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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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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幼归一连几月,都是独宠的待遇。
日子转眼到了八月中旬,周容昭本是定好了今日要与郑幼归一同用午膳,郑幼归等了又等,却等来了周容昭今日要宴请大臣的消息。
这都是前朝之事,郑幼归去问难免叫人心生猜忌。
于是郑幼归只叫沅夏通知小厨房,今日原定菜肴都不必做了,只做几道平常菜就好。
沅夏听令,不一会儿便去而复返,顺道将午膳领了回来。
揭开食盒,将饭菜用具皆摆放整齐,临了顺口说,"某方才去膳房听见人说了,今日皇上要请的是个大人物。"
“好像是那个回京述职的两广总督,封疆大吏……江旭江大人。”
郑幼归听到名字时话没什么反应,因为她毕竟不大了解这些地方官员,于是端起碗筷一边用膳一边听着,只当听个趣儿了。
却只听沅夏接着说,“那宫人说,这江大人似乎还是前朝太子的旧部,手握一方兵权,不可小觑。”
郑幼归闻此,手上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还好看见沅夏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今日陛下如此款待,怕不是存着拉拢的心思。”
大周至今不过二世,大周世祖武将出身,一朝篡位,翻身称王。
“前朝怀华太子年轻势弱,却能让如此勇武之人忠心跟随,实在难得,不知陛下此番能否成功。”
江旭手握重兵,对各世家来说确实是个威胁,倘若不能与之为伍,定是要除之而无后顾之忧的。
这就要看江旭对今上的想法了。
沅夏说完,见郑幼归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出言提醒,“娘娘,用膳吧,否则菜要凉了。”
说着为郑幼归盛了碗汤,送到郑幼归面前。
“好。”
郑幼归回过神来,此番心中已有了算计,只是……
她看了眼沅夏,对这个自秦府带来的人,她始终有些不放心。
所以那些想法也只能自己思度着去办。
郑幼归并不敢完全相信秦良意,他们口中真真假假实在难辨。
郑幼归想,对这一切,她必须得有个自己的判断了。
于是用完午膳,郑幼归先是在院落中走了几圈消食,心里掂量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回屋。
“沅夏,本宫要去太和殿一趟,你不必跟去了,只留在殿中就好。”
沅夏心下存疑,面上却并未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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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幼归是掐着时间来的,她估摸着宴会差不多结束了,而江旭或许还被留在太和殿与周容昭谈论政事。
郑幼归去时,张无庸正守在外面。
张无庸见郑幼归来了,又想到如今陛下对郑夫人的在意,于是进殿回禀。
周容昭一听是郑幼归,没时间思考就让张无庸请人进来了。
江旭坐在周容昭对面,对张无庸的话只是听了个大概,只记住了郑夫人这三个字。
这对他并不重要,他如今正愁怎么应对周容昭的拉拢。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归到周容昭麾下,可那些世家比起周容昭,才是更加让人厌恶。
江旭知道,此番自己既然来了,要是不选择一个队伍,那估计就走不了了。
只是这样想着,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妾见过陛下。”
陛下的妃嫔,一般臣子见了是定要行礼的。
于是江旭起身,并未直接去看郑幼归,而是先弯腰拱手行了个礼。
“臣江旭见过郑夫人。”
周容昭朝郑幼归招手,将人引导自己身旁坐下,那双有力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
似乎在为自己午时的失约而抱歉。
郑幼归莞尔,自己果然赌对了,抬手说到,“江大人不必多礼。”
江旭于是抬首,等窥见郑幼归面容时,竟罕见的失态了一瞬。
周容昭自然捕捉到了。
他自然不会想当然地以为江旭会对郑幼归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好奇温声问到,“江大人怎么了?见了朕的郑夫人何故失态?”
江旭顿时发觉自己的行为实在有失礼数,忙跪下谢罪,“臣不过见郑夫人与臣的故交十分相似,又思及故人已长绝,心中感慨万分。”
周容昭叫人起来,他本就只是随口问问,谁料这江旭十分惶恐,怕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郑幼归静坐在一旁,只是默默听着,并不插话。
此次交谈十分顺利,最后周容昭又提起了九月围猎之事,“早闻江大人武艺出众,半月后的骊山围猎,你可定要让朕大开眼界!”
江旭不敢说不去,于是只能顺势应承下来。
江旭并未留在宫中用晚膳,而是选择了出宫。
回驿站的路上江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年他并未听说怀华太子有子嗣留下。
可世上倘若不是血缘,又怎会有面容如此相似的人。
不过好在今日陛下提及,那郑夫人也会去那骊山围猎,到时候他自可寻个机会一问究竟。
倘若真是如他猜想一般,那他的站队还犹有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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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悄然而至,于是每年的骊山围猎开始。
宫中只有郑幼归一个嫔妃随驾,周容昭骑装上身,骑马于林中驰骋,更有了几分贵族少年郎的模样。
他为郑幼归选了一匹性格最为温顺的马。
见郑幼归仍是不敢独自上马,于是先叫郑幼归与自己同马,将她怀抱于身前,手把手教她。
郑幼归聪慧学东西快,不过半日,已经能骑马在林中安稳行走了。
郑幼归生于江南水乡,从未学过骑射,周容昭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但郑幼归诚心请求,想要一个人练习,于是周容昭只得放手。
郑幼归骑着马只待在原处,并未四处乱跑,她在等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郑幼归便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郑夫人……”郑幼归闻言回过头去,“江大人?您来寻我可是有事?”
江旭看着那张与故人实在相像的脸,欲言又止几番挣扎,终于将疑问问出口,“娘娘,臣敢问您……父母可还在世?”
郑幼归低头,言语中似是有几分落寞,“家父早逝,家母姓郑,如今寄居秦氏族中……”
江旭闻言更是确认了,前朝太子妃也是姓郑,在东宫火海中尸骨无存。
这……
江旭再问,“那娘娘可知自己身世?”
郑幼归坦然注视江旭,“略知一二吧。”
郑幼归如此开门见山的告知江旭自己的身世,为的是想早日为自己寻一个出路。
毕竟不论是皇帝还是秦氏,她都不认为可靠。
“那娘娘如何为自己打算?”
郑幼归闻言也将同样的话回给江旭,“那江大人想如何打算呢?”
郑幼归也不妨直言,“我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我并不满足于只是一个大周皇帝后宫中一个小小的宠妃……”
郑幼归的言语套路与秦良意学了个十成十,直击人心底,“江大人看来,除却归从世家与归从陛下之外,就真没有第三条路么?”
江旭正沉默,郑幼归却瞥见远处一片明黄身影朝这边而来。
若是叫人知道她与江旭在此独处,只怕难以解释,于是郑幼归叫江旭先行离开,回去后再多加思考。
自己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自头上拔下一支短簪,手指比着分寸,轻扎向马身。
马儿受惊狂奔,幸得周容昭制止,郑幼归并未伤到分毫。
周容昭只是关心郑幼归身体,并未问及太多。
周容昭将人带回,郑幼归到了王帐设宴之处,大臣都到的差不多了。于是再没法子推辞,只得坐到了帝王身侧。
“来看看众卿今日围猎的成果罢。”
周容昭低头附在郑幼归耳边,“阿幼 待会儿寡人有个惊喜给你”,他抬头看向周边的护卫,“将它带来。”
不一会儿,侍卫们带了只狐狸过来,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那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色,显然是有人费了心思,特意生擒了下来,毫无疑问,那人是周容昭。
“阿幼,用这只白狐的皮毛做件披风吧。”
郑幼归并未出声,只是走下台去看那只狐狸,它眼中全然是畏惧之情,它离了家,被带来这里一定很害怕。
郑幼归又由它想到了自己,于是转头向周容昭下跪行了大礼想求他放了这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狐狸。
“皇上,您对我的好,阿幼都知道,这只狐狸实在与妾有缘,便莫要杀生,且放它回家罢。”
她以妾自称,以示对帝王的祈求。天下圣灵的性命都掌握在皇帝这位天下之主的手中。
不论是她,还是那只狐狸,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仅此而已。
周容昭在思考,酒杯在手中被把玩着,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最终应允放生这只狐狸。
众大臣于是尽言陛下与郑夫人心地至善,实乃大周之幸也。
此时,有人自角落而起,趁着混乱之际拿起弓箭指向人群的中心。
郑幼归注意到这处,来不及思考便推开了周容昭,其余的事情郑幼归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那箭险些刺穿了她的身子,也才终于明白了“舍身”二字的第二重含义。
舍的是己,取的是信。
郑幼归当即昏死过去,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裙,她被周容昭紧抱在怀里。
沅夏也吓得不知所措,只知道跟在一旁,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此时的周容昭眼尾猩红,抱起人去寻随行的太医,像个真正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