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张伯迅

2、第 2 章

　　陈佑安沉默地坐在病床上，搓着手指，愈加苍白的脸色使人心软。陈丽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她。
　　“孩子你身体这个样子开学的时候怎么不跟老师说啊？万一出点什么事，学校怎么跟你家里交代？”病房里一片沉寂。
　　良久，陈佑安嘴唇蠕动两下，轻轻地微笑道：“抱歉老师，今天实在意外，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犹豫着搓了搓白嫩的手指，“老师能不能别和家长说。”
　　“孩子，你这个样子...老师知道你不想家长担心，但是老师必须和你家长谈谈。”陈丽给她倒了杯温水，理了理她的头发，“所以，老师不能答应你。”陈佑安笑了笑再次垂下脑袋沉默。陈丽于心不忍，这么好的孩子，于是转移话题：“今天把你背下楼的是张安琪，背着你边跑边喊，我在后面都没追上，这孩子体力真好哈哈哈哈。”
　　陈佑安立刻看向陈丽，陈丽接着说道：“你和张宁是不是好朋友啊？第二个疯跑得就是她，拦都拦不住。真厉害。转眼人就不见了，这学期的秋季运动会找她俩肯定没问题。”
　　陈佑安不禁笑了笑，“她是我妹妹，她奶奶是我的姨奶，就是我奶奶的姐姐，是我姨奶最小的孙女。”说到张宁，陈佑安眼中渐渐有了神采，看来张宁是个活宝，深得这个姐姐的喜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时分班的时候要把你俩放在一个班里......”说着，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头发灰白的老人闯了进来，“佑安，佑安，佑安怎么样了？”
　　“奶，别激动，我没事，多亏张宁，放心吧！”陈佑安连忙起身扶着奶奶的手。
　　“陈老师，你好，我是佑安的爸爸，咱借一步说话？”陈爸进来看了看女儿没事，将陈丽请到病房外。
　　“家长来了，好好，咱出去说。”陈丽率先出了门。
　　“佑安跟你奶好好待着，爸出去跟老师说点事。”
　　“好。”奶奶疼惜地摸了摸陈佑安的手，“诶呦，别伤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奶奶轻拍了她一下，“那还敢有点什么事啊？”
　　“嘿嘿，奶，咱回去记得犒劳犒劳张宁，这回多亏了她。”
　　“还用你说！回去路过超市买盒带鱼给她炸了让她解解馋。”
　　“还得是您！马老师，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陈佑安蹭了蹭奶奶的手，冷不丁的来了句，“我敢肯定，你老姐要吵你。”
　　“吵就吵，都吵了几十年了，耳朵茧子都几尺厚了，听不见。”
　　张宁奶奶：我谢谢你。
　　病房外——
　　“陈老师，是这样的，陈佑安她特质有些弱。孩子小时候生了大病，先天的心脏问题，陆陆续续做了几次手术，长大了才慢慢好起来。平时尽量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能受惊吓。她的情况我原想着把手续办齐了再跟你说，没想到就出了事。”陈爸忧心忡忡地搓着手，有些抱歉地说道。
　　“嗯嗯，我明白了，平时要吃药什么的她自己都知道吧？需要注意的我大概都明白了，手续都办齐了吗？她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更合适？”陈丽明白家长的无奈，孩子在学校出了事，学校无论怎么样终究还是要负责任的，了解学生情况，家长学校老师共通合作，齐心协力学生才能更好成长。
　　“平时需要注意的她自己都知道，手续刚办齐，休息多长时间得等和医生沟通之后再打算。孩子在学校让您操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咱们家长都不容易。孩子在学校的时候请家长手机保持畅通，有什么问题咱们得随时联系。”陈丽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了，“行，佑安爸爸中午了，孩子该吃饭了，还有老人要照顾，你赶快去忙吧，学生快放学了，我先回去了。”
　　“老师您慢走。”
　　“嗯嗯，留步吧！”
　　陈爸进了病房，奶奶突然说“让孩子妈多做一个人的饭带过来吧，张宁那丫头估计会来。”
　　“行。”
　　学校——
　　张宁一连两节课心不在焉，一会儿握了握手，一会儿别扭地摸摸后背、一个课间十分钟去教室后面接了四次水。张安琪沉默地看着张宁专挑远的路，回回都经过杨元。
　　“啧。”杨元立刻扭头看她。
　　张安琪一本正经道：“杨元你嘴起干皮了，快喝点水吧！”
　　杨元舔了舔嘴唇，莫名其妙，“我刚喝过。”
　　“你快接水吧，一会儿接水的人该多了。”
　　“我刚接过。”
　　张安琪扭头看张宁，恰巧碰到了张宁的视线，怂包！有贼心没贼胆。
　　张宁和张安琪不熟，但是刚对上视线张宁便读懂了张安琪的眼神，没出息的家伙！
　　张宁默默比了个中指，非常不忿的去上厕所。
　　“嗤——”真搞笑。女生的第六感往往非常准确，当时情况紧急张安琪并没有多想。把陈佑安送走之后，张安琪瞧着张宁没骨头似的靠在树上喘息的时候，脑袋中警铃狂响。
　　没骨头的软货，勾引谁呢！
　　少年时期的意志总是不太坚定，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将他们圈禁。深藏的叛逆疯狂因子不时地撩拨紧绷的神经，禁忌出格之事总是能够轻易地触动她们的心弦。
　　或是新鲜，或是刺激，强烈的好奇心、怪异的胜负欲、奇特的满足感犹如细长的马鞭，丝丝缕缕地落在青涩的心脏泛起阵阵麻痒的同时带着微微的痛胀催促着她们摘毒蛇的苹果。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安琪知道张宁的目标不是她。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略过张安琪投放在了紧随而来的杨元身上，随着树干单薄的身子慢慢滑坐在地，散漫地对着张安琪笑了笑。
　　十几岁的年纪总是缺少爱慕经验的，看了一眼可心的人总是收不住的。在张安琪看来张宁再成熟，哪怕一般人看来熟透了，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年少人的青涩与稚嫩。
　　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
　　张安琪一面鄙弃一面好奇，好玩的人不知不觉间起了捉弄之意。
　　“杨元，我们放学去看看陈佑安吧？”最后一节课临近下课，张安琪意外瞟到了路过教室的班主任陈丽，突然道。
　　“好，吃过饭还是直接去？”
　　“吃过饭吧？”要不要带点什么过去？张安琪沉吟一瞬，带点水果？
　　“好，你要买东西吗？”杨元微微点点头。
　　“医院附近应该有，买点水果吧？”
　　“行。”
　　张安琪又看了眼张宁，张宁不动声色地收拾着东西，下课铃一响，迅速离开教室。
　　陈佑安去医院一定会去二院找陈主任，张宁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巷子左绕右绕，从二院的家属院后门进了住院部。
　　“姨奶！”张宁在熟悉的病房见到熟悉的人，挤了一泵消毒液搓搓，挨到陈佑安床边。
　　“今天中午吃啥？”张宁靠着柜子问道。
　　“打卤面，你婶一会儿就过来了。”奶奶削了个苹果掰开给俩小孩儿一人一半。
　　“好，好累，你挪挪地儿，让我睡会儿。”张宁挤了挤陈佑安就着一半床扯了个被角搭着肚子睡觉。
　　“你不吃饭了？我妈一会儿就过来了。”陈佑安扯了扯枕头塞到她脑袋下面枕着。
　　“等会儿给她留点，一天天瞌睡虫缠身了，陈抟都没你能睡。”老太太给张宁的鞋子脱下来塞进被子里。
　　“老太太真是文化人儿，没文化的都不一定知道陈抟是谁。”张宁陷进松软的枕头里哼哼欠了两句。
　　学校——
　　一下课，杨元去办公室问陈丽陈佑安住院地址，张安琪去餐厅抢饭。一顿饭吃的跟打仗似的，紧紧巴巴地挤着时间俩人一人掂了一兜去看陈佑安。
　　“老师说的几楼？”
　　“10楼吧？”杨元突然不确定了。
　　张安琪叹了口气，“先去十楼看看吧？”
　　到了十楼，正要问服务台，恰巧陈佑安出来接热水。
　　“张安琪？”
　　“诶！”没防备张安琪大声应了一下。
　　“小声点。”杨元撞了她一下。
　　陈佑安开心的给她们指了指自己的病房，“就在那儿，我接点热水稍等一下。”
　　奶奶听见外面有人，出来看了看，“奶奶，我同学来了，你帮忙招待一下呗？”
　　“佑安同学啊！欢迎欢迎，快跟奶奶进来。”
　　张宁！眼尖的张安琪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睡得忘乎所以的人。
　　“孩子们吃饭了没啊？佑安妈妈刚刚送来的打卤面，吃点吧？”
　　“奶奶我们吃过才来的，不吃了。这是水果，佑安多吃点增强抵抗力。”张安琪把手里的水果兜放在桌子上。
　　“诶呀！孩子，来都来了带啥水果啊，这回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好孩子快坐快坐，奶奶给你那点好吃的。”懂事的孩子总是格外惹人喜爱，奶奶看俩女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摸摸这个拍拍那个，爱不释手。
　　“孩子们辛苦了，回头让佑安好好谢谢你们，有你们真是她的幸运。”奶奶给俩人一人塞了一串葡萄，俩人腼腆的笑了笑礼貌接过。
　　陈佑安回来了，朝俩人温柔笑了笑，接过饭碗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开始吃饭，三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奶奶看了看表快一点了，去掀张宁的被子。
　　许感受到了凉意，张宁弓着身子往枕头底下拱了拱不动了。
　　“额.......”
　　“哈哈哈，张宁这孩子睡眠特别好，睡下去了雷都打不动，叫醒也难叫。”奶奶开始轻轻拍她的背，缓缓地加重力道，张宁弓着身子跪起来，脑袋依旧沾着枕头。
　　陈佑安好笑地补充道：“她胆子小，不经吓，叫起床得必须得这样叫。有一回我没拍她直接给她叫醒，她吓得抹了半天儿泪。”
　　这边奶奶的叫醒服务已经接近尾声，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到张宁的背上，张宁彻底醒了。
　　“起来吃饭，赶紧上课去！”奶奶又拍两下，张宁赶紧下床吃饭，从头到尾没发现后面坐着俩人。
　　“嗯？”张宁端着碗懵逼地看着吃葡萄的俩人。
　　张安琪：真幼稚，跟小孩似的，没断奶吧！
　　“是杨元说来看你的，我们就一块儿过来了。”张安琪笑意盈盈地看着陈佑安说道。
　　杨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