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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首辅白月光17 ...

  •   相柔歌踱步而来,她抚上心口,衣襟青竹绣纹烙在手心细密如麻,隔着内衬衣衫触及心间微动。
      哪怕司空见惯,依旧心生不平。
      如今景象,她亦怕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
      曦和看她神色微凝,一把抓住她的腕骨,直视她茶色眼眸,语气平和却坚定。
      “不是因为我们创办学堂他们才选择遗弃,而是因为他们遗弃我们才创办学堂,恶人有一万个理由成为恶人,夫子,你只是做了你觉得对的事,无需自寻烦恼。”
      女子微怔,心头薄雾好似被人拨开。
      是啊,即便没有学堂,这些阴阳失序的边陲之地,古旧思想横行肆虐,女童还是会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也许她们会面临更加恶劣凄惨的处境。
      不是学堂的存在助长了这股风气,愈来愈多的流失女童反倒说明了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她们总会来到她身边。
      宛如拨云见日般心头迷雾退散,她吐出一口浊气,心头开阔许多,神态闲适自如,她不是郁结之人,也不知为何总是被这些困住。
      清风徐来,檐铃荡荡,众人衣袍也随之翻曳飘摇。
      曦和举头望天,指了指广袤无垠的天廓,“夫子,天之大无穷尽,可苍天不是纯白无瑕,黑夜深幽无边,却有群星明月相伴,凡人生命不过沧海一粟,至纯至真可遇而不可求,人之性也,随心而为之。”
      相柔歌顺着她的手看向天空,簇簇云雾飘飘渺渺,聚散离合,了无踪迹。她若有所感,偏头看她,眼带笑意。
      “妹妹虽年幼,倒是比我看得开,世间哪有纯粹的黑白善恶,是我太过执拗。”
      曦和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夫子你是智者多虑。”
      两人眸光相融,默契一笑。
      时值秋日,微风飒飒,北地的黄沙漫漫,也落到了边陲。
      日光敲在窗棂上,女子左手按着纸,右手捏着狼毫一笔一划勾勒着,时不时轻点砚台,狼毫抵着砚沿渗出乌黑墨色,伴着浓重的墨香落在了纸上,半柱香功夫,随着狼毫的落下,女子吹了吹半干的墨迹,眉眼弯弯。
      吹了个口哨,一道人影宛如幽灵般落到她身侧,她将纸放在对方手上,叮嘱道,“亲手交到阿玉手上。”
      来者恭敬行礼,又如一道闪电般迅速消失不见。
      边陲之沿,黄沙袭地,一颗巨树深扎厚土,尔青尔盛,枝叶葳蕤。
      伴随着一阵紊乱虚浮的脚步,来者喘息急促低沉,他倒在黄沙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树上女子跷着腿,双手负在脑后,整个人躺在粗壮的枝干上,稳稳当当,她微不可微地蹙了蹙眉,摘下脸上的蓑帽,一跃而下。
      她跳到一旁,避开了那具生死不明的物种。
      余光瞟了一眼,其人容貌俊美,绛赤色衣袍透着血腥暗红,沙砾混着血凝在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她不爱这种戏码。
      女子转身欲走,微凉的触感攀上了她的腿,一只青白大手抓住了她的踝骨,“救我……”
      她抬腿向后一蹬,移步欲走,蓦然一顿。
      男子神志不清,意识涣散之际听到了一句,“你会教书吗?”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被黑暗吞没之前,男子竭尽全力吐出一个字,“会……”
      曦和拖着这个血染红衣的男子踢开了医馆的门。
      “主子!别那么冲动,咱们轻点踢……”
      青衫医者心中流下两行热泪,他刚买的新门命不久矣。
      曦和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这门为什么不经踢你心里没数?每个月拨给你的资金你倒是拿一些出来买个好门,别整日只顾着给自己加餐……”
      挨了骂的医者顺从噤声,乖巧地接过小姐手里的男子。
      惨,真惨。
      医者剥开男子衣袍,越看越是心惊。
      兄台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弄成这个鬼样子?等他醒了他一定要问问,这种下手歹毒之人他可得避着点,他不想被打成这副死相。
      可不就是死相吗?内伤和近百处外伤,这人卯时就该去阎王殿报道了,怎么还能撑到现在?
      青衫医者捏着下颌,若有所思。
      此人应是有世间难寻的秘药,才能把他这条命从鬼门关吊回来,这种药他早些年也做过许多,但都被主子拿走了。
      同主子汇报完情况,医者赶忙去前堂捡药材,女子踏前几步,看着榻上阖着眼眸宛如病弱美人的男子,若有所思。
      曦和刚回房,只听来人从外头走进,脚步匆匆,红白纱层层叠落,露出一双绣花暗红鞋履。
      绘晴面色微凝,有些沉重地说:“妹妹,我们的人只回来了九个,但此人逃时身负重伤,有濒死之相,虽然下落不明,但大概是无了生机……”
      曦和眼眸渐深,不见喜色。
      死了?恐怕是不见得。
      只能说不愧是反派吗?折了大半顶尖杀手还是让他跑了,出色的反派有时比主角命都长,惯爱藏匿暗中伺机而动。
      幸而她也在暗中,曦和勾唇一笑。
      他树敌众多,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这也是她有恃无恐遣人刺杀的缘故。
      下落不明?倒是个好机会。
      每看到那三瓜两枣的下属们,绘晴倍感忧愁,倒不是心疼他们,杀手薄情,常年游走于刀刃之间,哪有不栽跟头的道理?死人是常态,她司空见惯了,她只是担心刹阁受此重创,重振风采遥遥无期,恐怕难成小疯子身后的助力。
      曦和知道后仰天大笑,打趣她只培养暗哨得了,捏着一些人的把柄欣赏他们惶恐惊惧的模样比杀了他们还要有趣呢。
      曦和描绘的场面深深地打动了绘晴,听完她骨子里都淌着畅快的爽意。
      暗哨组织,似乎也不是不可?
      绘晴感觉她都快被小疯子带疯了,立志要打造江湖第一情报组织。
      躺在病榻上的黑衣人:所以我们是失业了?
      绘晴:用完了就丢?本尊倒也没那么无情,回去改行吧。
      时光匆匆,相聚时短,绘晴带着休养了一个月的黑衣人们回到刹阁,着手贯彻全员暗哨的使命。
      许钰也收到了楼内书信,向她们辞行。
      众人聚在大门前,女子作熟悉装束,灰袍斗笠,乌发扎成了一束长马尾,威名赫赫一柄寒光敛了霜雪,佩在腰际,她牵着千里啸霜驹翻身而上,英姿飒爽,威风猎猎。
      女子回首点头,朝众人笑笑,旋即纵马疾飞,扬起一地灰尘,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一连拜别两位,众人不免有些怅然,小七的眼泪垂垂欲坠,又默默憋了回去,她要做一个坚强的姑娘。学童们望着女子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有些年纪小的已是满脸珍珠,小声啜泣。
      小朋友喜欢这个陪她们玩老鹰捉小鸡的大姐姐,虽然她不怎么说话,但她会给她们缝衣服,陪她们玩游戏,而且她脾气很好,总是愣愣的,她们时常在她带的小课上画乌龟王八,她也不生气,第二日寻了只小龟放在缸里给她们画,而且她做的红烧鸡腿最好吃了,那天她们把后厨的饭都吃光了。
      笑着送走两位好友的曦和拢了拢外衫,今年秋日倒是有点冷。
      似是忽然想起还有一位来路不明的贵客,曦和缓缓走进了许久不曾踏足医馆。换了灰衫的医者泪流满面,小姐你终于不踢门了,连忙拉着她交谈了一番。
      据此人所说,他来自北地,是商户之子,因生意与人结仇,仇家买凶杀人,他双拳难敌千军,突破围困,最终为她们所救。他醒来后一切举止如常,如今伤势渐好,也能下地帮他拾些药材,摘抄药方。
      曦和瞥他一眼,这么能干?
      医者眉梢轻挑,人挺勤快。
      一拍即合。
      曦和撩开门帘入内。
      男子身穿灰袍,肩披暗红旧衫,乌发如墨被主人随手拿了块素净白帕捆着,溢出几络坠在肩头,他身形高大,并不是瘦弱的类型,内衫贴着精壮结实的肌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内敛的霸气,他目若朗星,正认真抄写药方,神态静谧祥和。
      男子闻声望了过来,据大夫所说,他们当家的是一位女子,世道重用男子,少有女子当家,眼前这位大概便是此地当家之人。
      当家貌若观音,看似弱柳扶风,刚进来便落坐在靠门那把红桃木椅上,双腿交叠,毫不避讳地打量他,目光随意,好似在商铺地摊挑拣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男子乌睫微不可闻地颤了一瞬,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简单。
      曦和身子微微前倾,开门见山,“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一位夫子,当日也是看中这点这才救你,如今你伤势渐愈,可否在罗镇留至年关,等我那位夫子回来了,公子再行启程。”
      男子捂唇重重咳了几声,面上染上了点红晕,“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宋凛无以言谢,愿倾力以助。”
      女子看似在问他,言语间却无一丝询问之意,她面上看着一派和气,实则性子强势,恐怕即便他不同意,她也会赶鸭子上架。
      “明日有位夫子前来教习,公子不懂的可以问她。我的学堂有些特殊,不同于私塾与家塾,教学上与北地的书院也多有不同……”
      她朝外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临渔是学堂的专属医者,对孩子们的情况比较了解,你若是无从下手,也可以问他。”
      “那在下可以问姑娘吗?在下对这些并不熟悉,临大夫平日里也会为镇上的百姓问诊,在下不好耽搁他太久……”
      他目光坦荡,好似只是为了解决问题才问她。
      曦和眼皮一跳,眸中掠过惊讶之色,瞥了他一眼,掩唇轻笑。
      “倒不是我不想为宋公子分忧,只是我几处铺子皆在江南,路途往返,舟车劳顿,恐怕是没什么心力过来此处,听临渔说你在北地做生意,相信宋公子也明白咱们生意人的难处,实在是我无能为力……”
      “姑娘要务在身,在下又怎敢打扰,是在考虑不周,令姑娘为难了。”男子颔首,眼中皆是歉意。
      “公子客气了,这些孩子心性纯良,不会让公子为难的,大事不会有,小事公子也能能解决。我看公子面善,仿佛一见如故,相信她们也会敬重你,那我便先称您一句宋夫子了。”
      观音像顾盼神飞,眉目间溢出几分欢喜。
      宋凛顿时语塞,这顶高帽子他不戴也得戴,他识趣地戴上了。
      女子漫步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宋凛眼眸闪烁,这屋子曾是会客间,如今分给他用,杯具都是他用过了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宋凛并未出言提醒。
      直到女子一连喝了三杯,男子面上平静,隐在袖袍下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认命般垂耸着冷白眼皮。既然无人知晓,说出来反倒显得唐突,这事他烂肚子了,就当没发生过。
      灰衫医者兴冲冲走进来,目光落在杯子上,瞪大了眼睛。
      “小姐!那些杯子是宋公子用过的,你怎得如此心急?算了,我再给你拿一套来,宋公子你也不提醒一下拉,这样不干净……”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准备拿套新杯盏来。
      厢房内落针可闻。
      宋凛:……
      现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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