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诱拐阎王案》残婵

4、竹马修罗场，万诡苗头现

　　祈苍是仙界太子，也是全仙界最了解岁禾的人。

　　二人是在岁禾第一次女扮男装时相识。
　　在岁禾考阎王的三四百年里，祈苍经常找她论道比武，称得上一个青梅竹马的名分。

　　有段时间二人走的太近，仙界还谣传清如冷月，傲如雪莲的太子有断袖之癖。

　　岁禾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晃晃脑袋清除杂念，藏在拂渊身后偷瞄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的祈苍，心里又惊又怕。

　　因为祈苍对岁禾说过，“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这种话。

　　“见过神尊。”

　　款款而来的祈苍绕到拂渊身侧，在正好可以看见岁禾的位置停下，颔首行礼。

　　那冷若冰霜的脸因为血月映上一层绯色，话语动作之间极尽风雅。

　　拂渊挺直脊背，审视眸光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最后从他戴着银色发冠的头顶略过。阴阳怪气地“嗯”一声，侧身挡住他不断看向岁禾的视线。

　　与此同时岁禾扶着拂渊劲瘦后腰，同样侧身小移半圈，直到祈苍从她余光中消失为止。

　　祈苍冷眼看着二人的默契互动，沉吟片刻瞥一眼躺在纸浆里的白骨问道：“纸人镇的事怎的惊动神尊下凡来了？”

　　他问话时再次悄然移步，直到瞧见拂渊身后那抹倩影时才停下。

　　“我家岁禾听闻纸人镇诡事频发，想来此凑热闹玩，本尊自然是要陪同。”

　　拂渊对上祈苍探究眸光，眼眸半阖皮笑肉不笑。反手握住岁禾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按住她的肩膀，骨节分明的修长中指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

　　他像是在展现自己的玩物一般，岁禾很是厌烦这种感觉，但又无法挣脱他的桎梏。

　　“太子似乎对本尊的道侣很感兴趣？”
　　拂渊手下微微使力，捏的岁禾肩膀生疼。

　　她只得乖乖站定，并在心里暗暗起誓。等利用完拂渊找齐生死簿，一定给他写出一个惨无人道的死法。

　　祈苍在听闻“岁禾”二字时，面无表情的冷脸上出现了一抹异色。待到拂渊话落立马反问，“岁禾？道侣？”

　　他语气冲人，态度也不像之前那般恭敬。一双窄长桃花眼更是满含凶光，仿若拂渊与他有血海深仇似的。

　　被强行拉到修罗场之中的岁禾不禁皱眉，她是第一次瞧见祈苍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在她的印象里祈苍是个没有脾气，外冷内热的美人，现在看来倒不全是了。

　　她思忖间忽然想到，祈苍同她说要闭关三百年，研究什么魂灵再生之法。
　　如今百年都不到，他怎么提前出关了？

　　“太子这是在质问本尊？”

　　拂渊挑衅地轻抚岁禾垂在身后的秀发，语气轻蔑。周身肃杀之气必现，吓得在白骨上方盘旋的五六只乌鸦，嘶哑一声煽动翅膀，立在远处尖角房檐上放声惨叫。

　　似乎是在通知同伴，这里有一个大魔头，不要过来。

　　“如若是，神尊当如何？”
　　祈苍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语含不甘。

　　“神尊已在三生石下与他人立过道侣契约，现如今……”他瞪一眼岁禾，“这般做派，难免让人心中不服。”

　　他说话间远处的乌鸦一直叫唤，呼呼吹不停的阴冷晚风，使得镇外抽条疯长的青杨树簌簌作响。

　　闹的人心慌。

　　“聒噪。”

　　拂渊怨怼之气难掩，单手拨动右手食指上的骨戒，挥出一记红色灵力。尖角房檐上的五六只乌鸦瞬息之间头身分离。

　　啪嗒一声，圆滚滚的脑袋掉落在青石板路上，滚出好远。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血珠连滴成线在尖角房檐处下的一场局部血雨。

　　在场三人，唯有岁禾一个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完事了，谁知靠近镇子的青杨树林忽然拦腰断裂，轰然倒地。

　　鸟飞兽走，惊起一滩鸥鹭。

　　如此，拂渊才心觉畅快，沉眉瞪目看向岁禾。
　　不知是想要杀人灭口还是想要旁的什么。

　　岁禾抿紧红唇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祈苍以为拂渊脚踏两只船，在替她鸣不平？

　　而拂渊…大抵是……疯病犯了。

　　岁禾向祈苍投去感激目光，却遭一记白眼。

　　岁禾见状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瞬间变得亮如繁星，“怪事，怪事。你还会翻白眼？”

　　她惊叹出声。
　　祈苍面露疑惑，拂渊脸黑如锅底。

　　周遭空气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岁禾呆愣一瞬随即明白，方才言语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她心里堵得慌，恶狠狠剜一眼始作俑者拂渊。
　　本想着继续藏到他背后当害羞草，可转念一想如此怪异举动，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于是乎她念头通达，“哎呀。这位太子殿下玉树临风，翻人白眼都是如此风雅啊。”

　　她抖抖衣袖干笑两声，强行解释，“太子殿下倒不必对我如此敌视，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岁禾说到关键处停下，脸不红，心狂跳对上祈苍似疑惑不解的视线。

　　“小女的岁禾是年岁的岁，与神尊正牌道侣穗禾二字相差万里。”

　　岁禾心里窃喜，还好当初她女扮男装时留了一手，取了个与岁禾音同字不同的穗禾当假名字。

　　“正牌道侣？”
　　祈苍玩味地将话重复一遍，冷脸上闪过一丝愤怒。

　　果然还是那个黜邪崇正的祈苍啊。

　　岁禾见祈苍的思绪已被自己带偏，做出平日决计不会做的举动，故意很大声的吸吸鼻子，佯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太子殿下也知道神尊……唉……小女只是小小花灵势单力薄，也是无法……”

　　她停顿的很微妙，抬手假装抹掉眼泪时，偏头得意地冲又生闷气，又看好戏拂渊挑了挑眉。

　　让你坑我，这下名声又被我败坏了吧。
　　都是你自找的，哼哼。

　　拂渊定定瞧着装腔作势还不忘拉踩他一脚的岁禾，心中的无名火就消下大半。

　　他眸中宠溺满溢，嘴角笑意难掩，“可给你委屈坏了，想我今晚怎么补偿你？”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震惊四座的话。

　　荒谬！荒谬至极！！！

　　岁禾错愕又震惊，做出八百个假动作暗戳戳与拂渊来开距离。尴尬无措，嫌弃鄙夷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旁冷脸祈苍瞧着岁禾一会儿摸耳朵，一会儿捋头发假动作无数的岁禾。眼眸微眯收起怒火，不明所以的冷哼一声。

　　岁禾见状赶忙指指地上被忽略已久的白骨，转移话题道：“太子缘何说此人不是元柔？”

　　“此地乃人间，不必如此拘谨，唤我名讳便好。”

　　祈苍正气凛然地往岁禾身边走两步，解释说：“我跟踪纸阎王入了八角楼，真正的元柔在八角楼里。”

　　不知为何，他说起八角楼时眼神躲闪，耳根通红，活像是被人非礼了。

　　今天的祈苍很是奇怪。
　　岁禾心里想着正想问话，拂渊长腿一迈横亘在二人之间。

　　“八角楼是为纸人镇镇主之家。本尊早些年游历人间听闻镇主高觉，共有二十四房妾室，夜夜笙歌。太子这般模样，莫不是瞧见了不该瞧的？”

　　拂渊故意刺激祈苍。

　　祈苍回想起当时院中淫靡情景，耳根上的红晕顿时染满俊脸与白皙脖颈。

　　岁禾摸摸下巴，眸光不断在二人身上游历。

　　半晌，她“哦”一声，猛地一拍拂渊胳膊压低音量说：“你此前说不是时候，等人。其实就是早看见了祈苍，故意耍我们？”

　　故意让我们碰面，让你看好戏？！
　　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只敢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问。

　　“耍他了，没耍你。”
　　拂渊音量不低，三人都可以听见。

　　四周气压再次降低，岁禾甚至都能感觉到祈苍身上在冒寒气。

　　祈苍身上有冰凤血脉，把他惹毛了冒寒气，下冰刀都是正常操作。

　　“太子…你…呃……祈公子……”岁禾支支吾吾，总觉用现在这副样子直呼祈苍名字有些怪异。

　　犹豫片刻，直接问道：“她若不是元柔，哪又是何人？元柔此刻是否安全？”

　　纸阎王到底是人为作乱还是鬼祟作伥？

　　岁禾疑问犹如九天玄云，繁多厚重又窒息。
　　她不好意思全部问完，只得循序渐进。

　　祈苍不言看向拂渊，二人对望剑拔弩张但也非常默契，谁都没有回答岁禾的疑问。

　　又打哑谜？

　　岁禾无语至极用脚尖轻触隐隐泛着白光的白骨，眨眼间白骨化成一对粉末融于纸浆，散发出一种熏人眼睛的腥臭味。

　　岁禾屏气后退数十步，撞到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回眸一看，一个红色半人高的皱巴巴纸人，贴在她脊背上声若蚊蝇直喊疼。

　　岁禾反手将红纸人扯下一眼看出，它是白日之时垫在青霜身下的纸人。它多了一双墨黑色双眼，活灵活现如同真人一般。

　　纸扎点墨眼，百鬼魅众生。
　　纸扎吐人言，大祸四面起。

　　岁禾立刻燃起掌心火甩向红纸人。只听“轰”地一声，橙红色火焰在将红纸人包围的一瞬间变为幽幽绿焰。

　　“疼——”

　　红纸人在悲鸣声中化为绿色飞灰。
　　阴风吹来，绿灰四散。

　　街边各处的纸人怪异地扭动身体，原本没有眼睛的纸人纷纷长出一双泛起绿光的黑眸，齐齐看向岁禾。

　　她眉头紧锁，在红纸人化灰的瞬间感到一股极大的冤气。

　　同貌纸阎王吃人，无魂纸人喊疼，镇民自发献祭……
　　诸多怪事堆积在一起，软趴趴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理不清还心绪乱，燥意盛是眼又花。
　　一切阴谋冤屈才出苗头，岁禾实在瞧不出玄机。

　　她晃晃脑袋，眼前景物虚化，眩晕感直冲天灵盖。要晕不晕之际，偏头去看拂渊，祈苍二人。

　　他们上被眼含绿光的纸人贴脸围住，下被此前苍黄逃走的镇民抱腿困住。身形摇摇晃晃，同是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

　　岁禾心中惊慌，看向摊在地上的白骨。

　　“这散灵药怎么如此之臭，呕……”

　　白骨掰下小拇指堵在鼻孔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看向曲腿坐在房顶之上，化作常人大小的纸阎王。

　　“任务完成。”
　　白骨尖声报告，化为手掌大小的小挂件贴在纸阎王腰间。

　　纸阎王抚摸白骨，顶着与岁禾有七八成相似地脸朝岁禾再次扬起一个，上嘴唇贴到额头，下嘴唇提到锁骨，嘴角扬到太阳穴的骇人微笑。
　　伸出红纸长舌卷起已然晕掉的拂渊和祈苍，飞跃向镇中心的八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