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小大A

81、第 81 章

　　林父很是郁闷，不过才几天竟让他有种历了几十年的错觉。每日晨起便苦着张脸，在府中待着躲不过，出府去更是躲不过，那小子像在他脑中置下了信号弹，无论他躲去哪儿都能被那小子找着，左右都脱不开半步，索性就在府中待着了。
　　这事……他确实不好说，虽上了那贼狐狸的当，可毕竟字据已明明白白写下，红手印子还是他亲自盖的，早先还能与那贼狐狸掰扯掰扯，可现在人儿子赴约而来，他这口……属实难开。
　　寻思着舍下老脸将这名声认下，可他话还没说三句，便被那小子几个大圈绕着，你一言我一语又说回到玩伴情意之上，毕竟儿时回忆珍贵，他这心一软，口又闭上了……
　　这小子生得一表人才是不假，就是性子太直，整个人透着股莽撞气，常与他说着说着便喊他一声老头，唠着唠着便跟他勾肩搭背，若不是有顾虑，他早就跳起嚎那小子一句二愣子，可惜……他一点辙都没有。
　　他是真怕禾霁嫁给这二货会受委屈，思来想去一宿，高低下定决心这几天得将这事儿了结，再拖下去可就真没完了……

　　正愁眉苦脸地思索着法子，忽听着一声“爹”，再转脸时林禾霁已走了进来。
　　林父立时僵在那处，额上扑棱棱往下掉着汗，更是连眼神都呆滞许多。
　　“爹，您早！”
　　林禾霁将一盆花放下，便跑来挨着林父坐了。
　　觉出他神色不对，手在林父面前挥了挥，竟一点反应没有。
　　“爹，您这是怎么了？”
　　仍是没反应，林禾霁上下打量着见他身体上没什么事，就只是愣神愣得厉害，索性摇了林父三下。
　　“禾……禾霁啊，你……你怎么来了……”林父回过了神，虚虚笑着侧过脸，就是不敢去看她。
　　“爹，你慌什么？”
　　“哪……哪慌了，你看错了，呃……我去后边找找管家。”
　　林禾霁抓住林父的手将他拉回沙发上，狐疑道:“爹，你绝对是有事瞒我，不然不会是这反应。”
　　“没有……能有什么事。”仍是眼神躲避，林禾霁已将脸伸到他面前，他却始终未正视她的眼睛。
　　“好啊，既然爹不说，那我也不好勉强您，索性……我就寸步不离跟着您，若碰着难事为爹开解开解，不也挺好吗~”
　　林父更慌了，抬眼看看时钟又瞧瞧坐在一旁的林禾霁，双手在膝上搓了又搓。
　　正巧钟表报时敲了八下，惊得林父打了个哆嗦，林禾霁一直看着他，见他如此反应更觉有疑，却也不催促他，只玩一般隔一会儿戳林父一下，轻唤一声“爹”。
　　林父瞧着那指针一刻不停地走，再有一会那小子就该来了，林父横了心，想着索性全与女儿说了，到时那小子来了他再去了结，如此也让女儿看明此事他并非有意。
　　当下便将这事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还将字据拿出与她看了，末了再三声明一定将这事了结。
　　林禾霁的面色一分分变差，听到最后只觉从鼻中耳内喷出黑烟，最初还有些理智，可越听理智越褪，末了只觉头上正顶着团火。
　　“爹！您因着旁人三言两语就把我许出去了，怎么……怎么就是个老封建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时有就有了，您扯到现下这会再来这套，包办婚姻？强娶强嫁？？爹，我绝不同意！”
　　“那人我都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如今来这儿要娶我，那人脑子装的都是泥吗？！他觉得这路子可行就这么来，呵！娶他个大头毛白菜……”
　　“禾霁，你别生气，爹保管给他推脱回去，实在不行爹就嫁过去，姑娘你放妥心，爹不会让他把你娶走！”林父彻底乱了向，真开始盘算怎么神不知鬼不觉钻去花轿中了。

　　沈豫咫在门外听着父女两人的对话，唇线绷得比腰板还直，一股火气大肆在心头燎却泄不出半分，扶着墙的手莫名成了钳制的样子，默默与一侧墙角较着劲儿。
　　“若那登徒子敢来我必给他几下子，让他知道知道我的脾气！”
　　林禾霁走到半途又回去将桌上的那张字据拿起，几下撕得粉碎，“爹！您……您……哼！”
　　沈豫咫目之所及的，有自梁上悬下的一盆吊兰，门口一座狼犬的木雕像，以及面前一堵墙。
　　女人的声音在他脑中来来回回荡着，什么“脑子装泥”“大头毛白菜”“给他几下子”，他这当事人就搁这儿站着，这与直接捶他几拳踢他几脚有啥区别？
　　心口火气蹭蹭往外冒，刺激得手与脚难受得紧，只想找点什么发泄发泄，舒舒这股子火气。
　　拳抬起距花盆仅一寸时蓦地停住了，这两天萧亦苦口婆心说了好些让他收敛着点，再看面前这个花盆，脑中已有它的惨状，只得强行将手收了回来。
　　又抬脚欲踹那座木雕像，想着这玩意毕竟是实心，怎么也比花盆挨造吧，可踢出半茬又将脚收了回来，他能料想得到这一脚下去动静会多大，到时把屋里那俩糟心的给惊出来，再给他扣上顶暴虐的帽子，真真就冤上加冤了。
　　他侧过身怒视着一旁，脑中思索着扳回一城的法子，他已认定这门亲事成不了了，可面子得挣回来，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林禾霁怒气冲冲朝外走，双眼还瞪着那摊纸屑，人却已到了门前，只忽觉前方有阴影投下，转脸时砰地撞向一人。
　　不过转瞬的功夫，面前人猛地错身顺势还推了她一把，再回神时，她已秃噜下三级台阶，趴坐到了地上。
　　沈豫咫背身对着她，慢悠悠地拿条方帕擦着手，方才林禾霁重重撞在了他的左臂上，火气正大的时候某位罪魁祸首送上了门，他乐得拿那人出出气，也就极快躲开，顺道……送了她一程。
　　眼见着刚嚎得挺响的人冲了出去，趴坐在地上没了动静，他这火气也不能说是尽消，消了大半是有了。
　　见地上那人要回头，他没事人似的又转了回去，用行动告诉那人，他什么都没做，是她自个扑过去的。
　　林禾霁这一茬摔得有些懵，呆看着地面愣了几秒，猛地转头看向门口那人，“这人……推了我！”
　　火气顿生，林禾霁慢慢爬起来，转身打量着那人，身量、体格、衣装，与她爹口中的那位都对上了，合着这人不光推了她一把，还搁这听了半天墙角！
　　看那人正用帕子一指一指地擦着，还刻意让她看得清楚，林禾霁登时脑中炸了雷，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
　　极利索地活动过关节，林禾霁几步迈近，登阶后一脚踹上了那人……的屁股，了事后拍拍手，略有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怕刚才摔出了毛病，便活动活动看看，没成想误伤了你，真是太失礼了。”
　　沈豫咫脚还在原地待着，身体已趴在了墙上，一时之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着面前人的一副惨样，林禾霁顿觉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悠哉哉在他身后溜来走去，“先生，你这也见识到了，我脾气太爆，决不肯吃亏，也不想莫名其妙多出一丈夫来……”
　　“这都什么年头了，人人倡导自由恋爱，您这还整老封建那套，行不通哪。”
　　“这事我都听爹说过了，因着立下字据，确实是我们这方说不过去。这样，您看多少钱能弥补过去，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你就提，我林禾霁旁的不说，这方面一定满足你。”
　　字从那女人口中一个个跳出，扎针似的戳着他的傲气，加之屁股上挨的那一脚，他颜面何存？！说出去还不让那帮糙老爷们笑死他！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沈豫咫涨红着一张脸转身瞪她，她刚才说什么？！钱？他缺这女人的钱？！
　　林禾霁说得正来劲儿，头还没抬听着这阵怒嚎，直觉自个戳到了那人的痛点上，笑着抬头道:“是啊，多……”
　　沈豫咫瞪着她，看面前人一副笑颜而对，继而显出惊愕，再后唇角下曲生出悲容，蓦地绽开笑脸，自眼底到眉梢那般，明灿灿地望着他笑。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声调一点点上扬，到最后，那女子乐得跳起，紧紧扑上来将他箍得不能呼吸。

　　沈父听着这阵动静忙追了出来，入眼便见林禾霁正猴子般整个人吊在沈豫咫身上，而男人，浑身往外透着阴戾气，不知是不是快被气炸，双眼已开始不受控地翻出白眼。
　　“你是不是有病？！”沈豫咫气极，奋力扒拉着她，想把她推到一旁去，可就稀了个奇，这女子手像是生了锁链，愣是将他紧紧扣住怎么也扒拉不开。
　　林父惊得险些昏厥，他怕这事把女儿气昏了头，这下别是生出癫症来了！
　　“禾霁啊，你别吓爹，你这是怎么了？爹绝对不逼你，爹不是说过了吗，若实在没法子爹就嫁过去，你可别吓爹啊！”
　　沈豫咫在旁听着，向后趔趄了两步，一张脸渐渐黑成焦炭。
　　他这下是真怕了，这父女俩没个正常人，老爷子让他娶妻是不假，可没让他娶个癫人啊……
　　“你给老子撒开！听着没？！”
　　身上那人不声不响，箍着他的手又紧几分。
　　“老子怕了您们呦！跑老远到这儿是俄脑壳有包，您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脱我好不？”沈豫咫原还怒着，经了女子这番行径，又听过那老头一番话，只觉背后激出冷汗，如此一来舌头都发了颤，嘟嘟囔囔着不知随营中何人学来的方言。
　　林禾霁紧紧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衣间，笑着亦哭着，暗中痛骂自己。
　　现世的他，就因着换了衣装与发型她竟没认出来，从背后看只觉这人身形高挑，大衣拢住周身其他也看不出什么，直到他回过身，与她正正对看着，她才寻到了他。
　　只一眼，却历了太多，等了太久，好在是他，她的沈郎……终于回来了。

　　“沈郎，我怀着满腔热情期待与你重逢的此刻，还好，你我正值盛年容颜未老，漫漫余生，如约相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