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小大A

73、第 73 章

　　沐皎儿将几日里一直随身带着的布包袱解下，紧紧抱在怀中。
　　几人将她团团围住，移走到大路旁站定，不多时，远处响起一阵马车疾行声，只过得片刻，车驾已停在几人面前。
　　“沐姑娘，请。”
　　沐皎儿拂开那人欲搀扶的手，冷哼一声坐了进去。

　　抚枫在城门处来回徘徊，急得望望这处又看看那处，她自知来得晚了，但仍抱有一丝期翼，想着兴许能听到些什么。
　　方才在林中正巧与往外走的司洧碰了个照面，两人都觉对方应该知道些什么，毕竟此处偏僻，一般人不会找到这儿来。
　　互报了名姓，抚枫便将几日所出的事都告诉了他，那人听后道了声“不好！”驭马便欲向林外奔，抚枫硬是将他拦下，让他带她去见沈丞徽，司洧这才将她带上，一同出去了。
　　回到原处，不见沈丞徽与司锋两人，正着着急，忽见一毛头小子跑了过来问他是不是姓司。
　　他回说是，小子立时指了个方向，说有人留下话，瞧见个骑着匹黑马且姓司的汉子来，就让他到那处去，司洧道了声谢忙奔着那处去了。
　　到那一看，司锋正摇摇晃晃地站着，想上马却上不去，很是古怪的样子。
　　“司锋，将军呢？！”
　　汉子回头一看，登时急声道:“坏事了！”当下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两人，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小姐……宜欢小姐……沈公子，怎么会这样？！”抚枫慌了神，沐皎儿让她等沈丞徽来，再从他那儿寻法子去救小姐，可现在分明都乱了套。
　　司锋催着司洧快沿将军所示的方向去护两位小姐，他试了几次也没登上马去，索性牵着它晃晃悠悠地朝北走。
　　“好，我这就去！抚枫姑娘，事态紧急我怕是顾不得你，你……”
　　抚枫忙道:“你不必顾我，我得去城门处看看，若探听得消息也是好事。公子，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劳烦安定后与她说一声，枫儿打听打听消息便去找她，让她勿要担心。”
　　“我记下了，抚枫姑娘你多保重！”说罢，司洧调转马头，朝另一处疾行。

　　沈峘在殿中静静等着，押送沈丞徽的人已来禀过，那人现被牢牢关在水狱之中，任他生出几对翅膀也别想逃出。
　　他在等的，是另一道消息。听小太监不断报着时间，他暗想，拘着沐皎儿的那驾马车，也该进宫了。
　　本正凝神思索，忽地察觉前方有道影子，便抬头去看。
　　“独枭，你不该回来，现下入了这宫门，等着的……只有一条死路了。”
　　狼信步走来，如往常般来到他的身侧，抖了抖身子便卧下了。
　　“唉，到头来，朕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方才生出的动静实在太大，百姓你拉我我唤你的，纷纷来了这处，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照理说这个时辰城门该落了锁了，可现下大开着，还有兵士守在此处来回走动，不得不让他们起了疑心。
　　“莫不是要出大事了？”
　　“你这老头子虎得很呐！听听近日里这些风闻，该是沈军快临城了吧。”
　　“那方才那阵是怎么回事？”
　　“刚那阵一排弓箭手站着，我也没敢近看，只听着一人来到城下，要换什么人……”
　　“谁知道什么事呢，这几日风头不对，我看还是拾掇拾掇，先到别处避避，等太平了再回来。”
　　“……”
　　一辆马车驶来，却因围着的人太多，怎么也过不去。
　　沐皎儿掀开帘子去看，想着看一眼少一眼，便格外珍惜这片刻的时光，对人、景、天色都看得认真。
　　抚枫正听着人们言语，其中一人道:“你们瞧，那边来了辆马车！”
　　她随众人看去，却在看到那人的一瞬登时惊住，“小……小姐不是走了吗？！”
　　“小姐！小姐！我是枫儿，您看看我！”抚枫拼命挤了过去，朝那处摆着手喊道。
　　“抚枫？！”沐皎儿对上她的视线，“枫儿，你……”话出口却不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属于她的尾声已来临，那傻丫头一向紧张她，多说反而惹她忧心。
　　“枫儿，去找白师叔，他……有法子，你以后好好跟着他，不必挂念我。”
　　兵士已将路疏通开，马车载着她朝城中驶去。
　　“小姐，你骗人！您总是骗我！！您快下来，快下来！！”抚枫追在车后喊，不觉间面上满是泪痕。
　　马车驶进城中，两侧兵士将门徐徐掩上，抚枫根本近不得城门，已另有两人架起长戟拦住了她。
　　“看什么看，快散了散了！”
　　人群顿时四下散开，各做各的去了。
　　“小姐！！”抚枫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却怎么也叫不开城门，一遍一遍只是徒劳。
　　“疯子，快滚，听没听见！”一位兵士将长戟指向她，威胁道。
　　“小姐，您别舍下枫儿，您快回来！！”
　　另一位兵士劝道，“这也是个可怜的，宫中那位做了多少丧心事儿，咱给自个积点德，别管她了。”
　　“也是，依我看呐，这宫城气数也快尽了，这几日咱且虚应个景儿，待沈军来了早投明主才是。”
　　“我也有此意……”
　　“圣……”
　　“嘘！”沈峘示意两侧侍卫，他们忙止了声，默默行过礼。
　　夜已深，天色沉沉连星子也看不见，殿内灯烛燃着，照亮庭园一方。
　　殿中，沐皎儿将怀中包袱取开又系上，末了，找了处隐蔽的位置将包袱藏了进去。
　　之后便久久坐在桌前，静等着天亮。
　　沈峘在殿外站了一宿，看着天际浮了几线光，这才走了。

　　堂上，大臣接连奏言，这个说罢那个道，没一会停歇时候。
　　先是恭维一番，接着便没完没了地出些自认为机敏的点子，一个个说着道着恨不得当场对打起来，皆拼着股劲儿要在圣上面前显眼，以求得其重用。
　　沈峘看着他们，反倒想笑出来。朝中还真没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礼节、规矩通通不见了，愈发现出斗兽场般的喧嚣，人人变成了动物，挣闹着显出俏皮，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他们虽争辩着，倒也出奇的统一，皆望圣上留那人一条性命，待沈军临城也好以此威胁，搏出几分余地。
　　沈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心想他们倒也不傻，知道宫中没几个能派出场的将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狱中那人身上了。
　　他们不走，无非是因着纷乱之中各谋了好处，离了反而处于囧境。既留下自是想着如何使这种快活日子再长些，享这世间极乐。
　　他冷眼看着，一字未语，众人竟也未觉出他的冷淡，一句道一句地说着，毫不显冷清。

　　静坐了许久，朝中众人早已散尽，久到独枭耐不住无趣，溜达着到这处来找他。
　　“你来了。”沈峘像对着一位老友般，淡淡笑着看向它。
　　狼走到他的身侧卧下，一副懒懒的样子。
　　“独枭，我……有些悔了。她从头至尾并未亏欠过我，甚至给了我几分暖意，可如今，她所逢的这一切苦难，都是我带给她的。”他的声音极轻，轻到似乎刚说出口便散了。
　　“她那么赤诚的人，像男儿般洒脱不羁，却硬生生被我逼成这个样子，被迫深囚寒宫，这一切啊……都是我带来的。”
　　“可……我不能放了她，我这一生过得太苦，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女子，我怎么可能……让她走。”
　　“她因着沈丞徽，几次三番推脱于我，那人有什么好！如今我才是一切之主，她为何不正眼看我！”
　　他身形微颤，猛地起身将案上物什狠狠拂到地下，“若那人不存在，一切必会有转机，即便是恨我，我也顾不得了！”

　　几日间，宫女送来的饭菜她连碰都不碰，整日蜷在榻上不言不语，浑似个失了魂的木偶。
　　一日日地消瘦下去，期间沈峘来过几次，看她这副样子一时气急，拿来米粥便强逼着她喝下去，喝是喝了，却因呛着咳了好半天，愣是变得愈发憔悴。
　　他明白，沐皎儿现下还存着一口气是为了沈丞徽，他几次三番拿那人胁迫她，沐皎儿虽不敢妄动却也丧了生气，只虚磨着时间静待天意。
　　他有气却也只能强忍着，等到了狱中通通发泄在那人身上，不过才几日，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抚枫整日在城外厉声斥骂着沈峘，什么不堪的字词都用上了，引得人们隔了老远围成一个圈，来看这边的热闹。
　　兵士们起初觉得影响不好也劝过几次，后来越听越觉得她骂得有道理，就不再劝了，只恨不得她的嗓门传到宫中去，让被骂那人的脑子清醒清醒。

　　这日，沈峘照旧朝狱中走去，独枭随在了他的身侧。
　　沈丞徽已被他派人从水狱中提了上来，关到间满是铁器的牢房中，现下那人整日被木架吊在半空，脚连地都碰不到，头低低垂着像已失了大半的性命。
　　木栅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沈峘走到他的面前，冷笑着看他，正要拿起一旁利器，却听那人道，“沈峘，你尽情地打，我就在这，由着你这败类发泄。”
　　“你有什么？什么属于你？你的事我听人说过，弑兄、父、母，还将唯一的亲妹妹逼疯了，你这颗心……黑透了吧~”
　　“整日像人似的在这宫中走，没觉有什么在唤你吗？你的亲族，正在地底等着你过去啊！”
　　沈丞徽无所顾忌，整日在心底盘算着大军行进的速度，该是近几日了，他不想成为胁迫沈军的把柄，好在皎儿与宜欢已出了宫，现下他所求的，只是面前这人给自己一个痛快。
　　沈峘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桌边，手举起死命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你住口！！再说，再说朕就杀了你！”
　　“朕？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朕’！为人子者不敬父母，为人君者不顾子民，你……是个畜生。”
　　沈峘难以待在这处片刻，捂住头冲出门外，“你！都是你自找的！”
　　“独枭，有……劳。”
　　狼本就候在牢中，得此示意登时现了本性，已视那人为腐肉，蹭地扑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