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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抉择 ...

  •   沈汝阳,如果她没记错,应当是沈瑾文的父亲罢。

      一滴浓墨滴落在纸上,晕染出丝丝墨迹。
      回过神的沈亦棠赶忙提起毛笔,搁置在了一旁。

      凝神端详着纸上写的内容,她面临了一个及其苦难的抉择。

      既然事实已水落石出,那做了坏事就要血债血偿。

      这毕竟是沈瑾文的恩怨,如若自己这般擅作主张,对于这人而言也不甚公平。
      可就此放任,也实属拖沓。杨墨的一条命,也并无这般费神的必要。

      指尖在桌面轻敲,她微微撇头望去,在一本古书中得到了答案。

      真是糊涂了,竟然连这点小问题都没想明白。

      她扯起笑,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

      打个半死不就好了。

      满意地点点脑袋,她拂了下袖口,直往杨墨府邸而去。

      *

      “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昭妩手中提着食盒,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对着正在伏案书写的沈瑾文道。

      微微俯身,她抬手嗅闻了一番,了然道:“莫不是东城的那家做的乳酪糕点。”

      “好鼻子。”昭妩随口夸奖道,“那家铺子的老板当真顽固,这可是我提前半月才订上的稀罕玩意。”

      把食盒稳当的放在桌面,她边打开边说:“这杨墨近日来得可真是有够勤快的,想来便是别有用心啊。”

      “这客人爱来,我们做生意的岂有赶人离开的道理。”接过对方递来的精致糕点,沈瑾文无奈道。

      “便是这点不好。”昭妩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手指缓缓转动着茶杯,轻抿了一口道,“这人现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轻易得罪不了——可是他一直这般缠着你也不是办法呀。”

      轻咬上一口,乳酪的香甜便充盈着口腔,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他藏着什么心思,我自然看得清……”喉咙一阵痒意,她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担忧地替对方拍了拍脊背,她拧着眉头道:“之后的事务停了吧,你身子这般虚弱,早应该静养才是。”

      “没了我,你的生意该如何?”

      昭妩没好气地回道:“我可不是那种把好友生命视如银两的小人。别担忧太多,这偌大个楼里难不成找不到一个会跳舞的了?”

      对方的回复漫不经心,但她知道那人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我此生命运多舛,幸运之事相遇的少之又少,可每一件都让我感恩戴德,庆幸不已。”她抓住对方放在桌边的皓腕,感激道:“其中一件,便是与你相识。”

      “我自喻才疏学浅,可又有谁说一介女流不可写书参论。”她起身,从木柜子里拿出一本书,“这是我这些年撰写的,有关于舞蹈教学之类的所思所感,如若不嫌弃,还请收下罢。”

      好友交代事情细无巨细,不像分别,倒像永别。坐在一旁越听,昭妩的鼻子便泛起了酸气,“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吧。”

      沈瑾文缄默,她看着昭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着,沉重且淡然地说道。
      “承你吉言。”

      促膝长谈,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两人光顾着说,糕点都没什么动。

      聊过之后的昭妩思绪沉重,没什么胃口,便用开玩笑地语气戏谑道:“这盘好东西,倒是便宜了我们的小老板了。”

      “你又揶揄她。”提及心上人,沈瑾文的眼角便不自觉地带起了笑,“我一会带去给她尝尝。”

      “哎哟,有人疼就是不一样。素日里怎么没见你对我这样温柔体贴。”昭妩撑着脸,挑着眉头调侃道。

      “怎么?昭老板身边的温柔体贴,难不成还缺我这一份?”沈瑾文语意精准地说道。

      “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咯。”昭妩摆摆手,起身便要离开。

      目送着那抹倩影,她无声叹气,将一旁的木盖盖了回去,便朝着沈亦棠的房间走去。

      抬手轻叩几下,她在门口问道:“亦棠,你在里面吗?”

      等候了半晌,无人应答,她疑惑地推了下房门,却没想这人并无上锁。

      缓缓跨了进去,她抬眸张望片刻,将食盒搁在桌面,毫不费力的就被那一整面图画给吸引住了视线。

      指尖摩挲过画面上那人的眉眼,她捂着自己乱跳的心脏,“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
      又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画的这般精细与相像。

      这让她忍不住臆想。
      或许沈亦棠无趣时,是否就如她现在这般,一寸寸的摸过画中人的轮廓。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一不小心撞倒了书桌上的书册。

      回了神,她慌乱的弯腰拾起,里面所写的内容就这样大咧咧地倒映在眼眸中。

      捏着书册的手指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难以置信里面所写,于是便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沈汝阳,沈大人妨碍储备军力大事,实属碍眼。遂写信递与父亲,将其处之。
      此乃杨墨所为。”

      不止这些,她往前翻了几页,便看到了苏盛的名字。
      后面用小字标注——除之。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
      苏大人家的事情满城闹得沸沸扬扬。

      失火原就是小事,可那找不到的罪魁祸首才是应发大众热议的重中之重。

      没想到,居然是从来就在自己眼下的人。

      难以置信地捂着半边脸,沈瑾文蓦然感到通体发凉。

      *

      肩周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沈亦棠脸色很臭的用指尖摁了摁上面缠着的厚厚的纱布。

      真不愧是武将,浑身上下都穿着坚硬的铠甲,就连在府邸也不曾松懈。
      当人真是可惜了,如果愿意认她那刺猬小弟做首领,那她就勉强原谅他刺伤自己的罪行。

      在房门外暗自腹诽半天,她推了门进去,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瞒过沈瑾文。

      里屋隐隐透出忽明忽暗的烛光,凭着直觉,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鞋尖在地面蹭了蹭,发出零星声响。

      “舍得回来了?”对方的声音与平日相比,并无太多区别。

      “今夜有事,在半路耽搁了——姐姐等久了吗?”沈亦棠放下心,松了一口气地往光亮之处走去。

      “去哪了?”沈瑾文安静地坐在书桌边,抬眼看着缓缓朝自己靠近的人。

      一般她说完前面这句话,这人便不会多问,最多就是说上自己几句。

      脑海中还在思索着该如何答复时,对方将手上的书册递了过去。
      “有些事,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眼睫微颤,她想去牵那人的手,被对方躲了过去,沈亦棠有些委屈,“现在知晓也并不晚,姐姐要由着这点事与我置气吗?”

      她倏地上前,将对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我明白了,姐姐肯定是觉得我没用。我早该查到杨墨是罪魁祸首,姐姐是觉得我速度太慢了对吧。”

      “苏大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他的走狗让陈姨的官人走了,那用命来补偿,不是应该的吗?至于苏大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沈亦棠表情愉悦地说:“我一把火烧了他的小金库,他为了救他那些宝贝,活生生呛死了。”

      毫无掩饰的大笑了几声,她对着面前的人问道:“这世上的人,是不是很荒谬?”

      “你为何不与我说,便这样任性的自作主张。”

      “我愿意这么做,就算是下地狱也好,此生万劫不复也罢,我只要你开心。”

      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她便干脆放弃。
      “为何?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之前我不曾知晓你为我做的事,如若我现在知得,还放任你这么做,那你便不是在帮我,而是我在利用你,知晓吗?”

      那在空无一人的屋内积存在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此时此刻毫不保留的倾泻而出。
      宛若奔腾不息的瀑布,将人的情绪扑打在万千江河当中。

      她抬手扯皱了那人的衣衫,“而我如若这样做,我与你之间又该如何相处才好?”

      怀中的人止不住地颤抖,肩膀处的布料变得漉湿,她真的不懂这人到底在忧虑些什么。

      找到仇人不是她一直想要完成的心愿,这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非但不欣喜,反倒难过。

      造成这一切的犯人,还是她,是沈亦棠。
      而自己只是晚了一步告诉她这个事实罢了。

      “你这般心疼,可知道他们都是死有余辜,表面上端着的是高风亮节之姿,私底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金银财宝……”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笨拙地用手掌抹去那人眼角的泪珠:“这样的人不过是死得其所罢了,又何须招得你这样生气?”

      “我又哪里是为了这些与我无关的人生气。”她真是服了面前之人别具一格的思路。

      “这些人与杀害我家人有关,我恨不得亲自将他们千刀万剐,那这些该有的罪过应该要加在我身上才是。
      而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手上沾染了他们的鲜血。这与你而言,叫做滥杀无辜,可晓得?我又怎会让你继续为我做这些事?”

      “亦棠,你是个好孩子。”沈瑾文的语气与素日里对她说教一般无二,可温柔的话语中却带上了平时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担忧。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人吗?”不知为何,她觉得很难过,仿佛被人用最尖锐的刀具刺穿了心脏,“你只是喜欢……这样的沈亦棠吗?”

      “那我便告诉你,真正的沈亦棠是什么样子。”
      “她杀了很多了,无辜的人,罪有应得的人,不该死的人,该死的人……”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

      对方的脸上满是自己看不明白的情绪,沈亦棠猜想,沈瑾文害怕了。

      彻底的松开手,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桌边。

      水珠一滴滴的聚拢在桌面。

      怎么了?
      屋内有乌云在下雨吗?

      她擦了一把脸,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眼眶氤氲着泪珠,眸中闪着暗淡的光,她感觉到对方后退了一步。

      破碎的心看不见出路,她决定撕扯开所有的伤疤。

      “多日来多有叨唠,既然如此,那也不再打扰了。明日……今夜我便离开,缘分一场,务必郑重。”

      她转身的速度很快,可离开的速度却很慢。
      也许也很快,但是给足了身后之人随手挽回的时间。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所以沈亦棠走了,再也没有停下。

      天高海阔,至此一别,再无相见。

      *

      “听闻杨墨将军家中有喜事。”

      “如何如何?快与我说说。”

      “你可晓得太和楼那沈娘子,当真是好命,嫁到那杨府里……”说话人嘿嘿了两声,边走路边戳了戳同路人的肩膀,“明日酉时,一起去凑个热闹。”

      “那讲真好……”

      那说话的两人聊天的内容轻飘飘的飘过树梢,不留下一点痕迹。
      但很不巧的是,一字不落的全部进了闭目养神的沈某人耳朵里去。

      出门偷吃的赤奴站在树枝边,斜睨了一眼多日不见,偶然相遇的沈亦棠。

      “你有什么感想?”

      闭着眼睛的人翻了个身,不想搭理赤奴。

      它知道这人听见了。

      “想去就去。”
      “与我何干。”

      “明日酉时,沈娘子就是别人的内人了。此刻不去,便是再无机会。”

      它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劝,喵了一声,纵身一跃便离开了,只留下默默沉思的沈亦棠一人。

      *

      眼中只有大片的红,耳边时有时无地传来屋外的交谈声。
      繁杂厚重的婚服压的沈瑾文喘不上气来,她内心里泛着虚,忍不住又用手摸了下腰带。

      那日,沈亦棠转身离去,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包括她时常别在腰侧边的短刀。

      血海深仇,今日便要做个了结。

      远远处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房门开了,她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蓦然,视野开阔,杨墨挑开了红盖头。

      “沈瑾文,我的妻。今日,你便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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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我当吃瓜路人甲的那些年》,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到作者主页点点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