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小大A

75、第 75 章

　　“丫头，你有你应走的路，我只是与你同行一程的过客，今后，想做什么便去做，勿耽好时光。”
　　抚枫难得的沉默，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定定地看着她，眸子虽红却未流泪，似已暗下决断。
　　庭中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沐皎儿立时便似换了个人般，将案间粉蔻珠翠一齐扫了下去，觉不解气，抄起圆凳朝铜镜砸去，又举起一只瓷瓶朝窗前扔去。
　　沈峘进来时，殿中已成一片狼藉，一小女不言不语呆立在一旁，正中女子疯了般打砸着一切，状已癫狂。
　　“沐皎儿，你发什么疯？！”
　　她止了动作，转头来看他，“你何必要这样惩治我！我既已为笼中鸟就罢了，你竟还将无关之人带入宫中，从此与我一同深囚在这儿吗？！”
　　沈峘气极，冲她怒吼:“以往不就这人服侍着你！朕让她照旧服侍你有什么错？你整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朕为你着想又错在何处？！”
　　“我不用她！现下处境已够可悲了，你却还让旧日之人来看我笑话，这与凌迟有何异！若你还有一分人心，就让我好过些，把她赶出去！”
　　他只觉头痛，脑中嘈杂似要将他噬尽，“你就这么看朕？笑话……凌迟，呵呵，言语何须恶毒至此，你想怎么便怎么就是。”
　　“来人！”
　　门外走进两个兵士，齐齐抱手行礼，“圣上。”
　　“将那人带出宫去，不，能带多远带多远，朕不想再看见她。”
　　“是！”
　　两人上前将抚枫擒住，举止粗鲁地往外拖。
　　沐皎儿看过她一眼，便转过了头，再未看向那处。
　　“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
　　沈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近日种种让他生出怯意，一时有些不敢面对她。
　　他想，反正时日还长，左不过近几日便能安排妥，届时带着她由密道出宫，一切仍如最初设想过的那样。
　　“时间而已，我有得是耐心……”

　　“刁民小贼！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帐中只有一女子，头上蒙着一只麻袋，手脚被里三道外三道捆得结实。
　　“军师，另几人口中问不出什么，应只是些小喽啰，不知什么内情。”
　　“嗯，看好他们。”
　　“是！”
　　沈墨走入帐中，将女子头上的布袋一把扯下。
　　“沐四姑娘，别来无恙。不对，现在应叫你皇后娘娘了吧……”
　　“你……你是谁？！”
　　她已暗中在别处置下田宅，只等天色一黑出了宫便奔那处去了，此后的日子虽不及宫中荣华，却也有一番享受，总比在宫中徒劳等死来得要好。
　　可谁知她正走到半途，忽地听见四周响起枪剑声，她不敢去看，就窝在马车一角筛豆子似的发抖。
　　再后来车帘被人猛地掀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记不得了。
　　“我啊，是你夫君的对头，你说我是谁？”
　　沐曦脸色刷地变了，哆哆嗦嗦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似虫般阻地蠕动向后挪。
　　“劝你认清形势，宫中现下如何你最好都说清楚，不然……”
　　长剑抵上颈侧，浸骨寒意让她不敢妄动半分。
　　“你……你早说……不就完了，就这点……事，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加之心底恨意作祟，更是将沈峘所为添油加醋了一番。
　　话尽已是夜深，沈墨手中长剑无形中离了她的颈，深深插入地底。
　　“军师，李乌巡逻之时瞧出一驾马车行迹可疑，将其截了下来，其中有位叫‘抚枫’的女子，像是被劫持的。”
　　“抚枫？！”沈墨立时站起，向着兵士示意的那方奔去。

　　沐皎儿闭着眼，暗中算着抚枫走后的时间。
　　殿外，沈峘静静地站着，今夜殿中未燃灯烛，他站在暗中却不觉冰冷，心底渐升腾起温热。
　　对他来说，现在已算是最好的局面。她在这，那人已逝，再过两三日他带她逃离这处，此后天遥地阔，再没什么阻碍了。
　　那日送尔尔走后，他本想着怕是要丧命于此，可自从那人殁了，他反倒生出一线希望，如今就只剩下他与她，有什么不能一搏的。
　　又重置人马整拾那处，更是暗中密布道道机关，想来，也就这几日的事，只要他们到了那处，任敌坚猛如何，也奈何不得他们。

　　天亮了，沐皎儿从狼藉中翻找出笔墨纸砚，将纸摊开一笔一划地写着，构成“丞徽”二字。
　　执笔述相思，一行行一页页，言不尽道不竭……
　　又是一夜，沈峘仍来这静静站着，愈发觉得欣喜。

　　天将亮，沐皎儿将枕下物什取出，摊平置在了榻上。
　　是件婉黄色衣裙，因着爱惜，丝娟仍是最初的样子。
　　沐皎儿浅浅笑着，手由衣袖抚到裙摆，看着它，竟有种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场梦的错觉。
　　将它换上后，她闭着眼，做出那日与沈丞徽相遇时的举止，“真好，你还是当初的样子……”
　　两个再幼稚不过的人，一句接一句地吵着嘴，可眼中映着的，只有彼此，这一吵……便入心了啊。
　　“沈丞徽，你说过的……俪影双人，既这一世缘浅，那我便牢牢记住你，待到重逢时，我可要紧紧将你抓住，来赴这一世之约。”
　　忽有一阵风袭来，将窗扇拂开，沐皎儿应声望去，拢在一阵微风中看到了天际。
　　此时晓光破云层，天边燃起一片极美的火烧云。
　　风意久久不去，轻吹起她鬓边发丝，其间隐有暗香。
　　“二哥，念念……撑不住了，若有来世，只要二哥能过得快活，念念愿与二哥只作陌人，再别……历这番痛了。”
　　“这一程就让我自己走吧，能得兄长如此，是念念……三生有幸。”
　　沐皎儿坐回榻上，从袖口缝着的小袋中取出一粒丸药，笑着吃了下去。
　　剧痛中却觉快活，她看着天际那片火烧云，渐渐模糊了……

　　“军师，抚枫姑娘不见了！”
　　沈墨心头惊跳，“快去找！！”

　　宫中乱成一团，男子抱着一具冷尸，痛声大骂面前几人。
　　“掘地三尺也必须把那人找出来！除了她还能有谁！！”
　　少顷，侍卫扛来一人，那人已是昏厥，软塌塌倒垂着。
　　“圣上，城楼守卫禀这人夜间便跪在了城门之前，赶过几次硬是不走，方才要出去寻她，一见正是这人。”
　　“是死是活？！”
　　“回圣上，应是晕了。”
　　“让太医给她治！让她……清清醒醒站朕面前！！”
　　“是！”

　　林禾霁看到，正午时分侍卫押着一女子来到斩首台……
　　血泊之中，沈峘执剑挥了四下……
　　城门之上，悬落残肢，人人避之不及……
　　宫城不攻自溃，大军涌入，沈墨将一疯癫之人捆得结实，拖入兵士之中……
　　男人将残肢收住，葬在一处幽谷……
　　沈墨着黄袍，肃清朝野，选贤任能……
　　流离百姓重归故土，乡间复现生机……
　　盛世百年，新任君主继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入幽谷，再未走出……

　　“不……不要！”她满头大汗地醒来，床边站满了人。
　　“禾霁！禾霁你总算醒了，爹受不……”中年男人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抱着她。
　　林禾霁撕心裂肺地哭着，那模样，似浴火重生后，将腐肉从体中剜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