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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日:苍山暮霭(二) ...

  •   辰时正刻,僭灵城东。
      身披素白大氅的女子寻到一处客栈,匆匆在门外瞥了一眼,便轻步跨入那扇微敞的朱漆大门。
      这儿虽深处小巷之中,地面上偏僻了些,不比街市繁华,却也占得个清静。门口“晴初客栈”的四字招牌,更采用古篆写法,填以淡色金泥,极有一种雨后初晴、阳光镌刻了潮润山石的清新之美——女子看中他家,多半也是因此。
      客栈大堂隐得更深,不似别家正对着大门,而须经过一个回字型长廊所环绕的闲雅庭院,方可走进。庭院里各色花草盆栽不在少数,于此晨光细风里争奇夺艳,却有一株深红的樱树赫然傲立其中,芳菲正盛。
      “劳驾,我要一间客房。”清冽如泉的嗓音响起,临岚亭亭站定,对一个看店小厮唤道。
      看这客栈远离商业竞争之态,掌柜的许是不常来店里亲自看账。那小厮听到有新客人来了,忙搁下手头正在清点的账目,起身赔笑:
      “姑娘要住店哪?您喜欢啥样的客房,我这便叫人去收拾——”
      小厮是个半大少年,而他面前的这位女子身姿修长,打扮中性,他努力挺直了腰板,才将将与她平视。
      “……随意。”临岚似有心事,递出银钱,淡淡说道,“我想在楼下坐会,先帮我上壶茶吧。”
      “好嘞~”小厮识趣,果不多问,立即道,“姑娘稍待,我们南疆最有名的茶要属银生城附近山上产的啦,我这就沏一壶给您尝尝!”
      临岚微微点头,就近寻个位置坐下,眉宇间一抹愁色愈浓。小厮记完账,转头又去了里间。
      师父的身体已撑不了多久……那人说过,来到僭灵城或能求得续命的方法,我又该从何寻起?
      静思间,隔壁座上的一席谈话,不觉引起了她的关注:
      “嘿……听说了吗?又有一户人家的青年被仙女选中,脱离肉身、得道修仙去啦!”精壮青年眉飞色舞道。
      “你是说,钱书生家?”对面稍显文弱的青年似也有所耳闻。
      “那可不?他家小娘子还为此伤心呢……想是新近搬来的吧,不晓得这实在是一件好事哩!”
      “哎……说来也难怪,钱书生毕竟是她唯一的依靠。若二人一同‘升仙’,她也就不会孤单了——诶,那仙女为何不选她呢?”
      “怕是资质不足吧,你瞧她整日哭哭啼啼的,一脸克夫相……”精壮青年语带嘲讽地评判,又摆出一副神往的表情道,“据说被仙女选中的人都还在睡梦里,自己全然没有意识,但旁人能看出来,他们即使睡着了,也是神态安详、满面春风……待仙女为他们剔去凡骨、炼化凡胎,神识魂魄得以永存,就不需要什么外在形体啦!”
      “真是这样?怪不得我听人说,被选中的人的肉身,隔段日子便会消泯,形同……灰飞烟灭?不对,这么说有点奇怪……”文弱青年拧着一双细眉,愁眉苦脸道。
      “哈哈……别想了,你就是太迂腐!”精壮青年大笑着揶揄他,两人的话题到此即止。
      肉身消散、神魂不灭,这是“升仙”?什么道理……
      不论三界众生,一旦身死,命魂便自动进入轮回,血肉之躯也会因为失去生命力而溃烂。二魂七魄无所依存,不日亦将回归天地,等待下一次重聚。
      仙神之说虽高深莫测,可也并非不具形体、魂魄不散……这种事一反常态,恐怕不像他们说的,是什么好事。
      临岚不欲与他们正面争辩,却想亲眼看看所谓“升仙”究竟何事。思来想去,仍是向他们打听了钱书生的住处,准备前往。
      她自称是一名喜好猎奇的医者,想探求人类身上潜藏的奥义,态度诚恳,说得振振有词,差点连她自己也信了。那俩青年见她相貌俊俏,又是个胸怀大志的难得之才,完全不把她的话当作骗语,反而还出言鼓励……
      说话间,庭外一道冷厉剑光骤然闪现,如落日宏霞般明灿,却伴有金石皆摧的锋利之气,无意掀落了几簇初绽枝头的幼嫩花苞。转眼旖旎化作离殇,红瓣飘碎纷扬。陆无鉴隐匿已久的身形,亦悄然退出了客栈。
      仙月山,玉玞湖。
      “她怎么了?”雪奴盯着月琢怀抱里昏厥的女孩,不禁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曾像她一般冻得血色全无,呼吸微不可闻,不免也忧心忡忡。
      月琢听声辩位,抱稳了女孩,款款走近雪奴道:“畏寒体质,我也束手无策——不如你来看看?”
      他语调轻盈,却暗含期望,让她无可推卸,亦不忍拒绝。雪奴本就决定一试,如此,更不敢懈怠。
      “好……我尽力。”
      一边回想咒诀,一边在心里默默念诵。雪奴素手微抬,像一片冰花玉叶,轻轻覆上女孩苍白的额头。霎那间,她的掌心溢出无数缕柔亮红光,形色缥缈,淡如薄樱,又有朵朵幻花,跃然向外漫逸。
      光影交错间,万千细小而绚丽的星点交汇融合,产生一股奇妙醺然的暖意,酥酥软软将人缠绕,裹挟其中。月琢与施术者距离之近,几乎等同于受术,不自觉神思翩然,仿如沉醉……
      “这……是你修炼的御寒之术?”
      他毕竟修为精深,醉与醒之度,尚能掌控自如,游刃有余。怀中女孩的体温在此术作用下渐渐回升,手脚微动,似要醒转,月琢自是欣慰不已。
      “是啊,我自己钻研出的法术‘醉暖樱’……不算很差劲吧?”
      雪奴熄去手间花光,怯怯地望了他一眼,两颊如春瓣飞红。此种心情,无异于学生把自己用心创作之物拿给老师评定,激动之余,也盼着被认可、被肯定。
      “当然。”月琢毫不吝啬地赞许道,笑意如一杯清酒中荡开的涟漪,“这法术,连我都陷进去了……许久未见,你的修为大有进步。”
      “恩人说笑了……”
      两人叙旧的话未能说尽,湲儿便清醒如常了。小小的脑袋仍旧靠在月琢的肩上,一双晶亮的圆眼若有明星汇聚,扑闪着望向雪奴。粉唇皓齿之间,迸出一个甜甜的称呼:“雪姐姐……”
      月琢一怔,继而俯首,好似出乎意料。女孩昏迷初醒,也无气力多言,他便转向面前的清媚少女,试图寻求一个答案:“你们竟认识?”
      “……是。”雪奴莞尔,握住女孩朝她伸来的白净小手,将事情娓娓道来,“我一直都跟着你。来吴州之前的路上,她无意中发现了我,我便趁你不在时,偶尔现身陪她说说话。”
      “这样么?也好……”
      月琢抚眉,神色黯然。终归,是他疏忽了。
      像湲儿这般体弱的女孩,多年来孤身流离人世,其实她最需要的,还是亲人的陪伴啊!他一个活了恁久之人,踏遍九州大地才将她找见,居然还没想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眼下他又将启程去往南疆,只为寻得茫茫人海中一个陌生女子,可想前路之艰辛。如果再把湲儿带在身边,自己既无法全心照顾,又不能放手去寻人,与其陷于两难,倒不妨将她托付给雪奴。
      他与雪奴的交情虽不算很深厚,但至少,雪奴能像个姐姐一样陪她说话,又或在吴州兜转玩乐。雪奴会御寒的法术,也可保证湲儿不再受严寒之苦——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值得自己去信任。
      “雪奴……你以后,真的不必再称我为‘恩人’了。”月琢重又开口,语意已是释然。对面少女却不知晓,他竟已有过诸多考量。
      “为什么?”
      雪奴正自愕然,却见月琢忽而抬首,一字一顿,无比郑重地道:“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几日,湲儿就托付给你照看了,可以吗?”
      巳时初,僭灵城。
      陆无鉴自晴初客栈出来后,七弯八拐绕出了小巷,走上宽敞的主街后,径直往古城中心的闻弦居行去。
      早上行人不多,但各路商人已开始摆摊叫卖:精美绝伦的珠玉首饰、造型独特的陶器竹具、风致盎然的古玩字画,抑或馥郁醉人的香花美酒、色味浓厚的小吃珍膳、苗情异韵的衣衫裙裳……叫人应接不暇。
      这样繁荣昌平的市井坊间、和乐安逸的人文风物,对陆无鉴这个外乡客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之景。
      长久以来,僭灵城在他心目中,仿佛成了一张已经定格的画卷,永远这般兴盛祥和,永不变更,也不应改变。他穿梭城中,混迹人群,也只为体验那种闲庭信步时的自在与渺小。
      神游顷刻,已至竹楼。略过竹梯,正门进去便是闻弦居的厅堂。
      时辰尚早,那堂中安静得很,没什么客人到来,仅有一位长相斯文的中年人端坐于柜台后,架着一副银边叆叇,仔细做他手头之事。看那账簿上整洁的字迹,以及一旁摆着的古旧算盘,不难猜出,此人是个账房先生。
      “洛管事。”礼貌地称呼过后,陆无鉴又将腰上佩剑的锐厉剑芒尽皆掩去,方才大步走到人前,“城主可在?”
      中年人叫作“洛文笙”,是那洛府洛城主家的管事。城主本是闲人,府中也无多少事可管,便差遣他来,顺道揽了这闻弦居的账房一职。
      “啊,是陆公子。”洛文笙略一抬眼,但见来人是陆无鉴,立时起身相迎,言语恭顺,如待贵客,“城主一早便来了,仍在地间兰室。陆公子可要在此等候,喝杯茶歇歇?”
      “不了。我直接去找他。”
      见他语态急切,应有什么要紧事相商,洛文笙也不多劝,只做一个“请”的手势,便邀陆无鉴入院。城主与陆公子素来交好,堪比手足,这在僭灵城中无人不晓,因此也无须多问了。
      陆无鉴敛袖穿过厅堂,迎着薄暖曦光,漫步进入四面环楼的庭院。庭中芳草萋萋,犹带晨露,踏之衣摆微沾,却也清新宜人。
      绕过一方清幽莲池,掩身于嶙峋质朴的假山奇石中间,陆无鉴伸手触动一处不明机关,便见那莲池活水忽然停止翻泛,水中鱼儿亦随水位的下降而向两边分拨游去,未几可见池底泥沼所填护的簇簇花根。
      那池水虽然撤去,池中田田莲叶却依然青翠挺立,蓬勃生机迎日而展,如流仙步云,俯仰娉婷,摇曳生姿。莲池正中,一个暗井般的幽邃地洞入口已然打开,其内台阶宛然,刚好可容一人通行。
      这里往下共有两层密室,统称“地间”。洛城主常去的地下二层,便为“兰室”。一、二两层实际并不相通,但若掌握特定的方法,也能自由行退。陆无鉴来此不下十次八次,早是轻车熟路。
      “……”
      兰室之内,并未种有一株兰草。四壁皆是岩壁石墙,坚不可摧,寻常人用手触及,还会有一股森森冷意,从皮肤透进血脉,驱暖散热,倒行逆施,凛入脊骨,直教人后背生寒,头皮阵阵发麻。唯有室中横放的一具冰棺,却还令人少些恐惧——确实,虽说棺中躺着一名故去多年的女子,然她音容宛在,一身华美宫装,如同沉睡的仙子,优雅动人。
      冰棺内气息浮动,使得环护女子周身的纤纤细草与点点飞萤宛如沉浸在一片月夜幽海,随风荡漾,随波流转。静寂之下,兰室所呈现出的湛碧深蓝,便映现了棺中零星散落的珠光清白。当真是天仙降临,美不胜收。
      “永离,她已来了。”陆无鉴站在兰室的隐秘入口,轻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男子身穿玄色长袍,背向着他,负手玉立,望着冰棺静静出神。
      “……不急,这次远行归来,你也该歇歇了。”玄衣男子仍未回身,兀自轻语,声音似冷还暖,叫人难辨情绪,“否则……你这副身体,怕是又要崩溃。”
      “我无所谓……”陆无鉴张了张口,却被他抬手打断。
      “若真闲不住,便去城中走动走动,看看有多少人信了那传言,再做决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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