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戏》陈闻和序

3、第 3 章

　　周容昭陪郑幼归在怀桑殿用过午膳后便回文华殿接着处理奏折。

　　郑幼归坐在怀桑殿正厅主位上，手里把玩着那块秦良意送来的玉珏，沅夏看不出郑幼归在想什么。

　　可郑幼归第三次叹气后，沅夏直接问出了口，“娘娘，您今日为何愁眉不展？”

　　“皇上送的怀桑殿您不喜欢吗？这可是前朝的椒房殿啊！椒房之宠，一朝又能有几人呢？”

　　郑幼归将玉珏放回木盒，思度着斟酌开口，“正是因为这椒房之宠，我才心神不宁。”

　　沅夏好歹也跟在秦良意身边几年过，不至于这点脑子都没有，经过郑幼归这一补充，沅夏马上就懂了。

　　“某只问，娘娘是怕皇上在假装喜欢您，还是害怕他真的喜欢上了您呢？”

　　“我……倘若……他真的喜欢上了我呢？”

　　“那您就该开心啊！您进宫的目的不就在此吗？”

　　“那……”

　　郑幼归还没问完，沅夏就无师自通，知道郑幼归下一个要问什么了，无非就是倘若皇上是假装的，那要怎么办。

　　“倘若皇上是伪装出来的喜欢，那就是您没有完成任务，还要努力。”

　　郑幼归不得不承认，倘若周容昭没有喜欢上自己，她会有些失望。

　　倘若周容真的喜欢上了自己，那她心里更会有些愧疚。

　　这实在是有些复杂。

　　—

　　“罢了！沅夏，你随我去凤仪宫，我想见见皇后娘娘。”

　　郑幼归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她想，这样的时候去寻人说说话，再好不过了。

　　“是。”

　　沅夏没再说别的，言尽于此了，有些事不是旁人能说通的。

　　郑幼归这次来凤仪宫，只带了沅夏一人，也没有提前通禀，因此凤仪宫没人知道郑幼归要来。

　　是素冬看到郑幼归到了凤仪宫门口时才匆匆去叫的温熙。

　　不过好在温熙此时午睡已经醒了。

　　郑幼归进温熙寝宫时，温熙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仪表，着一件月白裾裙坐着等她。

　　郑幼归发现，温熙最常穿的就是素色，或许这与其不争不抢的性子有关吧。

　　“今日未曾通禀就上门来，可是叫阿繁姐姐措手不及了？”

　　阿繁是温熙的小字，二人时常来往，一来二去也就直接以小字互称了。

　　郑幼归也自来熟的直接找位置坐下了。

　　温熙欣然，“自然是措手不及，连茶水都是现煮的。”

　　郑幼归低头看，果然小桌上摆着刚开始烧的茶炉。

　　"这倒无碍，我要在这儿赖上许久，这茶我定是要吃上一口的！"郑幼归笑说，郑幼归生的纯良讨喜，说话从不招人厌烦。

　　“说吧，来寻我，是有何事呢？”

　　说到这，郑幼归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阿繁姐姐……你说皇上喜欢我，我该是喜是悲呢？”

　　温熙怔了怔，或许是没想到郑幼归会问出这个问题。

　　可看着面前女孩如曾经的自己一般天真的面孔，再回想起曾经满怀过希望的自己，还是决定给出一点点建议，叫她不要变成曾经的自己。

　　“这大概要看你自己吧。”

　　迎着郑幼归求知的目光，温熙继续说了下去，“曾经我喜欢皇上，他也对我好，因此我希望他待我一日好过一日……”

　　“后来……也就是咳咳…现在，我不喜欢他，他待我好与不好，也都变得无所谓了。”

　　说到最后，温熙温柔的目光看向郑幼归那双漂亮的杏眼，“阿幼，我说到这儿，你能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温熙的咳嗽声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素冬见温熙又受了寒，开始咳嗽，忙递上一杯水，“娘娘，您注意身体……”

　　温熙抬手制止了素冬还要做些什么的手。

　　郑幼归见状也没心情问那些事，忙关心起了温熙的身体。

　　忙上前去顺了顺温熙的背，“阿繁姐姐，你怎么样了？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差？”

　　温熙摇了摇头，本不想告诉郑幼归这些往事，可素冬先一步开口了。

　　“会郑夫人，娘娘年轻时小产两次，伤透了身子，留下不小的病根……”

　　郑幼归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阿繁姐姐这么好的女子，竟然小产过两次吗？

　　上天竟然不许这样好的阿繁姐姐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郑幼归再是心疼，在这样的情形下，也知道要叫阿繁姐姐好好休息了。

　　于是后退几步俯身行礼，“阿繁姐姐，今日的话阿幼记住了，回去会想明白的，姐姐你先养好身子！我先告退了。”

　　温熙点点头，她这样的身子，确实无法再留客了。

　　郑幼归走后，素冬便服侍这温熙躺下了。

　　素冬几次欲言又止，温熙见素冬这样子，于是解释了几句，“素冬，我知你不愿我提起从前，我如今……咳咳不过是……不想阿幼步我的后尘……”

　　素冬见温熙这副样子，纵使心疼也不忍再说什么了，于是只在旁服侍温熙休息。

　　—

　　郑幼归回到兰池宫后思考了许多 ，想起阿繁姐姐的话，想起阿繁姐姐的过去。

　　阿繁姐姐是因为什么不喜欢皇上了呢，皇上又是为什么要变心呢。

　　想让阿繁姐姐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失望是何其困难的事，莫非是因为孩子？

　　阿繁姐姐那两个没了的小孩与周容昭有关吗？

　　不不不，不可能，周容昭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后宫中最缺的就是皇嗣。

　　那自己怎么办，依照阿繁姐姐说的那样，后宫之中最忌讳动心。

　　看来她得控制自己不要太过在意皇上对自己是否真心。

　　郑幼归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找错了重点，皇上对她心意是真是假，自己对皇上是否在意，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取得皇帝的信任。

　　伴君如伴虎的俗谚能流传至今事不无道理的。

　　看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

　　一到了春天，宫内宫外各项活动就多了起来。

　　四月中旬皇宫开办春日宴，宴请各氏族宗族于大明殿。

　　郑幼归没找宫人引导，二十和沅夏摸索着找到的，大明殿距离兰池宫实在有些远。

　　郑幼归来的有些迟。她到的时候，殿上早已坐了许多人。其中也不乏她在秦家时见过的人。

　　她一进大明殿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郑幼归身着绯红色裾裙，更衬得她五官明艳，比起刚入宫那时更美上几分。

　　众臣了然，这郑夫人不愧是令暴君放在心尖上的人，也不愧是世家之首的秦氏培养了六年的人。

　　不过也有对此嗤之以鼻的良臣，看着“祸国殃民”的郑幼归气不打一处来。

　　“妾拜见皇上，妾来迟了，您勿怪罪。”郑幼归立于大殿中央，微微俯身。

　　“阿幼，朕等你许久，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坐。”

　　今日温皇后称病未至，皇后之位便空置下来，周容昭想让她坐到他身边来，这实在于理不合，郑幼归坚决推辞，他这才作罢。

　　郑幼归落座，对面正是秦良意，他一袭白袍，玉冠着发，温润如玉，好似一位不染凡尘的谪仙人，他眉目淡然，见到郑幼归冲她点头一笑，以此全了君臣之礼。

　　郑幼归身旁来了位陌生女使倒茶，郑幼归瞧着有些面生，于是察觉不对，悄悄抬手拿起茶杯。

　　杯下有张纸条，郑幼归查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于是拿起那张纸，郑幼归将其展开，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至于是谁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上面只有两个字：舍身。

　　她看完没空去想其中关窍，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其收进衣袖。彼时众大臣正闲谈着，他们推杯换盏，各怀心思。

　　时不时称赞几口今上，夸他圣明无双，说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富庶，可谁人不知，如今底下起义四起，民不聊生。

　　可郑幼归看着端坐于高台之上的他笑的那样开心。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真的不知道吗，或者，他当真是不顾民生的昏君。

　　周容昭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依郑幼归看，周容昭“暴虐”的称号实在存疑。

　　—

　　今晚毫无疑问，又是由郑幼归侍寝。

　　夜半时分，二人温存过后，郑幼归仍然依偎在周容昭身旁，郑幼归如今摸清了周容昭的习性，胆子也算大了些，趁着周容昭不注意，悄悄在周容昭的嘴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周容昭察觉后立刻搂紧郑幼归的腰，以深吻为回报。

　　郑幼归慢慢沉浸其中，原本抵在周容昭胸膛的双臂轻轻搂上周容昭的脖颈。

　　周遭气息逐渐变得暧昧，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了，郑幼归这才连忙反抗。

　　“陛下，今夜着实不行了……”

　　周容昭也只是吓唬她一下，毕竟郑幼归的体力实在有些差。

　　郑幼归看周容昭说停就停，不免有些意外。

　　“陛下……不想要个孩子吗？”

　　周容昭好奇看向郑幼归，嗤笑一声说，“怎么，阿幼想要孩子了？”

　　郑幼归连忙摆手，头又往周容昭怀里靠了靠，“不是……就是某日去见阿繁姐姐……她失过两个孩子，”郑幼归话说到一半又抬头看向周容昭，不愿错过他一个微表情，“陛下当时不心痛吗？”

　　周容昭搂紧郑幼归的腰，手上细细把玩着郑幼归垂在身前的头发，“关于她的事，朕以后会尽数告知于你的……睡吧。”

　　郑幼归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于是乖顺躺好，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