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小大A

19、相见

　　折腾了一天，独枭经几日跋涉已是累极，窝在火盆旁沉沉睡了过去。

　　少年已换上一身锦衣华服，却掩不住周身重重戾气，他自觉有些讽刺，在地狱摸爬滚打这许多年，一朝得见天子颜，竟一跃升腾为尊。一向被人唤为“无名”的他，今竟还被赐了名姓，叫什么……“沈峘”，真是可笑至极。

　　他尝过无间地狱的滋味，原先只觉难以忍受，尝得够了，也觉出些味道，现在更是觉得，这滋味不让旁人尝尝，岂不可惜？

　　“不妨……慢慢来……”

　　林禾霁梳妆完备，便下了楼，心情甚好地走到陈妈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陈妈，要一直陪着我啊，禾霁最喜欢您了。”

　　陈妈听这一番话，眼眶不由一红，“傻小姐，陈妈还要看着你嫁个好人家，看着你有个自己的宝贝，看着你过得快快乐乐，你不要嫌弃陈妈才好。”

　　林禾霁将脸埋在陈妈颈后，深深嗅着衣间的味道，那是洗衣后经过阳光暴晒后的味道，对于林禾霁来说……是属于妈妈的味道。

　　声音糯糯，一字一字说得清晰，“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

　　林立梵静静看着，林禾霁少有显露眷恋的时候，他不想做个不识相的人，去破坏这一幕。相反，他定定地看着，将一切都刻入脑海，这对于他，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见林禾霁稍有动作，林立梵侧身一转避到暗处。还好，林禾霁没发现他。

　　出了门，周叔坐在驾驶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三小姐，今天用车吗？”

　　“不用了，我在近处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好，那您注意安全。”

　　“嗯。”

　　林禾霁走到路口，特意回头看了看，见没什么可疑的人，刚想叫辆黄包车，一道声音阻住了她。

　　“三小姐，等一下！”

　　林禾霁闻声神色立时变得很是不耐，“严呈之，倘若你来是为了做个说客，劝你别费这个心思！”

　　严呈之讪笑着走过来，“我听那傻子说了，听后我也是气愤得很，邦邦给了他三拳，算是替三小姐出了口恶气。”

　　林禾霁面色越发冷淡，“得了吧，你就是那混蛋手中的搅棍，使得顺手着呢，还有没有其他事，没有我走了。”

　　“有有有！有个与那傻子无关的事，家妹听说了三小姐的英雄事迹，吵着闹着要来见见你，说是崇拜得不得了，非得见你一面才能自在。”

　　林禾霁目有疑色，“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害！她随家母一直在北边住着呢，一年也就来个几回。估计是长大了，眼光突然变好些，知道她有个帅得惊为天人的大哥，这不，屁颠颠过来了。”

　　“严呈之，你这面皮真是没的说……”

　　“走呗！小丫头朝我嘟囔好久了，说是要见见传说中的三小姐。你是不知道，她从小就跟那傻子不对付，每回来他俩都得干一架，跟世仇似的……”

　　“停停停！头疼，你妹在哪儿呢？”

　　“跟痛快人儿打交道就是爽！跟我来就成。”

　　“等会儿，确定没游子从？”

　　严呈之手作枪状抵在自己太阳穴，“要有那傻子我当你面儿嘣了自个！”

　　“得得得！快点去，一会儿我还有事。”

　　二人上了车，严呈之载着两人入了大道，后转入一个路口，汽车缓缓停住。

　　“走吧，她在里面呢。”

　　林禾霁下了车，抬眼望去，木质牌匾上以行书书着“御合堂”三字，正是城中最具盛名的茶点店。凡店中所出糕点皆是形味双绝，故此许多女孩子得了空便来这里待上半天，或男孩子早早来这里排上半天的队，为心爱之人买上一块精致糕品。

　　林禾霁对这人有了一个初印象，“爱吃甜的……大概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吧。”

　　今天店中坐着的人并不是很多，估计因着休息日的缘故，女孩子们大都结了伴去逛街，或是与家人到城郊游玩。

　　透过玻璃窗子向内看，一个穿着白底墨叶裙的女孩身影映入眼中，只大概看着了偏侧脸，正持着小勺一口一口品着面前蛋糕。

　　林禾霁突然就怔愣在原地，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身影，那个在梦中见了无数次，那个说着会一直陪伴着她的傻丫头——抚枫。

　　眼角猝不及防滑下泪珠，一滴一滴连成长长一串，直直向下坠着。

　　只刹那间，林禾霁突然就明白，冥冥之中……她正在得到什么，又开始失去什么。

　　“你……你咋了？！”

　　严呈之看着林禾霁这副样子，登时傻了眼，一颗心蹿到喉咙口，无故焦灼起来。

　　“啊！哦，没……没事，沙子入了眼。”林禾霁回过神来，忙擦去面上水痕，随着严呈之走了进去。

　　“啥沙呀，还带催泪的，要真有不得收集收集，搞个□□，好给军队做贡献。”腹诽归腹诽，到底不敢说出来，引着林禾霁进了店中。

　　“妹子，看大哥带谁来了！”

　　女孩应声起身，回转过头来看。

　　林禾霁看到女孩正脸的一瞬，眼眶彻底决堤，珠粒成串垂坠而下。与此同时，心底生出浓浓的眷恋，似彻底失去又重新得到的眷恋。

　　“这……姐姐，你怎么了？！！”

　　女孩忙走到身前，双手无措地帮林禾霁擦着泪。

　　严呈之无奈，仓促中为两人做了介绍，“啊……这个，妹妹，这位是林禾霁林三小姐，禾霁啊，这妹子是我的掌上珠，严绛。你……尽量控制控制哈。”

　　“严绛……”林禾霁喃喃，“绛色……枫叶，是我的抚枫吗？”

　　泪眸凝着那张小脸看了又看，是了，一样的娇柔可爱，双颊上的梨涡也隐约可见，是她的抚枫！

　　气氛实在诡异，严绛索性使了眼色让哥哥先出去，自己陪着林禾霁坐到桌前，柔声安慰着。

　　“林姐姐，我很喜欢您的，早就吵着让哥哥带我来见您，现在成真啦！”

　　林禾霁听着女孩活泼的话语，心情渐渐转好了些。

　　“叫我禾霁便好，我也很开心能见到你，你……愿意做我的妹妹吗？”

　　“啊！太太太愿意了，那以后我就唤你禾霁姐姐，好不好？”

　　林禾霁笑着点点头。

　　“禾霁姐姐，禾霁姐姐，真好听，以后我也是有姐姐的人啦！”

　　林禾霁看着严绛的笑颜，心底有种暖暖的舒心感，犹如冬日裹着棉被围坐炉边，寒冷无法接近她，只有被暖意围拢的安心，安心到想要沉沉睡去，不愿再醒来……

　　严呈之在外呆了一阵，透过窗子见两个人聊得愉快，方安下心。

　　“你们两个相处得不错嘛，有缘有缘！”严呈之推门入内，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打趣道。

　　“哥哥，以后别想欺负我，我也是有姐姐的人了！”严绛微嘟起唇，一脸傲娇地看着严呈之道。

　　“哦？这怎么个说法。”

　　“我认了禾霁姐姐为阿姐，禾霁姐姐以后就是我姐姐喽~像家人一样。”

　　“嚯！可以啊，那我岂不是你们两人的哥哥~”

　　“去一边，与你有什么关系，禾霁姐姐独属于我！”

　　“得得得！小祖宗，真是败给你了。”

　　林禾霁看着两人像个幼稚鬼般斗嘴，面上不觉露出笑容。原来，快乐的感觉是这样，快要忘记了……

　　“对了三小姐，你不是还有些事吗，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林禾霁一怔，看了看严绛，“不用了，我想和绛儿待一会儿。”

　　“成，那我也不做个灯泡子了，你俩玩吧，我回酒馆一趟。”

　　“好。”

　　严绛朝严呈之做了个鬼脸，“快走快走，我要和禾霁姐姐在一起！”

　　“切！见色忘兄，没道义！”

　　二人看着严呈之上了车，没一会儿便开得远了，两人间重又亲热地聊了起来。

　　严呈之一进门，看到游子从正蔫蔫坐在吧台前喝着酒，面前高高低低放着几只空酒杯。

　　“老板。”吧台内酒侍正擦着手中玻璃杯，颇无奈地看向严呈之。

　　“杯子怎么不收？”

　　酒侍神情更显无奈，“游少拦着不让，说是等您回来让您……看看。”

　　“得，明白了，你先下班吧。”

　　“好。”

　　严呈之坐到游子从旁边的高椅上，拎起一只酒杯，“懂了，大爷搁这儿跟我演苦情戏呢。”

　　“你……见着她了吗？”游子从极是疲累的模样，半眯着眼睛瞥严呈之。

　　“嚯！你看看你眼里红血丝，别屈才呀，罩个床单挖俩洞保准的，进戏院就让你扮鬼！”

　　“别打岔！”

　　“哎呀！见着了，人还生着气呢，你最近老实点，别到人跟前晃悠。”

　　“哦。”游子从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头埋在交叠着的双臂上。

　　“你别忙慌哭，我给你说完个事，你再哭也来得及。”

　　“别废话！”

　　“严绛过来了，看这情形是要常住着，你做好心理准备。”

　　游子从猛抬起头，面上一副苦相，“一枪崩了我吧！”

　　“禾霁姐姐，我记下你家了，以后可不要嫌我总来缠着你啊~”

　　林禾霁笑着为严绛整理鬓边乱发，“不会，有我在的地方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好！禾霁姐姐，那我先回家了，记得得空时给我打电话。”

　　“让周叔送你吧。”

　　“不用，坐黄包车也挺好玩的，我走喽~”

　　“好，路上慢点。”

　　林禾霁目送着那辆黄包车向前驶去，拐过弯看不见了，这才回身朝家中走去。

　　一直飘忽在半空的心似有了归处，缓缓沐在一片暖阳中。

　　“小姐回来了，在外面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陈妈您早些休息，我也上去睡了。”

　　“好。”

　　林禾霁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手轻抚上微微翘起的唇角。

　　多久没这样笑过了，时间太久，都记不清了……

　　“小姐，您一大早就在这儿呆坐着，在想什么呢？”

　　“抚枫，先别收拾了，搬个凳子坐这儿，陪我愣神。”

　　抚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