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之名》帕卡卡卡

20、20

　　…这不是什么好计划。
　　卢修斯知道。
　　可当他真正实施起来时，大脑总是会被如海浪般的兴奋擒取。
　　尤其是当安德森眼神惊恐而错愕的看着他，站在光亮处的卢修斯，竟毫无发觉自己已经指尖微颤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安德森…”
　　他的嗓音莫名发干沙哑，但语气却带着长辈批评后辈的不悦，甚至是有些惋惜，
　　“你分明不是这样的孩子。”
　　？
　　那自己该是什么样？
　　被捆绑在地的安德森有些嘲讽的想，自己自小便从未改变，只因现在不符合父亲的预期，便成为“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了吗？
　　他抬眸望向自己的父亲。
　　对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像是神父痛惜自己迷路的羔羊，翠绿的眼眸里饱含深情的慈爱和严厉的批判…那样的复杂。
　　安德森读不懂。
　　但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傲慢的自以为是——就像曾经大家都说，自己和父亲长得那么的不相像。
　　他多么想反驳。
　　却无法。
　　被捆绑束缚的手脚以及口舌，让安德森只能像个伪装圣洁的异教徒，被迫接受肮脏的教徒洗礼。
　　“…难道教育真的无法影响你丝毫吗？为何你的脑子里全是放浪形骸的寻欢作乐。”
　　卢修斯平静俯视着沉默的安德森。谁也不知道他是在看安德森，还是在透过安德森看向自己曾经年轻的好友。
　　“我早就该知道。”
　　对方叹息了一声。
　　就像草木燃烧完，只剩下苍白的灰烬，卢修斯的语气渐渐变得冷漠陌生。
　　安德森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他无故打了个寒颤。
　　卢修斯向他走来。
　　“我的孩子。”
　　那个男人撕开安德森嘴上的胶带，温和的看着他，就好像他还只是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
　　“你这次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嗯。”安德森眼睫垂下，极缓慢的点了点头，而后抬头，望着他，眼神充满了信赖感，
　　“是的。爸爸。”
　　安德森扬唇，漂亮的蓝眼睛如最上好的蓝宝石，在月光下愈发流光溢彩，“欢迎回家。还有。…我爱你。”
　　上扬的尾音，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欢呼雀跃，像是鸟鸣般清脆悦耳。
　　卢修斯不禁微笑，“…我也是。”
　　可当这句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卢修斯却皱眉，猛然意识到他的内心是爱着安德森的。
　　也是。怎能不爱。无论当初收养这个孩子的情感是什么，那些日积月累的点滴琐事终究难以忘却。…他多么爱他的孩子啊。此刻，他竟然愿意去原谅那同他父亲一样如出一辙的放荡行为。
　　卢修斯漫不经心的想着，手上松开了束缚安德森的绳索。
　　而被解救的安德森呢，他却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个男人，眉目沉定。
　　…当日常生活里的巧合，如同胶片接踵而至的放映；当曾经被忽视的一切，如同滚滚浓雾忽地散开。
　　安德森早已完成了心理学上的弑.父。
　　尽管现在的两个人都毫无察觉。
　　你看看啊。多可怜。卢修斯。你的一生都在错过发现。就像现在，你竟毫无察觉自己的孩子，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孩子。
　　——安德森站了起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的走出藏在楼梯下的隔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
　　安德森的内心远不是那么平静。
　　尽管现在他有很多疑问，但当他的父亲以曾经那样温和的眉目看着他时，安德森便咽下了一切，什么也没说。
　　卢修斯表现得越平静，安德森便越能体会到自己的父亲骨子里有多么傲慢专制。
　　哈哈。
　　在他的父亲眼里，他应该是不配拥有自我的。安德森揉了揉勒出红痕的手踝，内心颇为冷漠的想。自己从小便不被允许违背一丝一毫的规矩。但可笑的是，这些去他妈的规矩，全是他父亲自己定下的。
　　月光从廊道狭窄的窗如水倾泻。
　　他平静的看着卢修斯高大的背影陷入波光粼粼的月华。莫名恶劣的想知道，当他的父亲失控的，不能自拔的越过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那时，又该如何。
　　“安德森。”
　　他的父亲转过身，打开了暗廊狭窄的门。
　　耀眼的灯光瞬间挤入眼帘。
　　安德森不适的眯了眯眼，冷不丁的听到他的父亲以一种沉静温和的嗓音，在空气泛冷的长廊，问着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的女朋友看起来不太好。”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尽管安德森知道外面那个同自己一样被打晕的女孩是莉莉。但他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最好的答案。想到他父亲当时看到自己和莉莉在一起的难看脸色…
　　难道。
　　安德森的眼底暗了暗，面上却勾起唇角，满不在乎的说，“…女朋友？”
　　“除了她，我还有很多。”
　　许是由于刚刚受到惊吓，他的语调略显尖锐高昂。至少，在卢修斯听来，那带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突兀感。
　　卢修斯没有深思。
　　因为他听出了安德森刚刚的言下之意——那个女孩无关紧要。
　　…呵，真让人发笑。
　　确实。
　　倘若是其他人，可能会下意识的觉得安德森过于花心。但几乎清楚了解安德森一切的卢修斯自然知道，除了那个叫莉莉的女孩，根本没有其他女孩接近安德森。
　　所以。
　　他又在撒谎。
　　为了那个莉莉。
　　“…是吗。”卢修斯微微一笑，却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安德森太天真了。这种浅显单薄的谎言，几乎漏洞百出。但无所谓。现在的卢修斯已经懒得去教导他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分明担忧却故作镇定的安德森，有些冷漠的想，当教育无法根除，甚至是修正人的劣等脾性时，那不能代表教育一无是处。
　　只能说。
　　——Fools grow without watering/朽木终究难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