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诱拐阎王案》残婵

30、前尘往事酸，爱愿觉亏欠

　　封在湖底的岁禾，眼睁睁看着拂渊同与自己，相貌完全一样的女子离开。无法阻止，心中焦急抽痛。
　　飞入身体的黑莲花，映在额间，散发淡淡黑光。

　　她不由自主地合上沉重眼皮，一段熟系又不熟系的画面，似潮水般涌入脑海。

　　六万年前，魔，妖，神仙三族，成鼎立局势。
　　三族谁也不服谁，经常无缘无故发动战争。

　　神仙妖魔打架，最遭殃的乃是人族。
　　平民百姓长年累月流离失所，王公贵族举家迁徙，至东海，北海交界处的蓬莱仙山，寻求庇护。

　　蓬莱仙山里的人生来便是神，老天爷偏袒他们。同时也剥夺了他们的自由。
　　他们生来背负诅咒，永生永世不得走出蓬莱。所以蓬莱仙人，向来不插手三界之事。

　　那些王公贵族们不信邪，神的职责不就是护佑弱小之物吗？
　　他们一连跪地数百天，感化了支撑蓬莱仙山在东海，北海海面交界处漂浮的四只玄龟。

　　玄龟送与他们一块龟甲，龟甲在东海附近的沙地上，幻化成一座不大不小的渔村。

　　年仅八岁的拂渊经常跪在，沙石头遍布的渔村村口。
　　他衣衫褴褛，头发乱糟。面上经常沾有黑色发臭淤泥，身体大伤小伤遍布。瘦的像皮影戏里的皮影一般。

　　一眼望去猥贱，卑污，腌臜。
　　第二眼再望去丝毫不觉得可怜，还是恶心。

　　想来与他小小年纪，那要死不活的气质有关。

　　小拂渊今日一整天水米未进，溜圆的双眼无神地盯着，蓬莱仙岛的方向。
　　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扣首祭拜，乞求仙神能救救他病重的娘亲。

　　他娘亲名唤拂冉，原是人族最受宠的小公主。
　　及笄礼那天偷跑到皇宫外的集市玩耍，结识了隐藏身份，在人间风花雪月的魔族新王——奈玄烨。

　　拂冉可爱，真诚。奈玄烨阴郁，风流。两位品貌，性格都互补的年轻人，很快看对了眼。
　　他们相识，相知，恋爱，成婚之日，奈玄烨玩够了一声不吭回魔族。途中遇到成群结队找事的仙族，双方交战，奈玄烨孤身一人落下风。

　　他以屠城威胁仙族，才堪堪逃回魔族，继续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

　　拂冉为此消沉，精神恍惚。历经千辛万苦，跑到魔界找奈玄烨要说法。
　　却看见他妻妾成群，儿女承欢。

　　至此拂冉幡然醒悟，回人族重新生活。

　　就在她要嫁给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青梅竹马时，奈玄烨又忽然出现，用魅术迷惑拂冉。让她在大婚之夜，同他苟合的消息不胫而走。

　　奈玄烨说的那句，“我用过的东西，他人休想染指。”，使拂冉精神坍塌。
　　人族将无用的贞洁看得极重，所以她的大婚中止，公主之名也被向来喜爱面子的皇室除掉。

　　拂冉流落街头，被所有人嫌弃。她想结束生命时发现有了身孕，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她迟疑了，不想死。

　　迟疑着，迟疑着肚子大了。
　　她害怕了尝试打胎，一次也没成功。于是找了个破庙，期待又绝望地将孩子生下，取名拂渊。

　　寓意他能轻轻松松淌过深渊，拥有吉祥如意的未来。

　　小拂渊出生后，身边人的气运被他身上的半魔之气影响，倒霉至极。
　　娘俩走到哪儿都不受待见，随着小拂渊的长大，他能控制身上的魔气了。不会给人带来灾祸了，可拂冉却病重了。

　　而且人们已经习惯，一有倒霉事发生便找拂渊算账。

　　病重濒死的拂冉一眼将拂渊以后的生活望到头。

　　她深陷在眼眶里的昏黄双眸，饱含热泪。有气无力地推开小拂渊放弃尊严被人打，被人骂而换来的假伤药。

　　“阿渊，娘亲想让你同我一起去了……”
　　她侧身躺着，支撑起羸弱的身体。抬起比粗糙树皮还要糟糕的手，轻轻擦拭小拂渊不断往外溢血的嘴角。

　　滚烫热泪从右眼角先滑落，被山根拦住。形成一个小水洼，水洼晃晃悠悠，越积越多，最后从四面八方溢出。

　　“但是，娘亲舍不得，娘亲非常爱你，也非常恨你。”她抚上小拂渊，鼻梁右侧，靠近山根位置的一颗棕褐色小美人痣。

　　她记得奈玄烨鼻梁右侧，靠近山根的位置，也有一颗美人痣，只不过是黑褐色的。

　　“我没有活头了，你若想以后体面地活下去便走吧。找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生活。”

　　她呆呆地望着漏风破庙的天花板，嗓音干涩沙哑。

　　“等大些时，再找一个会时常心疼，时常觉得亏欠你的姑娘。同她成婚。爱一个人便是常觉心疼，常觉亏欠。阿渊一定会被人爱的，对吗？”

　　拂冉看向跪在床边，低头沉默，毫无情绪起伏的小拂渊。干裂地快要变成三瓣唇的苍白嘴唇，艰难地扯出一抹弧度。逗笑着说：

　　“阿渊以后遇到心仪的女子，想交心的朋友。便直接问他们，你是否心疼我吧？不然，你这副样子会把人吓走的。”

　　小拂渊闻言，唇角抽出着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僵硬得像个木偶。

　　拂冉闷笑几声，“药太苦了，娘亲想吃糖葫芦。”

　　话落，拂渊一声不吭走出破庙买糖葫芦时，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飞砸下来许多陨石火块。

　　眨眼之间，城镇中央便被夷为平地。拂渊飞奔回屋，看见拂冉头闷在水缸里。他知道拂冉想一走了之，他也想她的娘亲解脱。可拂冉是唯一会关心他的人了。

　　“娘亲，我怕，你不走。”

　　年仅八岁的小拂渊第一次，学着乞讨时街上小孩向他们父母撒娇买玩具的语气，同拂冉僵硬撒娇。

　　闭气闷在水缸里的拂冉呜咽一声。灌呛了一大口井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混进水缸之中。

　　她没说什么，羸弱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抱起小拂渊，往城外跑。

　　这是小拂渊第一次被拂冉拥抱，很温暖，他很喜欢。他想以后一定要多抱抱娘亲。

　　娘俩栖身的破庙，距离城外近。没走一段距离便碰见了，先普通百姓逃难出城的王公贵族们。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像从关外赶回来的军队一样。

　　拂冉抱着小拂渊，一路跟在他们后边。不管被辱骂驱赶多少次，依然跟着，大抵过了半月有余，他们到了蓬莱仙山。

　　在渔村安了家。

　　“小祸胚！谁允许你白日出门的，晦气！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们娘俩丢尽了，你们怎么好意思活着的！快去跳海自尽吧！”

　　“快去啊！债屁虫！怪物！乞丐！”

　　两个同样七八岁，但衣着华丽的肥硕男孩。站在距离小拂渊三米开外的地方，一边口无遮拦地骂他，一边拿手中的长木杆，专挑他有伤的地方戳刺。

　　小拂渊跪在粗沙裹挟尖锐石子的地面，一动不动。像木偶般似的不知痛疼，没有情绪。

　　“瞧他那死人样，晦气！我都吃不下晚饭了！”
　　两个肥硕小孩，戳刺了半天，小拂渊都没有反应。觉得无聊对视一眼，贼兮兮地勾唇一笑，噔噔噔地跑开。

　　不多时，滚滚浓烟从小拂渊居住的海边茅草屋传来。

　　村中人见了不但不去帮忙，还围起来边磕瓜子，边拍手叫好。半个多月的流离生活，让他们如同刁民一般粗俗无礼。

　　木讷的小拂渊听见了，猛地站起来。可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又栽倒下去。
　　他使劲儿在布满伤痕的胳膊上，掐了掐。爬到海岸边，灌了五六口咸腥的海水。

　　颠颠撞撞地爬起来，飞奔进火势正旺的茅草屋。

　　屋内拂冉脸色苍白，双眼失焦看着门口的方向。长了不少皱纹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暗红色勒痕。
　　身上灰色粗麻衣物，燃烧得正旺盛。僵硬无助躺在用湿草和树枝，做的简易木床上。

　　“嘿咻，嘿咻！”

　　拂冉旁边有一朵，不停用花瓣从地上瓦罐捧水，然后再对着女子洒水的花瓣尖端为粉色，花瓣瓣身为淡绿色的崖莲。

　　“你快过来呀救火呀。我在蓬莱仙山，看见你跪了好多天。你的乞求本神花听见了，以后就让我罩着你吧。”

　　“我叫岁禾。”
　　和苹果差不多的小崖莲，将拂冉身上最后一缕火苗扑灭。飞到呆站着的拂渊面前，蹭蹭他沾满污泥的脸颊，“我知道你唤拂渊，我观察你很久了。”

　　话落，拂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数愈合。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
　　拂渊嗓音干涩，带有颤音。

　　绕开小岁禾，飞扑到拂冉身边，晃晃她硬如石块的身体。喊了几声“娘亲”，无人应答。

　　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了，再也不会有人抱他了。
　　无神的圆眼里没有泪水，他试图抱起拂冉，可他太小了，抱不动。

　　“对不起嘛，看见你被欺负，我也很心痛啊。我也想早点来的，可是蓬莱仙山有结界。我出不去。

　　虽然结界是限制那些神人的，可是我一朵崖莲不知为何生下来就有神力，那结界对我有些影响，我撞了好多次，浪费了大半神力才撞的开。”

　　小岁禾小声嘀咕，幽幽飞到拂渊眼前，“你看，我漂亮的花瓣都折损了好多。”

　　她抖抖外围像皱纸一样的花瓣，像小拂渊证明。

　　“你心疼我，那我娶你好了。”
　　小拂渊摆弄拂冉的身体，无数次地尝试。将拂冉从越烧越旺的大火中救出。

　　“娶我？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永远在一起。”

　　小岁禾上下窜动，展开两片花瓣，抬起拂冉的头。“当然好了，我要罩着你，那肯定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啊。”

　　一小孩，一莲花，就这样抬起拂冉的尸身，磕磕绊绊地走出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