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游》程亦景

9、第 9 章番外【二】平民林玉霞

　　吾名林玉霞，边境齐州林氏之女。

　　豆蔻时，爹娘与齐州临氏订婚。
　　我刚及笄，便嫁人了。
　　夫名临重景，任职于齐州守备军，居小旗。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很是和睦。

　　新婚一年，我有孕了。
　　正值边境蛮夷大举进犯，夫君随军出征，齐州守备军大败，夫君失踪。
　　过了两个月，夫君的朋友传信，确认夫君牺牲，随信附上我为夫君亲手缝制的香囊和夫君早已写好的遗书。

　　为什么会这样，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夫君那般英明神武，怎么会就这样死于非命？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他的孩子！

　　年十七，我临产，生了一个女孩，是夫君的……遗腹子。
　　我为其取名为临景鸢，小字颜颜。

　　颜颜刚出生，长得很可爱，性情温顺，不像别的小孩整天又哭又闹。

　　我很是宠爱她。
　　毕竟是夫君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夫君唯一的骨肉了。

　　颜颜一岁，会唤“娘亲”了。
　　甜甜软软的嗓音，真的是，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不知道夫君听了，会作何反应？

　　颜颜两岁，会蹒跚走路，却不慎摔倒，哇哇大哭，极为可怜。
　　要是夫君看到了，会心疼死的吧。

　　颜颜三岁，问我她的父亲在何处。我哽咽不能语，只是眼眶微红，她看着我的表情，好像懂了什么，以后就再也没有问过了。

　　颜颜五岁，想要尝试下厨给我做饭，差点损毁厨房，做出来的食物也是焦糊的，色香味俱无。我不忍看见她伤心，硬是食用几筷，当晚腹泻半夜，不敢教颜颜得知。

　　颜颜六岁，吾教她学习四书五经，《女则》《女戒》，她很勤勉，天资聪敏。
　　就像她父亲一样。

　　颜颜八岁，吾带她前往寄舒池，颜颜在水底看见了一只黑猫，在捞它出来时不慎呛了水，自此后惧水，不肯靠近河湖边。
　　她父亲也怕水。

　　颜颜十岁，亭亭玉立，盘靓条顺，姿容甚佳，州中男子多有爱慕她的。

　　吾家邻人为元氏。
　　颜颜十二，与邻人的孩子们同去踏青，游玩得十分开心。归家后他们的联系渐渐密切。

　　颜颜豆蔻，少女思春，与元家长子青梅竹马，两人的关系甚好，郎情妾意。告知与我。

　　颜颜及笄，我改唤其为“鸢娘”，并为她寻觅亲事。
　　自然，元家是极好的。
　　她父亲应该也会喜欢。

　　元家长子，年方十八，心悦鸢娘。
　　其为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且已中举人，实为良婿。

　　鸢娘十六，吾为其与元家长子订亲，并她…很是欢喜。

　　女大不中留啊……

　　为了让鸢娘风风光光地进门，他们家竟然搬了家，用较低的价格买下了一座古代大官的宅院，我去看过，虽然现在已经废弃，略显破旧，但柱子和房檐上雕刻的如游龙戏凤之类的图案仍是精美非常。
　　鸢娘她爹要是看到了，会很欣慰，对这家人很满意的吧……

　　择吉日，准备二人完婚。
　　颜颜……鸢娘于闺中缝嫁衣。
　　我看见她一针一线仔细的缝着自己的嫁衣，不知是何原因，心中总是不安，总觉得她这一出嫁，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我总是安慰自己，怎么可能呢。

　　成婚前两日，鸢娘为我做了一顿饭菜，并且在我她亲手做的百花香囊，其中有她从大悲寺求来的平安符……
　　看着她亲手做的饭菜，想着不久她就要离开我了，我眼眶一红，不禁落下泪来。她看着我哭，自己也哭了，我的鸢娘，怎么能这么惹人心疼呢？
　　我舍不得她啊。

　　今日，鸢娘该出嫁了。
　　一大早，我就去了鸢娘的闺房中，为她整理衣妆。
　　我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从发根梳到发尾：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
　　但愿我的女儿，能一生顺遂。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在兴高采烈的喇叭声中，我的鸢娘被迎进元府。

　　婚后第一日，我便开始思念鸢娘。
　　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元家的人有没有苛责她。

　　婚后第二日，我忍不住，偷偷去元府大门外转了一圈，里面静悄悄的，就像没有人一样，根本探听不到一点和鸢娘有关的信息。我只能按下急切的心情，等着明日三天回门。

　　到日子了。
　　为什么鸢娘还没回来？
　　甚至连跟她有关的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叩门声响起，我急忙去开门。
　　门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我心心念念的鸢娘。
　　但一张泛黄的纸突然从上空飘了下来。
　　上面什么也没有。

　　我心里更加慌了，紧紧攥着黄纸，急忙向元家跑去。

　　到了元家大门前，只见大门紧闭，一股阴森森的气息笼罩着元府。
　　我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着我的鸢娘，一把推开门。
　　下一刻，我就瘫软在了地上。
　　地上全是元家人的尸体，我的女儿就在正中间，穿着黑红色的嫁衣，静静的躺在婚床上。
　　不，为什么会这样？！

　　在我失神的时候，手中紧紧攥着的纸悄悄发生了变化。当我察觉到时，上面已经多了许多字：
　　“岳母大人在上：
　　小婿顿首再顿首。
　　我知岳母大人一定会心生疑惑，为什么明明把女儿嫁给了元家，却成为了我的妻子。
　　此事说来话长。
　　您还记得当年您女儿捞起来的那只逃跑的黑猫吗？那这是我当时的灵魂所附着之物。就因为那一次，我便喜欢上了您的女儿。
　　可您知道，阴阳两隔，想要娶她，必须过你这关，你又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
　　元家贪财，为了我事后承诺的大量财宝和祖宅，便将您女儿转嫁给了我。
　　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但他们这样对鸢娘，想必您也是不愿意的。
　　于是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们杀了，为您泄愤。
　　自然那笔财富和祖宅也是您的了。
　　小婿
　　章董奚”
　　看完这封信，我又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先是抢了我的丈夫，如今连我的女儿也不给我留下。

　　若是能重来就好了……
　　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好我的女儿，我的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