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煮月酿酒的山鬼

6、第 6 章

　　虞商走到苏衿身边看着他的伤口，叹了口气，“是我思虑不周，早知道该把你拉进来的！”

　　苏衿一懵，道，“什么？”

　　虞商伸出剑指指着苏衿的眉心，苏衿呆愣了一瞬，然后就听虞商说，“这是我们共用的传音法阵，阿晴他们都在里面，但只限三百里地之内可用，以外的就算了！”

　　虞商把远处的两个妖怪拖到离苏衿一丈远，走到他身旁“你的伤不轻，要我背你么？”

　　苏衿愣了下，摇了摇头，“多谢仙子好意，我自己可以走。”

　　他都这么说了，虞商也便作罢。

　　然后用树藤把两个妖怪捆在一起拎在手里，乘风而起。

　　这里距离苍林怎么也有差不多几百里地，就算乘风腾云也得个一时半刻。

　　可是他们刚腾云驾雾没一会儿，苏衿就开始有往下掉的趋势，勉强撑了一会儿后实在不行了，直直的往下掉了下去！见状虞商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一句“你还好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

　　这是骨头断了的声音，还是被她抓着的那只手。

　　但苏衿没出声，一张脸煞白的紧绷着，后槽牙也紧紧的咬着，看得出来他疼得厉害。

　　虞商落了地，让苏衿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你先歇一下，我把他们送到城隍庙，一会儿再来接你。”

　　可他却问道，“仙子可会杀了他们？”

　　虞商说，“暂时不会，我留着他们还有用。”

　　苏衿说，“仙子留着他们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虞商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张往日带着敷衍的嘻笑的面庞，此时却带了些莫名的执拗，神情似笑非笑，清冷的月光打在脸上像是怨煞之气甚重厉鬼。

　　虞商看着他心中思绪流转，片刻后说，“你觉得我会放他们走？”

　　苏衿列了咧嘴，“苏衿万不敢这么想。”

　　虞商听了这话，心中微微咂舌，直觉得小狐狸以前怕是有过什么不公平的遭遇，她堂堂大神仙，跟着两个妖怪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干系，怎么可能还会放他们走！

　　于是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说着一手扯着树藤一手抱着苏衿，乘风而起。

　　此时虽然已经立春，但是和寒冬腊月依旧没什么区别。料峭的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虞商自是感觉不到寒冷，只是紧贴着她的苏衿身上带着寒意且僵硬。

　　虞商抱着苏衿的腰，他虽然一向看着清瘦，但是男子的清瘦和女子的纤细到底不同，苏衿再瘦虞商也抱不过来，为了避免他掉下去只能把仅箍了他腰身一半的手臂又紧了紧。

　　脸侧和耳畔擦过的温热的气息在凛冽的寒风中并不明显，但虞商却总想挠一挠蹭一蹭，因为很痒。但眼下她两只手都不得空，要蹭也只能往怀里这只狐狸身上蹭，所以不得不强制忍住，等到了苍林城外的城隍庙，把树藤和苏衿都放下，才使劲把左侧的耳朵使劲揉了揉。

　　“你现在这儿等我一会。”说着虞商拎着那两只妖怪从屋顶一跃而下，进到城隍庙内。

　　严庭明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两个妖怪，一个满身横肉，肥头大耳，面貌丑陋；一个是满身的枯皮烂枝，就像被荒山野地里被风雨侵蚀经年的糟烂木头，此时那块烂木头的头颅只剩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慢慢往外长，于是问道，

　　“仙子打算如何处理？”

　　虞商说，“此时正值瘟疫灾难之际，万万不可再有其他灾祸。最好是给走过路过的妖怪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若是敢雪上加霜会是什么后果即可。”

　　“小仙也正有此意！”严庭明说道。

　　等虞商三人走后，严庭明问身边的仙吏，“你说之前看到了什么？”

　　仙吏道，“之前我在外巡逻，看见百花馆的那只蛇妖拿这个葫芦不知道在往井里倒着什么，所以便从那井中取了些水，城隍请看!”

　　严庭明结果装水的葫芦，倒出几滴在掌心，凑近闻了闻，又尝了尝，发现这水里面竟是掺了解毒恢复元气的天界丹药，虽然含量甚微，但若只针对患了病的凡人而言，已是足够！

　　“终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严庭明叹了口气道，还连道了好几声惭愧。

　　仙吏问道，“城隍，不都说琼英宫都是无用之辈么，怎么这位百花仙子好像跟传闻的不一样？”

　　严庭明一边翻着竹简书卷，一边说，“三十二重天水深，内争险恶，名不副实的大有人在！”然后拿出一卷竹简递给说话的小仙吏，说，“照着上面，你们去所有的有瘟疫的地方布一层擎罗网，把他们挂在上面！”

　　擎罗网是个专门用来处以刑罚的刑具，在城西看感觉东西是挂在自己头顶，但在城东的城郊同样感觉东西是挂在头顶，就好像月亮和太阳一样。

　　小仙吏道，“活着挂么？”

　　严庭明冷哼了一声，“自然要活着，他们一个吸食婴儿脑髓血肉修炼邪法，一个以奸杀烹食在室女子之法助益魔功，本君岂能还让他们轻易就这么死了！”说罢就招呼仙吏去拿长生丹。

　　长生丹名字听着好听，但却并非大众字面意义理解的长生，而是不管受什么刑法都会使受刑者不死神智清醒，一颗可管一月，严庭明让手下仙吏给他们一人灌了一壶，一壶足有百十颗。

　　“带下去，行剐。”

　　虞商在城隍庙的屋顶和苏衿并肩站着，听着屋内的声音，“如何，可满意了？”

　　苏衿惨白着脸笑道，“这是他们应得的，我谈何满意与否？”

　　就在虞商要带着苏衿离开的时候，苏衿突然说，“等一下！”

　　虞商转过头，“什么？”

　　苏衿说他刚碰到那两只妖怪的时候那只树妖正在吸食婴儿脑髓，后来把目标又转移到了他身上，他如果没有记错，应该还有个婴儿活着。

　　虞商把苏衿带回了百花馆，又去了方才和那树妖打斗的地方，顺着东南方向往前走，果然没多远就听到了一阵微弱似小猫的哭声，虞商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了一处山洞，山洞里有一个几个月大裹着襁褓的孩子，而在那孩子身边摞着成堆的骨骸，还都是婴儿的骨骸，不少都已经泛黄。

　　虞商抱起了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孩子，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平安符，上面绣着承喜，而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具小小的干尸，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虞商走上前，看了一下，上面绣着承欢。

　　拿走了承欢脖子上护身符，又把那一山洞的孩子全部超度，虞商才抱走着承喜离开。

　　第二日，苍林上方就出现了一层网，上头还挂着些残肢碎骇，尤其是那树妖和猪妖头和身子，皮肉和骨头都分家了，而他们的头却依旧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些寻常人都看不见。

　　没几天，苍林所有得了瘟疫的人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情况。

　　明明有的人已经不行了眼看活不过今晚，到了第二天却依旧和前一日一样，说是好转也没有好转多少，依旧病重情况险恶，但就是不会死，义诊的大夫们都说是出现了奇迹，药方也很快被研制了出来，半月之后，瘟疫也终于开始消退。

　　这期间虞商出去四处打听哪里丢了孩子，后来终于得知在庆云城附近的一个村庄里丢了一对龙凤胎，说是夜里没的。睡觉前还好好的，清早醒了就不见了，有人说是被妖怪抓走了，也有人说是被贼偷走的。

　　孩子爹娘一个没日没夜的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一个除了晚上宵禁不能出去以外白天到处找，连饭都不吃，眼看着就要病倒。

　　亲友乡邻也帮忙找，可就是找不到，眼看好好的一家人就要分崩离析但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虞商在那家人门口从上午待到了晚上，直到夜里，看着他们依旧不吃不睡只好给他们使了个法术让他们昏迷过去。然后进了他们的梦里，虞商告诉他们天上的神仙最近在选仙童，他们的一双儿女资质优越这才被选了去，但见他们夫妇二人对儿女如此不舍，所以等瘟疫过了，就把他们的儿女还回来。

　　只是承欢已经入了仙籍，不能再下界，若是日后想念幼女，可以到花神庙，花神像旁的女童便是承欢。

　　看着夫妻俩泪眼婆娑的样子虞商说完就从他们的梦里出来，一刻都没敢多待。

　　*

　　就在瘟疫差不多过去一个多月之后，天庭传来旨意，说因福灵观神将陆辛玩忽职守致神庙坍塌封印尽毁，故此现由百花仙子虞商暂代西南福灵观神将一职，直至选出可担当新任神将的仙家为止。

　　“这副模样好，扔在人群里我都找不着你！” 一身水色衣衫如同清风朗月般的漂亮英气的女子围着虞商足足转了七八圈，打趣说道。

　　虞商顿觉青澜还是老样子，道，“在人界太过惹眼不是什么好事，这副模样正好，不过话说回来，传旨的事应该是灵枝台的神仙了么，你一个水行司的水神怎么来了？”

　　青澜说，“我原本是要去十三重天讲经传道，来传旨也正好是顺带！”然后指着她手上的那包糕点，道“这是给我的？”

　　虞商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陆辛福灵观的事冠紫阁在？”

　　“多谢了！”青澜开心的接过去，然后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道，“是啊，可上心了，忙的不分昼夜。对了，这次天帝的寿辰你也得去，见着逐风他们避着点！”

　　虞商不解，“各地的驻守神将不都是无召不能离开辖地，我去做什么，天帝说的？”

　　青澜一边吃着一边点头，“让去就去，你管他的！就如今天庭这股乌烟瘴气的风气做派还说什么能不能让不让的。”

　　简单聊了几句青澜因为有事不能久待就离开了，严庭明对于虞商成了自己上级倒没什么反应，觉得是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