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63、卷一·蛊梦·端门朱湲冰

　　然而，朱鹮先怒化了。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敦厚的防盗门被他一脚踹倒，在其他三人闻声堪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和一个黑色人影打斗起来。
　　“朱湲冰，你找死！”朱鹮这冷厉如利刃的一句话令三人都愣住了。
　　与此同时，现场泛起了比先前阴冷至少十倍的寒气，刮过墙面结起了一层霜花，防盗门门框也挂起了冰柱。
　　朱湲冰？端门教那个教主朱湲冰？
　　白鸦的注意力瞬间锐利起来。
　　另一边，绿双喜凄厉地急切道：“小白，张老师，快进去掐住萧威威，他要化煞了！”
　　绿双喜吼得这么声嘶力竭，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张若珣拉着风招雨，趁着朱鹮打开朱湲冰的空隙，率先闯进了萧威威家里。
　　白鸦也眼疾手快揭起绿双喜随手一卷，追着张若珣和风招雨冲进了门后，路过朱鹮时，还不忘汇报一句动态。
　　“你去护着老张和小河神。”朱鹮游刃有余地回道。
　　“好。师父你小心。”
　　一进门，白鸦就差点被浓郁尸臭味冲得一个趔趄。抢先进来的张若珣和风招雨站在一旁，也捂着鼻子满脸难看。
　　白鸦快速环视了一圈，打量清楚了萧威威家里的格局。
　　这是当下比较流行的户型，客厅和餐厅打通成为一个大开间，迎面是整整一堵墙的落地玻璃窗，被厚重的窗帘掩住了外面的世界；看起来奢华的窗帘不知道被什么抓挠得面目全非，还糊满了潮绿色与褐黄色的脏污黏液。
　　整个开间除了俗不可耐的奢侈装修，还有闻之作呕的腐臭和无法直视的肮脏。除此之外，三扇半开的房门隐约露出里面的凌乱。
　　在这臭气熏天当中，一个人仰躺在掀翻的豪华沙发旁，正在艰难蠕动，浑身血污还不着片缕，仿佛一团糟烂的血肉，简直不成人形。
　　白鸦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皱着眉打量那坨不知死活的玩意儿，低声问卷在手里的绿双喜：“萧威威呢？”
　　“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团。”绿双喜在他手里虚弱地扭了扭，“我来的时候他还不是这个狗样子……小白，你要不先放我下来吧，我是鬼，不是年画，你把我卷起来干嘛……”
　　她是魂体，无论怎么折叠都不会觉得不舒服。令她感到不适甚至有点恐惧的是，朱鹮的余光一直盯着她，不是，是盯着白鸦提着她的那只手。
　　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令绿双喜欲哭无泪，这又不是她的锅——
　　可以预见，她那十公斤纸钱的罚款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要是白鸦再暖男一点，把她卷起来塞进怀里，搞不好她在鬼邪派的兼职都会因此丢失。
　　好在白鸦向来随和，听了她的抱怨后，就又把她铺在旁边的餐桌上。
　　“……小白！”绿双喜欲哭无泪，“我不是年画，但也不是桌布！”
　　“好的。”白鸦毫无诚意地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蠕动的血污肉团，疑惑道，“你不是说他自杀了吗？”
　　“萧威威确实已经死了，这只是个活尸。”站在旁边的张若珣回答了他的问题。
　　风招雨也表示这和沐川河边浮尸地攻击过他的尸虾看起来差不多。
　　“可他不是在控制尸虾吗，自己也变尸虾了？”白鸦有点不敢置信，“看起来也不像是尸虾……张老师，你怎么看？”
　　“这是你们鬼邪派的专业，你觉得呢？老朱没有教过你？”万万没想到祈祝派掌门也能随口来上一出随堂测验。
　　“难道是反噬？”白鸦远远地打量着，沉吟道。
　　“有可能。不过究竟是梦蛊的反噬，还是养虾的反噬？”
　　张若珣和白鸦现场讨论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愿意上前去仔细检查那滩蠕动的血块，都嫌恶心肮脏。
　　“他是被人利用了！”一个陌生男声带着喘气插入他们的讨论，又在一声响亮的闷哼后，窜至白鸦和张若珣斜后侧，高喊了一句，“朱掌门，都是误会！”
　　正是被朱鹮凌厉一掌击得连退几步的朱湲冰。
　　朱鹮收势将绝未绝，双眼微微眯起，尤其是看到朱湲冰还敢靠近白鸦，冷冽气势更盛了几分，抬掌就要再下痛手。
　　“真的……”朱湲冰连连摇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苦笑道：“朱掌门，这都是误会。”大概是为了表示诚意，他主动从白鸦和张若珣斜后侧走开，直面盛怒未熄的朱鹮。
　　白鸦从他师父出手之际就知道又是熟悉的修罗怒，但这次明显威力比之前厉害太多——他这才发现他师父的双眼都变得冰白发蓝，宛如极地寒洋，冰冷又暗流汹涌。
　　白发白眸的朱鹮，美得不食烟火，美得高高在上，美得不近人情。
　　白鸦不由深深沉沦，同时心思复杂得隐隐痛痒难当。
　　他一边反思自己在这种形势迷离的情况下还沉迷他师父的美貌；一边又不由在这美貌中越坠越深。
　　面对朱鹮毫无情感的锐视，朱湲冰回头看了看张若珣，一脸求饶，却收获了张若珣如有实质的嫌弃，只好转回头，继续苦笑。
　　“真的都是误会。”他强调地重复了一句，见没人搭理，只好顾自说下去，“我接到了萧威威经纪人的委托电话，赶来时预感危险，于是布了傀儡阵在门上。刚刚有人打算开门，就启动阵法了。”
　　“我以为是那个人去而复返，没想到是你们。”
　　“我自己也受伤了。”
　　他还抬起了被绿双喜咬破的右手，简洁解释了刚才透过门板袭击白鸦的原委，一脸无懈可击的苦笑歉意倒是天衣无缝。
　　然而没人相信他。
　　朱鹮还维持着修罗怒的样子不变，也不说话，只是挪动了几步，守在了白鸦身边，小心呵护的姿态令白鸦讶异的同时也由衷感动。
　　在朱鹮冷冽气势的影响下，沙发旁正在蠕动的萧威威也像被冻住，僵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向来不动声色的张若珣对朱湲冰露出了鲜明的鄙夷。
　　白鸦和风招雨倒是没有明确表态，但他们望着巫门四派两位掌门的坚定神情表明了立场。
　　场面一时静寂，就连浓烈的腥臭也被这样一触即发的氛围冲淡。
　　朱湲冰明显有点尴尬，俊秀的面孔浮出几分薄红，配合着他的无奈与无辜，倒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不像是端门教堂堂的一教之主，更像犯错的学生，面对着来自师长的指责。
　　白鸦对端门教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亲眼见到了端门教主本人，不由认真打量。
　　朱湲冰不是很高，但偏瘦，腰细得无法忽视；肤色很白，而且均匀，似乎常年不见阳光；五官仿佛水墨工笔，巧密而温柔。看起来就是个很温和的年轻人，甚至带着令人过目难忘的清纯，乍眼一看俨然不经世事的学生。
　　白鸦只觉得某种恍惚的熟悉，仿佛看到了高中的某个安静的同学，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也只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认真地看书，对于同桌不小心的打闹不恼也不烦，只是微微一笑。
　　朱湲冰也感受到白鸦的注视，转头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白鸦。”竟然像是和白鸦熟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