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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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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赵盛撤去了皇子公主们不能靠近镜苑的约束,还明令他们需得定期去拜见皇太君。
至于封号一事,赵盛问过独孤镜的想法,独孤镜想着,自己这个老不死还不知要活到何年何月,若是换一位天子便得换一个封号,那也着实为难了这些天子。
“不如就叫镜君吧。以后也无需费心更改。”
赵盛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觉得此法可行。遂下了令:此后独孤镜便是圣朝永远的镜君,不改不换,拥有等同皇太君的权利。
五年后,赵盛驾崩,太子赵锦继位,改年号为“光耀”。
光耀元年,赵锦励精图治,颁布了不少新的法令,其中包括废除部分残酷的刑法、减轻百姓赋税徭役、增设科举考试制度等。
法令刚出时,部分朝中大臣对新法令表示不满,认为此举弊大于利,并不可行。
赵锦早就料到此事会遇到阻拦非议,遂将百年前那位为赵权卜算吉凶的仙师后人请进了朝堂。
朝臣得知他的身份后自是对他毕恭毕敬,那人得了赵锦的许可,在朝堂之上开始占卜,而后一阵夸赞陛下的法令于我朝而言是多么地重要……
群臣被他唬得不亦乐乎,没一个人再站出来反对这些法令。
后来独孤镜听说了这件事,嗤笑了一番这群愚昧迂腐的人,那个仙师的后代所言,话中到底存了多少真假实在不得而知,不过独孤镜眼中清明了不少,脑子里冒出了近百年不曾冒出的想法。
一旁的乌英风看着他,“你想出宫?你觉得赵锦会答应?”
独孤镜放下茶杯,脸上带着笑意,“自我那日在藏书阁见到他时,便觉得他与其他人比起来,很不一般。你知道那日他看的是什么书吗?”
乌英风脸上难得显现出一丝好奇,他问道:“什么书?”
“一本禁书。”
“哦?”乌英风来了兴致,“说清楚。”
“两百年前,圣朝的皇帝下令将汝家的书册全部销毁,但那时汝家内部又分出了好几个派别,其中有一个派别叫‘散仙派’,出于汝家,却又超脱汝家。他们认可汝家的一些思想,却又反驳汝家的一些思想,正是他们反驳的那些思想深得当时皇帝的赏识,散仙派的书册才得以收进皇家的藏书阁。可那一代皇帝死后,汝家的这些书册,都被列为了禁书。”
“所以?”
“其中有一本书册中,写到了无神论,王者无需听命于天地,只需衷信于自己。再然后,就是批驳宗室权贵的言论,其中有说权贵代代世袭、不思进取,天下奇才无门去,放浪于浩渺山川。”
乌英风眼眸微动,拍着案几道:“难怪了。”忽而又笑道:“那些书你也看过吧!”
独孤镜笑而不语,走到铜镜前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仪表,“我去见见这位新帝。”
太监慌忙地跑到赵锦的书房中禀告“镜君求见”,赵锦手中正批改着奏折,也未见停下,头也不抬,只开口道:“宣。”
独孤镜进了书房,见赵锦正在奋笔疾书,也没多加打扰,只在一旁的案几旁坐下,悠闲地喝起茶来。赵锦养了一只狸花猫,平时就黏人得紧,见了独孤镜,直接跑到了他大腿旁磨蹭起来,随即轻声“喵喵”地叫着。
独孤镜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小家伙,不禁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脸上不自觉呈现出一张笑脸。
赵锦批阅完手中这份奏折,便将笔搁置在一旁。他往独孤镜的方向瞧了去,见这俩相处得融洽至极,脸上也挂起了笑。
“看样子这小家伙很喜欢镜君。”
独孤镜揉了揉它的脑袋,应道:“据臣所知,只要是个人,它都喜欢。”
赵锦笑而不语,做了个手势屏退左右。
“镜君是为何事而来?”
独孤镜也不藏着掖着,“今日朝堂之事,臣也略有耳闻。陛下为寒门能人另开入仕门路,实乃百姓之幸、圣朝之幸。”
赵锦笑道:“您就不必与孤绕弯子了,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独孤镜起身,走到离赵锦稍近一点的地方,“臣虽活了百年,却也有百年不曾见过宫外的景色。”独孤镜俯身道:“请陛下、恩准臣出宫。臣做完臣想做的事,定会立刻返回。”
自打独孤镜进宫廷后百余年,历代皇帝都听信星命,不肯放独孤镜出宫。
如今赵锦有意与天命相悖,属实是一个机会。
赵锦眉头微皱,起身看着窗外,正是烈日当空,他伸出手,透过指缝看着天空中的太阳,片刻,又放下了手。
“孤从小便听闻了你的故事。镜君,圣朝的紫薇星。可是孤方才放眼望去,却只见空中的金乌,并未瞧见什么紫薇星。能带给世间光明的,永远是挂在天上的太阳,而非那颗若有若无的紫薇星。”
他一步一步走到独孤镜身旁,边走边说道:“把你锁在宫廷,便能使一朝长治久安,这是孤此生听到的第一个笑话。”
独孤镜心中受到了某种震撼,不由得与之目光相对,此话,与独孤镜最初入宫所想的并无二致。
“陛下……”
赵锦的眉眼本就犀利,如今再添上几分意气风发,整个人身上都透露出一股帝王之范。
在独孤镜看来,这才是天生的帝王。
赵锦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孤同意你离宫,也相信你能说到做到,不过你得凭自己的本事躲过守卫和朝臣了。镜君一身好武艺,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困难。”
“这是自然。”独孤镜心中欢喜,再次俯身道:“多谢陛下。”
乌英风化回了原型,正站在苑中的树枝上打瞌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它突然起了精神,从树枝上一冲而下变回了人形。
“谈妥了?”
独孤镜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他,乌英风有些纳闷儿。独孤镜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声音里都洋溢着喜悦,“乌英风,我可以出宫了。”
这么热情的独孤镜,乌英风还真是第一次见。
独孤镜放开他冲进了屋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换好了一身便装。
“走吧!出宫。”
“你干嘛穿成这样?”乌英风百思不得其解。
“一身黑溜溜的,还蒙着面,你确定不是出宫打劫?”
独孤镜解释道:“虽然陛下允了我出宫,却不能在宫人的眼皮子底下出去,咱们得趁其不备、溜出去。”
乌英风轻蔑地笑了一声,“哪用这么麻烦,你跟着我,直接遁出皇宫。”
言罢,乌英风拉过独孤镜,瞬间消失在苑中。
再一眨眼,独孤镜已经站在了宫外的集市上。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黑纱遮面,没有人能认出他。
“你倒是厉害。”
这话确实是夸奖,这几十年来,独孤镜已经领教了乌英风的不少本事,只是到了今日,他仍旧不知道这妖怪到底还有多少没露出手的高强本领。
独孤镜瞧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市集,脑海中闪过幼年时母亲牵着自己逛集市的场景,虽说那些记忆早已经变得不真切,但还是不自觉伤感起来。
“物是人非了。”
乌英风有意打断他这股愁绪,拍着独孤镜的后背道:“好不容易出来了,想那些做什么!我可是第一次来这人间的集市,你不带我逛逛吗?”
独孤镜会意,倒也没多说什么,不过这鸟说自己第一次来这里,他却是不信的。
以前他们二人在宫中无聊的时候,乌英风总是会在外面给独孤镜弄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回来,那些东西虽然没什么用,倒也还算精致。只不过乌英风是以何种手法寻来的这些东□□孤镜能猜到一二。
“你这是‘偷’!马上把东西送回去!”
乌英风起初只觉得这人‘没意思’,后来才慢慢知道,就算自己给了钱,那些东西也不能留在镜苑。独孤镜的屋子里不能出现任何宫外之物,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这屋子里多了一只妖怪。
乌英风也想过带他去宫外走走,但窥探他的心事时,却又未见他有想出宫的念头,于是乌英风也闭口不提。
直至今日,乌英风才明白,他在等一个真正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