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殷梓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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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梓蔷没钱了。
失业一个半月，找不到工作，没有经济收入，只能靠实习期花剩下的工资和2月份离开家前爸爸在她银行卡里打的钱生活。
殷梓蔷在T市打工，这是全国经济发达的城市之一，房价物价相对来说都比较高，但与此同时，工资也会相对多一些。
今年二月上旬，过年前一个星期，殷梓蔷就在网上疯狂投简历，希望年后就可以出去上班。
可能过去六年倒的霉已经到头了，她运气大爆发，恰巧赶上中型企业鹫德亚轧的产品开发部急缺人手，她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本科比较努力，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会操作机械制图软件，懂一些基础的编程程序语言，在网上应聘时跟HR聊得还不错，负责招聘的人就让她年后去他们公司参加线下面试。
殷梓蔷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决定破釜沉舟一把。
她先在网上找好离这个公司比较远，但房租相对中心地段便宜很多的房子，初四晚上，就坐上高铁来到T市，找包富婆签订租房合同——不论面试能不能通过，她都不会再回去了，她一定要在这座城市扎根。
“我天，你可真劳模，好不容易放个假，不在家好好多待几天，居然不到复工日你就回来了，真的太厉害了！”大初五上午，距离复工日还有4天，包元秋一大早吃完饭，就开着车从城中心的家中来到郊区的房子这里，跟殷梓蔷签完租房合同后，由衷地感叹一句。
小包富婆毕业两年，深受职场摧残，每天睁眼不情不愿地去上班，在工位上最大的乐趣，一个是收租户转给她的房租，另一个就是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才能下班。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10套房全都租出去，她就立马辞职，成为腰间别一大串钥匙，每天唯二的两个活动一个是带人看房子，一个是躺在家里数钱的包租婆。
包元秋上大学时，就有父母转给她的一套房子长期出租着，大学期间各种搞钱，毕业时又自己独立买了一套房子，殷梓蔷现在租的这个房子，是她去年年中买下的一个二手房，重新装修了三个月，一直通风着，过年前才在网上发布了房源信息。
当前富婆姐姐名下三套房，心愿实现30%，距离提前退休还差7套房。
她看殷梓蔷登记信息上是28岁，工作地点是鹫德亚轧，以为这个新房客是在这边工作，上个房租合约到期不再续，转而搬到她这边的房子了，便开口打趣一下。
殷梓蔷一听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但她也没过多解释，随便应付两句，就将房东打发走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在家啃老6年，一事无成，今年才大龄出来找工作？
想想她就觉得丢人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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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房间，她拿上钥匙出去了。先出去吃个饭，然后去商场买一件正式的衣服。
备考期间，她为了换洗方便，将衣柜里五颜六色的衣服都慢慢替换成耐脏的黑色，裙子也不再穿了，都变成清一色的黑体恤和牛仔，跟大学时风华正茂，明媚阳光的自己彻底切断开。
殷梓蔷试了一件戗驳领浅紫色单排单扣的西装外套，下面是同色系的阔腿西装裤，里面搭了一件浅v领的白衬衫。她从试衣间出来照镜子，一时间恍了神。
看惯自己清汤挂面索然无味的暗黑色系穿搭，镜中那个被色彩包裹，释放朝气的女子让她感到陌生。
商场的服装店员，看到殷梓蔷似乎对这套西装很满意，连忙上前推荐道：“美女您好，这套浅紫色西装跟你特别的搭，看你应该是刚毕业找工作吧，这种色彩西装很适合像你这样初入职场，年轻有活力的女生穿。”
殷梓蔷素面朝天，虽毕业六年，但未参加工作，丝毫没有职场人的疲累感，除了长期失眠有厚重的黑眼圈，但眼角没有一丝皱纹，也难怪店员会误认为她是刚毕业的学生。
看殷梓蔷不说话，店员又继续道：“你皮肤白，还瘦高瘦高的，这种颜色，这种版型，你一穿衬得你整个人肤色更白更透，身材也衬托的太完美了......”
这就有点睁着眼说瞎话了，殷梓蔷长期睡眠不足，气血上不来，脸虽白，但不是白里透红，而是苍白苍白的，且长时间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虽瘦，但并不精神，面颊瘦到有点凹陷，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人生病已久。
殷梓蔷笑了一下，婉言打断店员，又看了看其他衣服，选来选去，最终还是选择了百搭不会出错的经典黑色。
店员有些失望，她其实也不算为卖衣服故意夸大赞美，那件浅紫色西装的确很适合殷梓蔷，这套衣服从入店后，很多人都试过，殷梓蔷是为数不多，能将这件衣服，穿起来显得精致干练有气质的人。
但是殷梓蔷考虑到面试还是不宜太张扬，也出于一些莫名的无法言说的自卑心理，还是拒绝了这件衣服。
正式面试时，大概是长年遭受打击，感觉已经无所畏惧了，她心态稳得出奇，对答如流，丝毫没有怯意，在面试人问到她简历上的六年空窗期时，她面不改色地用一句“创业失败”搪塞过去，最终得到这份工作。
但还没过3个月的试用期，她就被辞退了。
卢雨看她也并非不想好好工作，实在是因为精神状态太差了，导致工作做不好，辞职后肯定还要待业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找到工作，就跟人事那边打个招呼，把试用期第三个月的工资全都开给她了。
领完试用期第三个月的薪水，殷梓蔷剩余余额4500+2900。
爸爸给的一万块钱，在殷梓蔷来到T市的第一个月就花剩不到四千了，大城市果然是个销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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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梓蔷在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摊开手机上的电子账本算了算——
3月20日
【起始金额】10000
—支出—
【租房】2400
【西装】1000
【交通】300
【吃饭】1500（一日三餐外卖解决）
【水电网】150
【逛街、日用品】500
【护肤品、化妆品】500
【剩余余额】3650
—收入—
【工资】4500
—余额—
【总】8150
“明天又该交房租了，实际余额应该是5750。”殷梓蔷一边算，一边嘟囔。
包富婆很爽气，得知殷梓蔷每月20号发工资，就让她发工资的第二天再交房租，实际上，按殷梓蔷入住那天来说，应该是每月的15号交的。
“爸爸给的钱不能再花了，得留起来，慢慢存着......”殷梓蔷规划着，“这三个月每月4500，刨去房租交通水电网，还有1550......”剩下的钱基本上就够个吃喝。
殷梓蔷开始省吃俭用，早上一个包子一杯豆浆，中午尽量把消费控制在30块左右，晚上由于经常性加班，基本不吃，每个月剩下的一点钱就都跟之前存的放在一块，本来一个月还能存下五六百，结果辞职前晕倒住院，存下的钱全进医院了，自己还得从爸爸给的那部分钱填点才能补齐费用，这样一来，如果殷梓蔷没有第三个月工资的话，只有2900支撑接下来的生活。
出院那天，殷梓蔷拎着医生开的一大包药，在医院门口内心凄凉，对于她这个倒霉蛋来说，生活果然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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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了，找不到工作，但殷梓蔷还得去做心理咨询。
原本殷梓蔷就打算去一次，别辜负卢雨的好意，毕竟人家已经帮她联系了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有时候她真的无比痛恨她这个讨好型人格。
去了一次后，她发现自己真的需要心理帮助——她的精神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失业后的第一个七天，当时甄可爱还没有搬进去，在进行了第一次心理咨询后，她每天在家上网投简历，但迟迟没有面试的消息——她觉得是她太差劲了，她的简历不够漂亮，不能吸引HR的目光，六年的空窗期肯定会让很多面试官pass掉自己，她后悔，如果她毕业后不盲目自信去考研，而是坚持投简历，如果她不眼高手低，她其实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如果在第一年考研接受调剂，或许她也可以像李时雨那样硕博连读，是她太好高骛远了，她十分厌恶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失眠早醒交替相伴——没了工作，她的作息极其紊乱。很多时候，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在这个七天的前两天，一天24小时，她几乎22个小时都在床上，其余的2个小时，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很难受，就一直挣扎着爬起来去冲澡，但冲了澡她的情绪也没有好转，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苍白，无力，暴瘦到颧骨突出，看起来像个暮气沉沉的老太婆，她觉得自己丑陋极了！
不能再看镜子了，她觉得自己会发疯。
之后的几天，殷梓蔷一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混沌到让她连最基本的生存欲望都可以忽视——她已经不吃不喝将近一星期了。
然后，殷梓蔷就做了那个让她害怕的连续梦——她梦到自己马上快要饿死了，在梦里她拼命地挣扎，求生的本能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她醒了，彻底清醒了。
她拼了命似的坐起来，马上拿起手机，点了外卖，吃了这七天的第一顿饭。
吃过饭，她就去找了九铿妮，开启了她们之间的第二次心里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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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雨是个好人。
他知道殷梓蔷失业正是缺钱的时候，而身为专业优秀且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九铿妮，一小时的费用并不低。
在殷梓蔷去找九铿妮做第一次心理咨询前，他曾悄悄找过这位价格不菲的心理咨询师，提出帮殷梓蔷负担每次治疗的心理咨询费。
但九铿妮严肃地拒绝了。
“铿妮，咱们帮帮她吧，我现在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铿锵。”卢雨满嘴苦涩。
九铿锵是卢雨心头永远的遗憾。
当年卢雨和铿锵一起备考，一起冲击国内最顶尖的学校，但是在学习过程中，卢雨发现他还是更擅长实操，而不是科研研究，所以在报名时，他最终报了专硕，考本校。他如愿以偿。
而铿锵铁了心要去国内最好的大学，坚持不改志愿。那一年，九铿锵的分数其实比卢雨还要高出10分，顺利进面，但是面试太激烈了——全国最顶级的大学，谁不想去？大家都削尖脑袋往里冲，在一番弱肉强食的竞争后，铿锵被刷下去了。
卢雨找到九铿锵，告诉她可以调剂本校，她的分数调剂到本校绰绰有余。
但铿锵拒绝了。
她就是想去最好的大学。
九铿锵选择二战。
当时卢雨真的很佩服面前的女孩。她目标明确，眼神坚定，做什么都有一种“我肯定能做到”的自信，他觉得她闪闪发光，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女孩。
“我喜欢你。”卢雨找铿锵不仅仅是想说本校调剂的事，还有自己未宣之于口的真心。
但他看到铿锵静静地注视着远处那只一次次试飞不成跌倒地面，但不怕疼似的一次次展翅重试的小鸟，就好像她把自己也带入进去一样——一次不行，那就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她一定能成功！那颗真心终究是没敢让她知晓。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等到铿锵考上的......”
可惜再也没有那个时候了。
那天天气很好，卢雨走到九铿锵家楼下。大学刚毕业，研究生还未开学，他来到铿锵所在的城市，找了份暑假实习，单方面陷入爱河的他，只想尽可能地多看两眼心爱的女孩。
他跟铿锵约好，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快中午了，他过去接铿锵。到楼下，发现围了一堆人，他们都在仰着头，对上面什么东西指指点点，他随之看过去。
正午的太阳直直射进高楼大厦间，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晃得他即使眯起了眼睛，也无法看清上面那个人是谁，只能从一头乌黑的长发判断是个女孩。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在女孩身上，描绘着她纤瘦的轮廓，白皙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几近透明，她好像是个马上要消失的小精灵。
一朵云慢慢飘过，轻轻短暂地遮住太阳，卢雨终于看清楼顶女孩的面容。
是铿锵。
一股寒意让他脊背发凉，整颗心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抓着，几乎将他的心脏抓裂，他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嗫嚅道：“铿锵......”
然后，铿锵就像那天他们一起看到的那只小鸟一样，纵身一跃，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殷梓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