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煮月酿酒的山鬼

21、第 21 章

　　虞商刚去到天庭的时候就被分到了水行司。当时，水行司的司正是一位名为长洛的仙君，气度非凡，形貌俊逸，为人处事谦和幽默，周到却极有原则，名望甚重。

　　只是人无完人，神仙也一样。长洛仙君风流倜傥，极爱沾花惹草，红颜知已不知凡几，可这些仙子却没有一人说过他的不好，甚至在别的神仙在背后嚼长洛的时候还会自主的维护长洛。一时不知羡煞多少仙君。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也就是在一万年前，琼英宫百花仙子，越棠，被发现珠胎暗结。

　　神仙不能绵延子嗣，是天道没有强制执行的禁则，最起码最近的三十至四十万年的天道法规是如此。

　　三十二重天一时声沸哗然。

　　经过调查，罪魁祸首最终落到了长洛头上。

　　终日打雁，却被雁捉了眼。这是当时几乎所有三十二重天的神仙的反应。

　　然后长洛和越棠就被削去了仙籍，打入了轮回。

　　如今，长洛的转生凡人，皇帝，已经从太后暴毙的噩耗中冷静下来。说是冷静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在殿内踱来踱去，好似暴风雨的前夕。

　　虞商包括昨日进来的一众法师都在，他们就这么在明泰殿站了两个多时辰，等接近午时的时候，皇帝才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临走之前，他说了一句话，“中元节的时候，让朕看到你们的本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虞商的错觉，她总觉得皇帝朝她这里看了好几眼。

　　离开时，恰巧江参从不远处迎面走来，行色匆匆，看起来是有要事的样子。

　　然后，当天下午，皇后设计毒害太后又笼络朝中大臣意欲谋反的消息便传开了，说是被当场废为了庶人，赐死。

　　而太后的丧仪，则是由俪贵妃操持。

　　*

　　晚上

　　虞商还没到烈阳庙，就碰到了辩月。

　　她没有腾云，就这么蹒跚着在山林间一瘸一拐的走。从烈阳庙到这里路程算不上近，也不知她走了多久。

　　虞商知她心气高，白日说那些话本也就客气一下，以为辩月会直接拒绝，然后她也好顺坡下驴，但没想到她竟然没说话，只好累得她再跑一趟。

　　“多谢虞商仙子，我自己走便好。”辩月冷清清地拒绝道。

　　虞商心道，这话但凡你说早一点，她也不至于这么白跑一趟，真以为她闲得没事干呢！

　　“仙子不是有监督之责在身吗，怎得没和青澜仙子一起？”辩月问道。

　　“是啊，我没和青澜一起行动，将军要告发我？”虞商不以为意的轻飘飘说道。

　　“不敢，辩月只是疑惑罢了，只是仙子当初说好要履行监督之责还是言行如一的好。”，听完辩月的话，虞商只感觉自己身边的不是比她小上许多年少英将，而是人界教书且年过花甲的老夫子，一板一眼到了呆滞的地步。

　　“我跟不跟青澜一起又如何，结果是怎样就是怎样，还能因为我的参与有改变不成？”

　　虞商这句话的意思一个是她相信青澜，况且就那日的情形来看青澜和钩横完全不认识，因此他们二人之间有勾连一项并不成立。

　　至于其二，青澜做事有自己的章程，她大概能猜得出来她想做什么，若是有需要她会叫自己，毕竟无论神仙人妖魔鬼怪，论起口齿伶俐，论起打交道论起交朋结友，三界里青澜当第二，怕是没人能当第一。
　　三，天帝之所以让他们查福灵观一事，并非是因为有她监督看着，就好比从来没有判错的案子突然出现了冤假错认，自往后审理者自会多一重小心。

　　而且以她对道凌的了解，若不是他心有怀疑，单凭自己这一层什么监督之责，是断断不可能就这么给青澜宽限调查期。

　　这些虞商虽然知道，但她并没有说出来，看着蓦地停住脚步的辩月，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辩月将军，怎么，走不动了？”

　　“不是，走吧！”说着还没走两步，辩月愣是左脚拌右脚直接摔了个脸贴地，然后就着山坡就滚了下去！

　　虞商，“……”但最终还是把她拦了下来。

　　照这样走下去估计明晚也到不了武英庙。

　　辩月面色有些难看，“白日腾云的时候被凡人看到了，所以，现下没了法力。”

　　虞商恍然大悟，怪不得！

　　这就涉及到另一条天道强制性法规；不同于面对着凡人法力会用不出来的情况，如果神仙用了法术又恰巧被凡人看到了，就会被暂时性的收回法力，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月，在这期间，在这期间神仙和普通凡人无一差别。

　　“东家，你怎么在这儿！”虞商刚还在想这辩月也是着实倒霉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

　　李珂怎么在这儿？

　　虞商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身旁的辩月，看着跑过来的李珂和牛禾，“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到这里来做什么？”

　　和她打招呼的两人，尤其是李珂，在看到辩月的一刹那，脸上的嬉笑戛然而止，瞬间变得冰冷，厌恶与嫌恶一闪而过。

　　“东家，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进去皇宫了吗？”牛禾问道。

　　虞商说，“我和青澜出来办点事。”

　　“各地的驻守神将不是不能踏出自己的辖地以外的地方吗，这算不算是违反天条？”李珂朝辩月扬了扬下巴问道，这句话虽然没有指向，但显然辩月是不屑回答的。

　　“算，但包含历朝历代京城国都的地方，国都和国都外的辖地虽各有所属，但却没那么明显的界限。”虞商回答道。

　　李珂说，“哦，这么说来，那就是不算。”

　　虞商没出声，算是默认。

　　李珂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厉鬼，有武英庙的属官在我们没想插手，但是可谁知道人家把厉鬼往城外一赶拍拍屁股回去了！

　　上游人撒尿不顾下游人的死活，神京百姓苦啊，那么大一个妖魔道观，光明正大的收集贪嗔怨念就差到神佛面前撒尿了，结果泚不到神佛却眼睁睁看着尿到自己头上！

　　我本来想找个城隍庙告一状，后来一想，国都神京皇城脚下，哪里有城隍庙，不都是武英庙吗！得，投告无门，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干吧！”

　　辩月听着这一番下里巴人的指桑骂槐，面无表情。

　　虞商问，“那你们抓到了吗？”

　　牛禾清了清嗓子，“咳——，抓到了！”说着把手上的葫芦递给虞商。

　　葫芦只是个普通的葫芦，只是上头画着收鬼制妖的符，就和考校的时候水莫晴拿的一样。

　　“给我就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虞商接过葫芦，等两人走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和辩月继续走，“辩月将军，我们如此这般要走到何时，不如腾云我送你回去。”

　　这次辩月没有再拒绝。

　　辩月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腾云而起也不过片刻而已。

　　到了武英殿之后，虞商本想就此离开，但却没想到辩月竟然会请她进去坐坐。虞商一时惊讶没来得及拒绝，等反应过来，辩月一副往里让的姿态又不好拒绝，也值得进去略坐片刻。

　　虞商长年在人界，天南海北各地的神庙庙宇她都见过，奢华朴素庄严清雅，还有烈阳庙那样斑驳陈旧的都见过，武英庙肃穆为主奢华为辅，恰如她想象中的样子。

　　只是里头的属官……一迈过结界喧嚣嘈杂的声音直冲天灵盖，比叫卖声从早到晚不停歇的集市还要嘈杂，光是听声音就知道他们不是在喝酒就是再赌钱。

　　虞商用余光悄悄打量了辩月一下，她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进到里面后，那些属官身上的铠甲倒是光鲜漂亮，还有配备的武器，不说顶级但也都不落下乘，甚至有的比辩月都好。

　　他们挨个跟辩月问好，有的看起来倒是恭敬，但有的一看就是敷衍，辩月也不在意。

　　一个人的精气神是可以从外在看出个大概的，好的跟更好或许看不出层级来，但好的跟格外差的是能一眼就分别出来，而这些人，说实话比起三十二重天的上的白玉，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的属官都是你的族人？”虞商问道。

　　辩月点了点头。

　　虞商心道整座武英庙怕是只靠辩月一人撑着。

　　那些属官对辩月算得上尊敬，但对她就是另一回事了，甚至就连辩月呵斥着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给她道个歉，敷衍了事！

　　虞商连忙摆手，她自然不会介意。她知道有些东西虽然额心，但只要你不去碰也就恶心一下，但只要你嫌恶心用手碰，那可就成了粘在身上的狗皮膏药，恶心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里，虞商觉得辩月好似也挺可怜的。

　　她与辩月本没什么话说，坐一坐喝口茶就真的是面对面的坐着喝茶，直到杯中的茶叶都喝褪色，虞商觉得自己着实该告辞了。

　　“虞商仙子，”，虞商走到门口的时候，辩月突然叫住她，“你的葫芦。”

　　转过头一看，果然是葫芦落在了桌子上，“多谢提醒！”

　　辩月打量着葫芦上的符文，说，“这上头的符不是一般妖怪能习的到的。”

　　虞商闻言瞥了一眼上的符，潦草难看，狂野扭曲，笔迹还不统一，一眼就知道是李珂和牛禾俩人在着急忙慌的情况下画的！

　　“降魔捉鬼的符箓，也不算多秘不可闻，平日里也经常能用到。”虞商说道。

　　“仙子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古道热肠。”虞商就当辩月她在夸自己，“哪里哪里，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