窈等人赶到之时,谢乔跌坐在崖边,谢乔手中的剑落在一旁,剑尖往下渗血。
碎石哗哗滚落,少女眼眶泛红,眸中一片绝望。
**
少年从高高的崖顶坠下,没有死去,实在命大。他一动不动,呼吸微弱,身下的青石被红血染得泛黑。
“主人,他.....竟还有一口气?!”
一位漂亮的百褶裙少女微弯下腰,眼睛瞪得圆圆的,俯身观察快摔成烂泥的少年。
妖冶男子眯了眯眼睛,抬眸望向云雾缥缈的崖顶。他又淡淡扫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的少年,叹息道,“真是可怜呢。”
蜚瑶没有说话,这一切,都是主人造成的。
萧玄又问道,“苍郁呢?”
蜚瑶捏起一枚海螺,不多时,山崖底多了一位高大的黑衣男子。
“主人,您怎么跑到崖底了?”苍郁拱手,态度十分恭敬。
“将他带回去。”血腥气分外浓烈,萧玄皱了皱眉,撂下一句话便不见了人影。
蜚瑶和苍郁双双愣在了原地。
苍郁挠头,他在锋镝宫的时间不如蜚瑶,只得向这位少女前辈请教。萧玄做事一贯捉摸不透,他问同样不解的蜚瑶,“为何?”
“主人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蜚瑶也不知道,但她是一个格外忠诚的下属,主人让她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苍郁力气甚大,他眉头一皱,少年身形清瘦,血肉摔得稀碎。
“你怎么没轻没重?”蜚瑶皱眉,“要是他死在了你手里,你猜主人会怎么罚你?”
苍郁大呼冤枉,“瑶护法,寻常人从万丈高崖摔下,必死无疑。他不过强撑一口残气,现在又与死人何异?”
蜚瑶道,“主人既然费力将他带回,定是不想他死。”
苍郁头疼不已,“修真界再普通不过的修士,一抓一大把,又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是呀,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吗?
蜚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特意赶到山下,只是为了看一眼这个将死之人吗?
蜚瑶想到,那位漂亮的少女将锋利的刀刃扎进少年胸口时,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模样。
她这个局外人,早已不像同龄人那般多愁善感,方才那一幕,她竟对主人有几分不满。
若想杀死这位少年,直接弄死便是,何须假借少女之手,一下子伤了两人?
未免太过戏弄。
她这个冰冷的局外人,竟也感受到了局中人的心死和悲切。
少年摔得浑身上下无一块好肉,可怜了苍郁这个粗放之人,平时拿惯大刀长矛,带这名昏死少年回宫,也不得不百般小心。
少年面色灰白,闭上了眼睛,毫无一点儿活人气息。
蜚瑶甚至能想象到,少年醒来之时,回想先前一幕,该是何等绝望。
不但这位将死的少年碎了心,那位崖顶的少女,此刻也是万念俱灰,与死人无异。
一时间,两个少年人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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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门出关了。
历经两世,谢乔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神秘至极的大掌门。
两月前的五山围猎,修真界各派齐聚,阵势浩浩荡荡,可惜,魔族闯入,弟子折损,盛事便成了惨事。
大掌门闭关十余年,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掌门望着风光不再的五味峰,心中感慨万千。
谢怀川站在一边唯唯诺诺,他平庸无能,五味峰在他手中,日渐衰微。
大掌门叹了一口气,他没指责谢怀川,只是不发一言地注视谢乔。
谢乔可是第一次见到大掌门。
这位掌门外表和蔼,神态不怒自威,眸光温和,却又能洞察洞明,谢乔只觉得无所遁形。
大掌门闭关多年,余威犹在,一群长老屏气凝神,只等他发号施令。
出乎意料地,大掌门同意长虞的提议。
谢乔手心沁出了冷汗,听到他的话,瞪圆了眼睛,清浅的眸中弥漫一股惊讶。
大掌门竟然这么好说话吗?
谢怀川瞬间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大掌门会对自己一顿痛骂呢。
不怪他多想,这老东西年轻时脾气极差,长老阁有一半的酷刑都出自他手,简直是一位活阎王。
谢怀川想及此,暗骂道,老东西年纪大了,总算知道收敛本性,可他装出一副和蔼长者风度,属实有点儿虚伪。
平时听从曲闻鹤差遣的长老,现下不发一言。大长老年轻时嫉恶如仇,行事干脆,他们可吃过不少苦,二十余年过去,仍旧记忆犹新。
哪里还敢造次?
曲闻鹤见手下装死,只得自己出马,他劝道,“掌门,这名弟子年纪尚小,您此番直接下令,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大掌门一旦拿定主意,任何人也不能挽回,“她资质尚可,正因为年纪小,还可以慢慢培养。她父母是五味峰弟子,为了除魔双双身陨,五味峰损失良多,灵虚门其余八峰均有亏欠。”
长老阁内噤若寒蝉,香炉熏烟袅袅,门外一切皆融在了烟中。
曲闻鹤还要再说,大长老直接拂袖离去,犹如闲云野鹤,随性至极,“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多说无益,你不必再提。”
两位青衣侍从,一人手拿拂尘,一人手执长柄扇,赶忙跟了上去。
几月之后,春暖花开,灵气充盈之时,五味峰举行了灵祭。
少女一身洁白长袍,在大掌门和其余人注视下,成为了五味峰的少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