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乙]野火》梧霜

1、楔子

　　和他相遇是一个雨天。
　　那天我一个人站在便利店门口发呆，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流淌——我觉得有些冷，但那并不是重点，比起寒冷，饥饿才是折磨着我的罪魁祸首——我想去找店员讨个包子，吃剩的也行，可是我的扮相很脏，我被赶出来了。
　　那个人就是在那时候突然出现的。
　　他打着伞举着手机从街角拐到便利店所在的道路上，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最先移开目光的是他，青年快步走进便利店，而我又继续透过橱窗盯着柜台旁边的炸鸡。又过了几分钟，他走了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份热腾腾的肉包。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手上的食物。
　　“不吃吗？”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钱。”
　　“请你吃的。”
　　“我还不起。”
　　父母因病去世后，尚且年幼的我听信了骗子的话，以为花钱就能让他们回来，但是那个中年男人假模假样地跟我说他会收养我并帮我换回父母，又在哄骗我交出遗产后大摇大摆地消失了。
　　骗子将我从埼玉带到东京，他消失以后没有人能证明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只得被迫流浪。
　　孤爪研磨捡到我的时候我差不多快有三天没吃饭了。
　　我的家境一般，但我也知道拿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我什么都没有，也还不起他的肉包。
　　青年笑着伸出手，丝毫不介意我几天没洗澡的事实，他在我头顶上揉了揉，然后蹲下身与我对视，“不用你还，”他说，“吃吧。”
　　人在饥饿的时候几乎是没什么理智的，况且那时我只有七岁。我接受了孤爪研磨的馈赠，想尽量吃得文雅些，却又害怕这来之不易的食物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吃完那份肉包后，原本饿到麻木的胃部开始活跃了起来，我才发现比饥饿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在饥饿的状态下吃不饱。
　　求生本能占据了上风，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青年那张温和而清秀的脸。
　　“……可以，再要一个吗？”
　　再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因为我发了高烧。总之孤爪研磨带我去看了医生。在和已经烧到语言系统近乎瘫痪的我沟通后，他知晓了我是个没爹没妈还没钱甚至被人从老家骗来东京流浪的小倒霉蛋，于是我清醒的时候，收养手续已经办好了。
　　现在想来我也就在病房里躺了两天而已，孤爪研磨的办事效率实在是惊人得可怕，这短短四十八个小时里，他甚至去了趟埼玉从我那些明知道我被骗了却完全没有帮一把的想法的亲戚手中拿到了我的身份证明并且赶回东京递交了一切收养材料，以至于他提着粥走进来时我傻不拉几地思考了一下“孤爪茉莉”是谁，为什么在病房门上贴她的名字。
　　“抱歉，”他说，“你一直不清醒，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以擅自取了……不喜欢的话可以改掉。”
　　我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心想如果你给我吃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名字。其实那时候我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虽然“孤爪茉莉”和我原本的名字根本不搭边，但我实在是饿怕了，只要能吃饱，被叫做“丑八怪”我都无所谓。
　　青年将那碗粥放在我面前撑起来的小桌上。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我抛弃了原本的名字，变成了孤爪研磨在二十一岁时收养的、应该算是女儿的“孤爪茉莉”。
　　病好了以后我被孤爪研磨接到了他所租赁的郊区别墅。孤爪研磨问我想不想上学，我说不想。父母还在时我的班主任是个令人感到厌烦的中年女人，她总是骂骂咧咧地说我们不听话。即使被人从老家骗来东京，我也依旧很讨厌上学。
　　孤爪研磨说好。
　　于是我被送去东京都内的某居民小区，户主是孤爪研磨给我请的私教，第一天上完课回来后孤爪研磨问我你喜不喜欢这个姐姐，我说这个姐姐长得很好看，再然后长得很好看的私教姐姐就给我上了五年课。
　　我每天学习的时候我名义上的养父也在处理公司的事情，等我下课他也处理完了。他没什么业余爱好，就是喜欢打游戏，我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跟他一起打。
　　孤爪研磨也在网上做直播，他经常提到的一个叫“TAKO”的人是当时风头很盛的战队SY的队长兼指挥，听说是打中单的。
　　被孤爪研磨接回别墅第二年的某一天我问他TAKO是研磨最喜欢的电竞选手吗，孤爪研磨笑了笑，伸手把我抱在怀里。
　　“是啊。”
　　我花了接近五年才明白这一声带着叹息的笑是什么意思。
　　我的世界很小，毕竟被收养后我就没有再去学校读书了。有一次孤爪研磨的好友，那个叫黑尾铁朗的男人来别墅做客，问我茉莉以后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嫁给研磨。
　　我说的是真心话。
　　于我而言，孤爪研磨并不仅仅是养父，而是救命恩人。况且我已经见过他这样的男人了，又怎么会对其他异性心动呢？
　　黑尾铁朗笑着调侃说研磨怎么捡了个童养媳回来，孤爪研磨皱着眉头喊了声“小黑”，于是话题到此为止，黑尾铁朗再也没有问过我这方面的问题。
　　等到了初中孤爪研磨觉得我实在是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了，他在学校附近重新置办了一处房产搬来跟我住顺便监督我读书。
　　我初一时SY打进了全球总决赛四强又和冠军失之交臂，网上一片骂声说TAKO都二十八岁了老了，不退役硬撑只是扯队友后腿。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孤爪研磨生那么大的气，他在直播间拉黑了很多人，一遍又一遍地说TAKO一定能拿世界冠军。
　　第二年，SY问鼎全球总冠军。TAKO宣布退役。孤爪研磨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看见他时他的眼睛熬得全是血丝。
　　“就那么喜欢她吗？”我问。
　　“是啊，”孤爪研磨回答道，“非常非常喜欢。”
　　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他答的是什么。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本就不需要开诚布公，即使我对他和TAKO之间的往事好奇和介意得要死。
　　“茉莉，”转过身的时候，我听见孤爪研磨对我说，“你有想过打电竞吗？”
　　再后来我就顺理成章地考去了音驹高校。
　　听说孤爪研磨是从那里毕业的。
　　SY基地离音驹不远，我抽空参加了青训营，其实那个时候参加已经有点晚了，不过教练说我底子好一看就是有人培训过，我说我的监护人是游戏主播。
　　我每个位置都能玩，进青训营第一年一直在打辅助，后来有天我回家和孤爪研磨聊天，问他你觉得我打什么位置好，他说SY这两年缺中单，或者你也可以打野，再学学指挥。
　　TAKO退役后SY的成绩一直不太稳定。
　　我在音驹挂着学籍，每学期只去参加期中和期末考试，平时都在青训营练习。最开始我是想玩打野的，因为孤爪研磨玩打野。
　　教练最后一次确认志愿的前一天，SY的退役选手们突然结伴回来看后辈，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TAKO本尊。
　　TAKO长着一张不显岁数的娃娃脸，即使三十多岁了，看着还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
　　她确实很美。
　　灵动的、高傲的、张牙舞爪的美。
　　“不是说想提拔两个替补进一队吗，人呢，”TAKO笑着和教练打趣，她已经跟教练很熟了，听说教练年轻时也跟她做过队友，似乎是辅助，“你专程发LINE跟我说今年选了个小姑娘，别是驴我吧！”
　　“哪能啊，”教练闻言一把将我推到女人面前，“喏，我们茉莉可是今年成绩最好的选手！”
　　“你叫茉莉？”TAKO挑眉，“那我们还挺有缘啊。”
　　我没有回答她的闲聊，趁机观察着这位大概是孤爪研磨的白月光的女人，然后悲哀地发现和她相比我确实太过内敛和不起眼。
　　孤爪研磨喜欢着的是一团烈火啊。
　　这么想着，我看见TAKO那只白皙的右手被伸到视野范围内。
　　“你好，”她说，“认识一下，TAKO是网名，其实我的真名叫源森子。”
　　那个瞬间，我突然有些想笑。
　　原来是这样啊。
　　茉莉，森子。
　　孤爪研磨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十六岁生日当天，我向教练FOX递交了志愿表，除了要求打中单和指挥位以外，我还递交了网名更改申请。因为没有正式出道也不存在纠纷，我的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
　　TAKO再也没有来过SY基地，FOX说她应该挺忙的，我想也是，如果她不忙，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看一眼孤爪研磨呢？
　　可我又有些感谢她的冷漠，若非如此，我大概不会被孤爪研磨收养吧。
　　我开始研究比赛战术，TAKO在SY的事实算是这个战队最辉煌的时期，因此FOX给我找的参考资料也多数是和TAKO有关系，在学习过程中，我也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像她。
　　两年后，我变成了大家口中的新生代SY主力，因为定位重合又都是女生，甚至打法也很相似，有些人会将我戏称为“小TAKO”。
　　可是我有自己的名字。
　　CHEATER。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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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名字：
茉莉发音是mari，森子的发音是moriko
听起来区别不是很大
关于年龄差：
本文是从某个已经断更很久的坑里摘出来的一部分，那边停了很久也是因为茉莉的部分剧情在大纲里很重要但是砍不动也写不完，感觉直接丢了又有点可惜干脆就拎出来单独放一边了
森子默认走大王线（即29岁退役），森子退役时茉莉14岁，猫猫比森子小一岁，故年龄差为14，即收养茉莉时猫猫是21岁
其他补充：
如果有看过隔壁（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设定啊喂）应该能猜出猫猫把茉莉关在别墅里养五年不单纯是茉莉不想上学，还有治病的因素在
茉莉和森子相互之间不认识是猫猫把茉莉保护起来了，森子知道猫猫领养了一个环境污染病受害人遗孤，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猫猫也不会让森子和智枝在茉莉面前出现，他认为让茉莉回忆父母死前的痛苦表现会对茉莉造成二次伤害
但是茉莉的存在本身确实是智枝那边的突破口（森子：你永远可以相信孤爪君挖人族谱的能力）
其实茉莉的来历隔壁早就埋下来了，森子说过老子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一直找下去总会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