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欺负我老公》一滴氧烷

2、Chapter 2

　　第二章

　　等待手术的过程总是心焦又难受，但程晃玉没表现出来。她心里知道，这个时候的担心总是多余又徒劳。

　　盛明和黎阳中途去打了好几个电话，大概是在给家人朋友报备，报备完了之后两个人又在复盘车祸的起因经过。——当然，顺便也给程晃玉大致交代了一下事情，说周是的婚车是跟一辆三轮车相撞的。三蹦子本来就是马路杀手，早上车流又多，周是没避及，直接在车流量最多的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连带着后面的两辆车还追了尾。

　　盛明说到这十分气愤，还在给她普及谁全责谁赔偿的事，程晃玉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只觉得这两人好吵。
　　真的好吵。
　　受了伤还不消停，哪来那么多话啊？

　　俩兄弟伙显然是不知道程晃玉心里在想什么，从这两人的角度看过去，程晃玉穿得朴素干净，抱着手臂，肩膀微微耸起，沉着一张脸，周身气压很低。大小姐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不高兴就会直接摆脸子，盛明和黎阳有点害怕。

　　“那个，嫂子。”
　　一顿输出过后的盛明小心翼翼开口：“你冷吗？要不给你拿个毯子？”

　　程晃玉其实是有点困了，她从早上起来除了水果，正经饭一口都没吃，现在在这饿着肚子等未婚夫手术，医院的消毒水味灌进鼻腔，两个大男人还吵得她头疼。
　　每件事情都戳中她的雷区，换做以前早发火了。
　　但现在她只是单纯挺想死的。

　　看了盛明一眼，发觉这俩人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不高兴了。
　　但盛明现在好歹是患者，石膏还在手上挂着呢。自己也没那么矫情，三伏天还盖毯子。
　　索性摆摆手，淡声开口：“不用了。”

　　盛明见状，便也没再说什么。订婚当日未婚夫出这么大车祸，换做谁都不好受。他代入了一下程晃玉的角色，觉得大小姐今天挂脸是理所应当——应该不是因为他和黎阳不高兴的。
　　于是悬着的心轻轻放下了一半。

　　中间黎阳还问要不要带饭，程晃玉拒绝了，她没心情，也不想在满是消毒水和细菌的医院弄饭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周是被推了出来。
　　盛明和黎阳立马迎上去，程晃玉也起身。

　　手术床上的周是紧闭双眼。

　　看了看她，医生又道：“家属是吗？”
　　程晃玉点点头：“是我。”
　　“你老公肯定是要住院的。麻醉还没过，他现在意识还不是特别清醒。你这边可以先去办理一下手续。”医生道。
　　盛明忙说：“那嫂子，我们陪你？”

　　程晃玉点点头，收拾了一下情绪，同盛明和黎阳一块跟着护士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周是现在还在ICU里面，医生说要观察几天，没有生命危险了才可以转普通病房。程晃玉一下午看到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名词就心慌。倒是付华先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ICU又不允许家属陪护，她待在医院也没什么用，不如回家先吃口饭休息休息。

　　程晃玉思忖片刻，在电话这头轻声道：“妈。”
　　付华应了一声：“怎么了？”
　　“客人那边……”
　　“我和你爸都处理好了，放心吧。”付华温声道，“小玉，你先回家，妈妈煮馄饨给你了。你也累了，先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有事爸爸妈妈会帮你处理的。”

　　付华说得很有道理，在医院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办不了。

　　程晃玉于是十分顺从地回了家。

　　门口的“囍”字还明晃晃地贴着，红得惹眼。程晃玉推门进去，神情有些恍惚，倒是付华立马上前，替她脱下外套，道：“快去洗手，馄饨刚煮好。”

　　身上后知后觉地传来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程晃玉眉头皱了皱。这个味道在她的认知里一直是难以接受的味道，她本人从小到大也很抗拒去医院，家里亲戚生病去探望的时候，自己都是全程戴着口罩皱着眉头探望的。

　　“妈，我吃不下。”程晃玉挂好外套，道，“我有点儿累，先回房间了。”

　　付华顿了顿，没拦着。

　　他们家闺女，从出生开始，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说不做的事情，程朗和付华是绝对不强迫的。程晃玉害怕打针，讨厌医院，有时候连家庭医生都不愿意看，可纵使体质再强也有生病的时候。付华就在家里给她准备各种儿童药，自己学起了药理知识，做起了女儿的专属医生。

　　程晃玉成年之后，他们和普通的家长一样，更加关心她以后何去何从的问题。在他们的打算里，程晃玉留在南江市是最好的，在沪城或者临安也行，这一块都是连成一片的经济带，发达，离得也特别近，反正他们是不打算让程晃玉出远门，看不见摸不着，万一有什么事也照料不到，能在南江市当地考个带编工作最好，又稳定又清闲，平时上上班唠唠嗑，没什么太大压力。

　　女儿的婚姻大事程朗和付华也考虑得很周全，不是没给她物色过人选。说实在的，像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女孩，很多都是二十出头就已经开始物色结婚对象了，而且跟结婚对象的家底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考量因素。说直白点，有的婚姻就是生意场上的强强联合。但程朗和付华不赞同，认为女儿的婚姻不必牵扯那么多因素，他们家虽然不是那种叱咤生意场的领军人物，但在南江绝对也是家大业大了。所以付华对她的结婚对象只有两条要求：第一，人品正会挣钱；第二，挣的钱要给老婆花。

　　程晃玉在此基础上还加了若干条老公准则。——不过那都是后话和年少时的奇思妙想，现在她的准老公还在ICU病房里躺着呢。

　　-

　　一觉睡到大天亮，程晃玉醒来的时候身体都有点痛，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昨天是真的累。

　　昨天晚上回家之后，她回了几条微信倒头就睡，现在起床肌肉都有点睡久了的酸痛感。家里安安静静，程朗和付华也没来叫她起床吃饭。
　　再一看手机，已经过中午十二点半了。

　　冗杂的微信消息堆在消息列表里面，有关心的，有慰问的，也有八卦的。程晃玉懒得应付，此时此刻填饱肚子才是人生大事。

　　洗漱过后她下楼弄饭吃，程朗和付华不在家，应该是在她爷爷奶奶那边说她订婚宴的事。——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和长辈报备。程晃玉想也不想就知道家族里那些人都在讨论什么，八成又是在那里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然后被爷爷奶奶大骂一通。亲戚之间是这样的，关系再好的亲戚，也免不了一个“利”字。她命好，但亲戚里很少有人希望她真正过得好，家大业大就是这样，多的是有人看大厦将倾的笑话。
　　不过此时此刻也用不着她应付烦人的亲戚，程朗和付华已经替她冲锋上阵了。

　　餐桌上有付华给她弄的果盘和燕窝，看上去健康又清淡。反正这婚短期也订不了，这些养生淡口的东西她也吃腻了，索性从厨房里摸出一包豚骨拉面，准备做个简单的速食。

　　好友叶云朵的视频通话适时打进来。

　　程晃玉正在烧开水，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叶云朵的声音传过来：“——你醒着啊？”
　　程晃玉把搅散的鸡蛋倒进锅里，声音懒散：“不然呢，昨晚八九点就睡了。”
　　“你也知道你睡了十二个多小时？”叶云朵在电话那边说，“再不回消息我就报警找人了。”
　　程晃玉笑了起来：“别动不动报警报警的，你怎么跟周是一样？找不到人就急。”

　　说起来周是，叶云朵顿了一下：“你未婚夫情况如何？”
　　“天知道。”

　　面饼熟得差不多了，程晃玉关了火，端着锅往厨房里走。

　　手机还靠在灶台前的瓷砖墙上，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他这会应该还在医院ICU躺着吧？哎呀不知道，那些专业名词我也听不懂，反正昨天医生说他伤得是有点严重的，等他到时候醒了再说吧！”
　　叶云朵：“……”
　　真心大啊。

　　视频里的人心大如海，正在嗦面，穿着一身Hello Kitty的粉色睡衣，戴着发箍敷着面膜，发箍上面还有一个弹簧毛绒小花，随着她嗦面的动作一颤一颤。
　　看上去是真的豁达。

　　叶云朵服了：“怎么办？你这婚到底能不能结的成？我还准备等你年底结婚拿伴手礼呢。”
　　“估计悬吧。”程晃玉嗦了一口面，烫得呲牙咧嘴，“这会我爸妈应该在我爷爷家商量这个事儿，反正现在的情况对于我们家来说，很难办。”
　　叶云朵沉默了一下：“按照你爷爷的性格，估计——”
　　“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还想和周是结婚，他肯定不会同意。”程晃玉笃定开口。

　　程家的事都是程老爷子做主的。作为皇太女，程晃玉虽然享受到了家族同辈小孩当中没有的待遇，但是也为此而多了很多烦恼——爷爷和奶奶对自己的事特别上心，她的事就是爷奶晚年要操心的终身大事。有时候自己一个小感冒，爷爷奶奶都要专程过来盯着她早点休息，不让她刷抖音。

　　她和周是的婚事，说实话家族上下都不是特别看好。或许在别人看来周是是一个很好的人，有自己的公司，事业风生水起，长得挺好看，人品也周正。——可是对程晃玉这种祖上三代家境殷实的人来说，婚姻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和家族传承。
　　然而周是，是没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