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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99章.主母之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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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不在意,但到底还是有过问一下的。
那霍家祖母傍晚日落西山,也是沐浴过后净手焚香,地上铺着那金贵绸缎所缝制好的融然地暖,没有碳烧也温度适宜,屋内宽阔好似重峦叠嶂间显山露水。
屋外是瑟瑟纳凉的夏暖拂风,湖水谭浅间锦鲤龙鱼池央飞跃,浮光跃金。游鱼似龙,霍家主院布局精妙细致,考量重虑,在庭院堂殿当中无需站高望远就能够将那霍家的亭台阁楼书院居所尽收眼底,祠堂也在左侧常烛亮堂。
而那厅堂之中此刻也早已经点好了焚香烛火,厅堂敞亮,温度适宜,也带着几分素果清香,书卷旁立,那主蒲多层,周遭左右几尊瓷玉瓶看着价格不菲且高大巍峨,假山雲鹤也在那正屋屏风之间栩栩如生,技艺精湛好似在烛火摇曳间栩栩如生,就连屋内的那几尊神像也显得古朴沉实,少了光泽却多出几分神性的古旧来。
里边候着的十余侍女整暇以待,井然有序,在主母前来前就将周遭点灯温毯,摆放瓜果,也是将那室内营造着庄重沉严。
一旁的金丝篓所制成的层层软垫铺在紫金楠木椅上,勾勒着的一百八十一刻佛像弥勒也显得栩栩如生,就等那尊位落座,在蒲前的金檀匣柜上供奉着的是那得道高僧机缘之下作古后的舍利子,香火之间红柱庄严。
随着那位前来,一旁的坛侍拿出了备好温热的佛珠,请老夫人前来作施,攒在手中念念有词,需得半炷香过后,才到下一番。
霍族祖母虽少有参与如今的琐碎,但也是偶需了然今时今日,翻阅知晓那家中的平日记载,因此专门有伺候的管事观察了解家中的动向与情况,在私下禀明老夫人。
纵然旁人不知,但霍老夫人心中却和明镜似的,家宅当中的子嗣情况如今进展,还有那些几房近况,也都拿捏着。
纵然那子嗣少有归家,但好在也清楚明了,也不至于担忧起疑,更从不会表现在面上,仍是那慈爱模样。
霍家祖母大半辈子,自然是知晓他们这些小辈之间的弯弯绕绕,心中也明了谁家购置了几处私亩有些余钱,或是与哪位亲戚走的近些。
对那二房三房的事少有掺杂,但那大房当初还是她选的儿媳,自然是清楚着些,在那大房过世后,也是由祖母亲自钦点信得过的聪慧治理家宅。
祖母眼界不浅于表面,尤为重视那家外之况,这家中上下多的是听命于她,也只是留了些余的给他们小辈信任,设涉之远,更是因家中兴旺。
在他们那些小辈还在玩耍,祖母也早已经沐浴后念佛拜过,沐浴焚香,管来也并非虔诚信佛的人,只是曾经习惯性寻个解法,一来二去也就养成了习惯,老了也是图个解闷。
往日这个时候祖母看过近日的各种内族事项后,也应该歇息了。
只是今日见到霍将夜这长孙回来,也难免还是多有过问了几句。
“将夜这孩子、最近可有去寻那佛堂。”言语慈祥当中,当家祖母仍然在虔诚念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质地温和古朴,也是雕刻着佛经。
“老祖宗,少爷他最近也都在繁都内,并未出山。”一旁的管事侍女听闻,也是最为得以信任,如实禀明。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那老夫人只是略微睁开眼来、乐呵呵的笑了下,“我就知晓这小子怪是嘴甜,实际也不知跑哪去乐呵。”
“也还算他有心知晓糊弄我这老人家,孩子长大了,也知晓惯是古灵精怪,最近也惹了不少风流怪谈。”
其实老祖母很早之前就料到现在的场面,只不过当初想管,其实也是为了子嗣好。
那大房说是任由他去,眼下也变成如今这模样。
虽说没有人敢糊弄她老人家,但是也都默契的并没有在她面前提及,但儿孙真的不提,就当做不知道了吗?
“老祖宗,其实少爷他最近也做了些实事,也是有心孝顺,听闻私下还购置了处赌场,私下打听过,收营倒也算不错。”
其实的赌场的没有那么简单,且不说风险,就算是被知晓也是个不光彩的事情,但这水越深也就意味着其中的利润越大,家中也很少有人掺和到其中,尤其是容易冲突捣乱。
旁人不知晓霍将夜作何,但是祖母到底还是目光长远,甚至对这种像是离经叛道般的行径耳熟能详,熟些不少。
“是嘛……”那老夫人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目光显得有些悠远深沉。
想当初老夫人第一次还未出阁,也似这小子那般,誓要把周遭得个天翻地覆,偏是不让做什么就要做些什么,眼下没有人管着,反倒显得更加自在了。
“这是好事,也就让他去做吧,看看将来能做出个什么名堂。”就算已然浑浊,慈爱着眯眼含笑,也还是能够从中看出几分精明。
随着这沉思毕后,老夫人手中的那串佛祖,也是忽然间被力道弄断了,一颗颗的打落在地上,也有几分交差零落的落差。
对于信佛之人,这本就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但是老夫人从不相信这等,更是懂得破局而立,砸过庙堂,也睡卧尸地,更是如此、与那些道修也打过几分交道。
很难想象,不简单的人老了之后也会保持曾经的风姿心态,最好是她的内心从未衰败,反而正是盛年。
一旁的几位侍女也是将备好在沉香柜内的一摞佛珠挑选撩起一串,放置在托盘内,恭敬递上。
往日这般每日佛珠也都输消耗品,有时一天便会花费那五六串,大抵也是习惯了,偶尔心血来潮就会将那佛珠弄断,再不紧不慢洽谈些什么。
纵然那些外面的小辈不知,就连那几房妻妾也少有知晓这位老祖宗的嗜好,曾经也是听闻过老祖宗这般的手段,能够在瞧不起女子的时代当中拿捏盛族,可想而知其中的厉害之处。
就算说起来,老祖宗最近一次生怒也是在十几年前。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老祖宗并不当成什么大事,只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过去了。
但外头流传的可截然不同。
说来无非是这位老祖宗回族祷拜时,看着祖宗的风水不对,那时气势正盛,就在祖族内当着那几千个的族人面要将那祖籍搬迁到繁都,还要将族谱都给破开几册,专门来放置霍家的族柜,自个独树一帜成立霍家。
当然那时也遭到了老迂腐的反对,毕竟她一介女流之辈,其实大多数男的都瞧不起的,偏偏那一辈也就她这一个硬气的,软弱了那么多辈,就独独在这出了个离境叛道的人。
年少时还可以说是不懂事,将族谱给撕了,还差点放火烧了祠堂,也仅仅是因为知晓那族谱里边姑娘不上谱,也都是生男不生女,一气之下也就直接跟那族中德高望重的族长争辩。
但那时她的确是比起儿子更争气,也是玄轩从初创至今难得的科举殿试的女儿家,才十几岁的年纪,直接拿了个探花回家。
估计不单是同龄人,就连上一辈也没多少人能做到。
玄轩统共就那么一百多的状元,科举的人也就那么几百个过举,那时候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偏偏家中老古板,不让她上族谱开页,只是寥寥几字记了她的名字,说道考取探花。
就这么几个字,将他那么多年来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本来也算有着大好前程,她就不如愿,不让族中跟着沾光,直接推卸了。
说着自己是女子,便不配得那探花。
偏生那玄轩也真默许了,没有让她入仕,这样一来,她也在族中出名,让那族长知晓记住了她的闹举。
但族长毕竟远程长久古朴深沉,目光长远,一听便知晓将来,大有作为,因此在之后见这女娃烧了祠堂也不恼她,反而乐呵呵的让她列出条例,与之争辩。
也就是她这个举动,让后来霍家的女儿都入族谱,起码也有一席之地。
其实这也是有利于族中的发展,只是先前没有人敢提出,自然也不会争取本该属于自己的,眼下竟然有一个敢这样闹翻天的,族长也知晓时候到了。
也果不其然,后来这位老祖宗的故事,也都能写成一几本书,而真正令族中高兴的,也是因为太厉害了,就算独立门户,也是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乐呵呵的被骂了也还不介意。
那时候登门槛道恭喜的族人也有百位,迎进去被小辈骂了还喜气洋洋的回去,这得当时也是个趣谈。
只是老祖宗不在意曾经的过往,或许是因为真正体会过,也总有一种千帆过尽的豁达,就好似官运不通的人大多都执迷不悟,也只有登峰造极位列人臣才能有那份心态。
因此霍家能够在这繁华地带的兰陵立足,其实也都亏了老祖宗,不对,这也本就是老祖宗的霍家,因此也没有什么得不得、失不失。
侍女是老祖宗挑选的一等一聪明伶俐善辨敏锐的培养,就跟在她身边数十年,那么多侍女当中单拎出来一个都能将别族管理井井有条、发达兴旺。
但老祖宗就是一个规矩,别去当那别族的夫人,浪费了才华能力。
因此她们都是厉害着藏匿暗处,帮忙打理着霍族,也在私下四通八达联络着霍族上下的动向,也真不愧是手段利索,不知不觉间就渗透了本族自个的势力。
但是人老了,就没有先前的争气的劲头,那老祖宗想了想、也就算了。
不和族中一般见识,也就任其安稳发展。
实际上她们都很少见到祖母动怒正色的态度,一来也是因为年龄大了,顾不上他们这些小的矛盾,二来也是不想倒腾掺和进去。
尤其是家中的祖母,到底虽是年耄,却是个目光精锐,对于霍将夜这等小辈的所作所为,纵然是有着祖母的偏袒照拂,也有着当家之人的远见涉及。
纵然他不似先辈父亲那般,但是也是最像祖母的,在这方面其实并不亚于,在看他就如同看自己择人方面,祖母的确是比较满意。
祖母慈爱,但也是掌权大族,要将家族治理井井有条,也是需要使人识物,懂得世间百态。
子孙各有各的长处与缺漏,也是取长补短,让其各自负责期间,但秉性心思也都得端正,她最看不得那些小门小户的作态,机关算尽太聪明总归是自得反噬。
唯独是霍将夜这混小子,平日说些混账话,却不恼人,更是个心性好的孩子,因此才纵容几分。
那二房不说,虽是官人善盐贩,但常年不在家,偏喜欢那小家里边的碧玉女儿,娶回成婚后常在外,因而那夫人也嫉妒多思,在外还收了个妾室,可不让人多思。
三房当家虽是常年在家,但是也是板正刚直,不懂得那些情调温婉,常是关乎自身领兵布阵,便是那大家闺秀也是被逼着硬生生小气偏袒,琴瑟和鸣让那石缸听取也是对牛弹琴一窍不通,养了个石缸脑袋。
他们这些妻儿多少也带些不同的缺漏,唯独是这看似最没有长处的长孙,幼年丧父,祖母丧儿,却也硬生生自个长的挺拔板正,起码正道没有走错,先前又让大房二房多照拂些,也算是缓和关系。
这孩子虽是外边名声不佳,到底知晓从小心性,清楚为人。
他们也不会乱瞧了去。
常年孝顺的,难料外边那般形容不堪,还懂得私下做些好事,的确是个好孩子。
也正因如此,祖母也有查过他手里边的那些经手之事,不过没有料到反倒超出预期,虽是平稳寡淡,到底是用人不错,也的确能做个甩手掌柜。
独独是他,才有她当初的几分识人善断,抉择果敢。
这些年来,祖母也没少为这些子嗣孙辈的事情操心,但到底还算过得去,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这么过着,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那二房三房,祖母倒也不去过问了,多少是有些偏执辈蒙了心,二儿子那律法国规耳熟能详,多少也是看顾正事,家中的妻儿倒也少有联系,只有几分薄情,那妻妾也为这点薄情争的你来我往,闹得家宅不宁,若非自己在时还算收敛,若是家中无人,想必也是闹得摔盘子闹腾着。
她那三儿子,先前娶的是心悦之人,后来早亡才再娶续弦,偏偏哪方面都合适时宜,就是心上边断不干净。
起初那贤妻就连太夫人这位主母都喜欢,还是从小陪伴身旁长大的,两人也算作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便是科举从军,那女儿家也是热烈灿烂的很,主动前去送她那三娃,这般明媚的女儿家,当初也是在家中惹得温馨欢乐的很。
老祖宗当初其实也是想收她教导,只可惜太过命短,因此后来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青梅竹马,这样成婚媒妁也是常理。
那时的三儿可不似现如今这般刚直,多少还是青年心绪,也是实打实的喜欢的紧,日日归来殷勤照料,也不晓得那般狗腿,羡煞旁人的眷侣。
这三媳妇离去,也是让祖母伤心了阵子,毕竟多少还是上心重视,也让那从军成熟的将领多少是留下了几分阴翳。
方才从家中离去就得知出事快马赶回家中,一下马就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姿,那尚且经年熟悉的面容就在自己眼前逐渐没了生气。
那从军的三娃也心中方寸大乱,更是一气之下许诺此后不会再心悦谁,他要随着她去了就是,当即就被老祖宗一脚踹了倒地才清醒些。
这可给周围人才拦下不少麻烦,好不容易才各个来劝让他歇了这份心,让他振作些带着她那份活下去,别让老祖宗动气。
结果稳妥是稳定了,却也是实在听进去了,到底后来几年就守着那旧屋老物不肯离身。
可这该成婚也是需的,执着着就连祖母都出面要求,那三儿子才只是纵然答应下来,也不见后来半分喜悦,反而真就是装聋作哑驴耳朵看不见听不见,故作不知。
便是那成婚的喜事,也给闹得不大愉快,也就是这木鱼脑袋,便是那大家闺秀待着久了也受不了。
拜堂成亲也都是摆着一张臭脸,虽是知晓都是家中安排,但是那大家闺秀的谢氏起码是表面做足了面子,这般拂人面子的事情那三房也做得出来,当时也是被祖母凶了一顿,才算是态度好些勉强完成流程。
但是让他回到那屋里边,他又是百般不愿,反倒是被逼急了,直接仗着自己有武功就飞身越到那屋檐上边去喝酒,里边的谢氏用好言相劝妥帖几分也没把人给劝下来。
直到晚上夜寒,那谢氏也照拂妥帖,拿来衣袍披风给他用竹竿稍上去,才算是态度好些下来回屋。
此后也是在屋内与那谢氏约法三章,总而言之就是明面名头,也不多做模样,他向来秉性刚正,也不愿委曲求全,他还是守着他那些旧物过活,她自个过得自在就是。
但这说的轻巧,他不在乎名声,到底也并非是其他人不在乎,那谢氏本就是因家族培养,做足的大家闺秀,却被他这般闹腾一通,不单续弦,反而还落得不讨欢心的名声。
谁就算是忍了下来,心中多少也有几分怨气。
就算是后面看在两族的份上,谢氏也将家中管治着井井有条,在外人面前做足面子,但到底也多少不太给他面子。
虽是性情温顺恭谦,到底不似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