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velour

3、帮我扔了吧

　　这次，疑惑的神情出现在韩译脸上。

　　一张空白的纸条，他能怎么看？

　　“还不错。”他看着她奇怪的眼神，挤出三个字，闲着这样回答总归不会出错。

　　这次，姜若妩转身还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最后说着“不错就好”，悻然离开的样子。

　　而第二天拿纸条的约定，也被她自然的拉入了黑名单。

　　采访工作还是按部就班的开展。姜若妩要采访的陆辞铭，是时创科技的HR。约定的时间距离白纸条事件的发生整整一周，她才不幸地在结束采访后开门就碰见最不想见的人。

　　她从容地坐在陆辞铭的对面，录音笔上红光闪烁，采访接近尾声。

　　钢笔的笔尖顺滑地勾过笔记本上的最后一行，“最后一个问题，陆总对于时创科技响应号召，录用大批高精尖技术人才，只看重实力而不在乎来历这样的行为，持怎样的看法呢？”

　　从采访开始，陆辞铭就知道坐在面前的女记者实力不俗，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是忍不住投去赞赏的目光。“时创科技，司同其名，我们公司的宗旨一直是创新和发展。而企业创新和发展，更需引入有实力的新鲜血液……”

　　姜若妩在笔记本上圈出重点,起身将录音笔收回手中，礼貌致谢：“谢谢陆总，本次采访就到这里。成稿之后我会将文章发在您的邮箱里，到时请您多多指点。”

　　陆辞铭起身，伸出手。姜若妩虚作回握。“很荣幸接受你的采访，姜记者。你的提问都很精彩。”

　　“分内之事。”得到认可，她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加明显。利落干脆地收拾了稿件，约了下次补录的时间。

　　直到走出HR经理的办公室，笑意还浓浓地挂在脸上。

　　韩译一步迈出电梯，就看见穿着浅色大衣，低挽着发的姜若妩，手里抱着一叠资料，只是脸上灿烂的笑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分神，还有一面浅浅的酒窝。

　　同那天餐厅的光撒下来一样，让人移不开眼。韩译第一次，感受到手心的汗，还有呼之欲出的紧张情绪在蔓延。

　　到底是因为这张精致的脸颊，还是因为其他，他没有经验替自己完美的解答这个问题。

　　原本正在帮助力纠错的他，话头就这样断了。留助理在一旁，不知所措。

　　直到姜若妩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失，韩译才错开眼。但发觉她似乎是看到他后，笑意才消失的，心底泛起奇怪的感觉。

　　“姜记者。”韩译喊住人要离开的步伐。众目睽睽之下，姜若妩的步子只得停下。无奈地轻声叹气，回头望去。

　　“你的东西，落在我办公室里了。”

　　一旁的助理脸色实在是精彩。作为一直跟随在韩总身边工作的人，他从未看到这位姜记者，来过顶楼，更别说进技术研发科的办公区。

　　姜若妩自然清楚是什么东西，犹豫再三，还是应声：“那现在，韩总方便拿给我吗？”她实在不想再和他偶遇一次，特别是当白色纸条横贯在两人中间的时候。

　　“方便。”韩译侧身越过身侧的助理，自顾自地开门进了办公室，留翻开合同煽动的纸页，孤单地在空中徘徊。她再一次，跟在他的身后，她心想。只是这背影，变化得让人有些捉摸不清。

　　韩译推门进去，就去办公桌前拿钱夹。留姜若妩一个人站在宽敞的办公室中央打量。

　　他修长地手指，触碰到抽屉里的黑色钱夹，只是碰了碰，没有拿起来。心烦气躁地松了几分领带，站直身体开口却说的是：“钱夹忘在车里了。”

　　姜若妩目光带着怀疑，谨慎地看过去。这个角度，看不到钱夹的位置，只看见他偏白的手指，正有节奏的点着木制的抽屉。

　　黑的落地窗留了条缝，吹得轻薄的窗帘纱来回浮动，将他掩藏在阴影里。“下班我让刘助理给你拿到工位来。”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小巧泛红的耳垂上戴着的碎钻耳钉闪着光，让他有些无处遁形。

　　邀请她来办公室拿的人是他，说东西不在办公室的人也是他，难以自圆其说。但有些话一时冲动说出了口，收回来是难上加难。狡黠打量的目光落在眼底，像家里的小猫，扫的人心痒痒。

　　姜若妩在这短暂的空白中，重新面对眼前的男人。与当时青涩的脸颊虽然大致相同，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更加冷冽的面部线条，都与记忆中大相径庭了，心底想着：原来不止是背影变了。

　　“没事，那个纸条对我来说，本就不太重要了。”这样的话说出来，心底的苦涩一阵一阵的泛起来，比岸边的浪花还要连绵不断。“韩总有空，帮我扔了就好。”

　　她故意说这话，希望看过纸条的他，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倘若看完之后欣然接受当然是这个苦涩故事的最好结局，但若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那这场戏就要演到底。姜若妩在心里盘算。

　　韩译不动声色地掩盖了眼底的错愕，“行。”装作淡定地坐回椅子。

　　姜若妩颔首示意后，轻声说了“谢谢”，转身就出了韩译的办公室。听到关门声，韩译从抽屉里拿出钱夹，再次扔进了更下层的抽屉里。随手取了面上抽屉里的烟盒，手指反复摸索过点火石，反复三次都没能将嘴里半叼的烟点燃。直到第五回，烟头开始变得猩红，吐出的烟圈在眼前反复晃悠，却投射出她带酒窝的脸。

　　最后烟也没继续抽，合同被放在办公桌上，冷落了一天。

　　因为要修改采访稿，忙的脚不沾地的人，才把韩译频频出现的插曲放在脑后。连着加了四天晚班，姜若妩终于在这周的周五，将本期的采访文章完美的呈递给了主编。

　　离开公司时，已经月上梢头许久了。手机里的信息反复横跳，没能一股脑的装进她的脑袋里，只看见最上面最新的一条，是周言言埋怨她，给她过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
　　都忘了。

　　脑袋还昏昏涨涨的，但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她还是立刻回拨了电话。

　　响了一阵，手机那边才传来哄闹的声音，“妩妩，生日聚会你怎么没来啊？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榴莲千层呀！”

　　听声音，就知道周言言醉的不轻。她无故爽约在先，加上人醉成这样她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言言，哪个酒吧？”

　　那边低估了一阵，蹦迪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姜若妩耐心的等着回答。

　　“什么酒吧不酒吧的，妩妩，我们这是正经娱乐场所！开在寸土寸金的铭山大厦，你不懂别乱说！”

　　“……”她少见的沉默了，但总算是得知了具体的位置，赶着上了出租。

　　encounter是铭山大厦唯一的酒吧，就是消费实在是高昂。虽然价格昂贵，但氛围确实是一流的，隔音效果也不错，不过仅限于包房。

　　姜若妩付了费从出租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酒吧，又埋头端详着自己一本正经的大衣，不合适三个字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皱着眉头走进encounter，兜兜转转了好久，在人群里看了又看，终于在角落的卡座上，看见了蹦的开心的周言言。
　　还有……

　　“班长，你怎么也在这里？”周言言身边一起蹦哒的，不就是同学会上张罗周到的班长。

　　班长人清醒得多，解释到：“周言言觉得part人不够多不够热闹，拉我还有几个同学过来凑人头的。不过现在结束的差不多了，你把人接走吧。”

　　姜若妩从他手里接过周言言，道了谢。

　　“对了，那天我让韩译把东西给你，不知道他带到了没有。不过你的纸条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写，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看错了——”

　　“没有字吗？”

　　好像确实当时是用铅笔写的，估计时间有些久了，在哪里被蹭掉了也说不一定呢。但反过来想，既然已经说出让他扔了的话，纸条空不空白都不伤大雅了。

　　只是现在想起当时让韩译评价纸条的对话，确实是想挖个洞钻钻。

　　“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大家都喝的开心了，本来就要散了，你带言言先走吧，我来善后就OK。”

　　班长还体贴的将周言言的包替她挂好。“真的谢谢你了班长。”再次道谢后，姜若妩半扶着人往酒吧外走。

　　某些人嘴里还在念叨着她得罪过：“连亲亲宝贝的生日都可以忙忘记，姜若妩你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个！”

　　“行行行，我是个坏人，我罪大恶极，大小姐，你能不能站直了走路给我看看。”姜若妩哭笑不得地看着周言言耍酒疯。

　　周言言当真直起身来，走的跌跌撞撞，“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走给你看看！”

　　姜若妩认命的跟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垂眸间，和身着黑西装的男人擦肩而过。

　　encounter包厢内，姗姗来迟的梁彦平伸手要了杯威士忌，喝了半杯聊表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译哥，你知道的，小别胜新婚，有些脱不开身。”

　　坐在包间最里的男人嗤笑了声，不置可否，倒是旁边的陆辞铭确实是没听下去。

　　“就你们家那位冷淡的样子，怕是梁总一个人的新婚。”

　　“这话说的不对，起码我们关系合法。”梁彦平丝毫不在意他的数落，“别说我，猜我刚刚在外头看见谁了……”他故意打了个谜，顿了半秒才说：“周言言。”

　　“我们高中同班同学！”梁彦平凑到韩译身旁去，杯子相撞发出滋啦声，“译哥，你还记得吧？”

　　韩译没答，但碰了杯的酒倒是顺着喉咙入了胃，有些火辣。

　　“看到周言言，我就想起她当时玩的最好的那个叫——姜若妩。唉，我当时还老开译哥和漂亮妹妹的玩笑，想想这日子真是好混……”

　　姜若妩三个字，此刻在韩译这里，就是一杯苦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