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Menu.013 伯牙绝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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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餐厅玻璃窗的阻隔，斑驳地洒落下来，映照在泽田纲吉那双橙褐色双眸上。这光与影的交织，竟在他的眼中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色彩。
泽田纲吉曾做过这样一个梦。
梦里的日本一片混乱，秩序失衡，仿佛重回战国时期群雄割据的场面，各地黑手党肆意扩大地盘，而他在并盛町苦苦维持着属于彭格列的荣耀。
但东京很快也被染指，曾经的盟友背信弃义撕毁盟约，向着并盛町大军压境，而为首的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正是他的往昔好友，那时的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伏黑纯。
他们最终刀刃相见，酿下无可挽回的惨烈结局。
醒来后的泽田纲吉，满背都是冷汗，他当机立断赶到横滨，请求伏黑纯离开港口黑手党，回到彭格列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中来，但换来的只有平淡的注视与转身的一句话。
“那个地方，我已经回不去了。”
背负着无辜者亡魂的伏黑纯，不会容忍，也绝不容许自己玷污彭格列的名号。
伏黑纯曾在他处于人生最低谷时向他伸出援手，那只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拉着他，将他从灰暗冰冷的深海里拉出了水面。泽田纲吉本以为，她会就此摆脱童年的阴霾，步入璀璨而光明的未来，但他却亲手将伏黑纯推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泥潭。
这份沉重的愧疚感，总是萦绕在泽田纲吉的心头，他本想尽己所能做些什么去弥补，但最终，他只收到了一份语焉不详的失踪报告，而在数年的地毯式搜查之后，伏黑纯更是被绝大部分人认定已经死亡。
在经历过无数磨难之后，练就了一颗大心脏的泽田纲吉，本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自己，却再一次体会到了无可奈何的滋味。
这过往的几年里，泽田纲吉忠实地履行着作为彭格列首领的职责，这古老辉煌的家族因他而重新焕发生机，但他始终无法忘怀那行踪不明的少女。
直到泽田纲吉从港口黑手党的线人那里得知，太宰治最近常常出入东京的一家中餐厅，他才顺藤摸瓜查出来伏黑纯的下落，本以为再也无法说出口的道歉，如今终于能让对方亲口听到，想到这件事情，他竟然还有些紧张。
当伏黑纯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走出厨房时，她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喝红茶，所以奶茶的基底用的是绿茶，这样没问题吧？”
比起苦涩浓厚的咖啡与红茶，泽田纲吉更喜欢一些轻松的甜口饮料，想不到伏黑纯依旧记得这一点，这让他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他点点头说道，“这样的天气，喝一杯奶茶的确不错。”
空气中弥漫着奶茶特有的醇香，泽田纲吉望着少女的面庞，心头思绪千丝万缕，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便轻轻啜饮了一口奶茶，那满溢的清香顷刻间抚慰着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再喝一口，“这个味道……很独特嘛。”
泽田纲吉也不是没喝过奶茶，但外面商家的奶茶大多用的是速泡茶包，再加上甜味剂、增稠剂之类的升华口感，喝起来不见茶味，茶香也寡淡，与其说是奶茶，不如说是工业制品。
但伏黑纯所做的奶茶却不一样，第一口下去便是幽扬而独特的细腻花香，接着又有甘冽爽口的悠长茶韵，与醇香鲜甜的新鲜牛乳相结合，温润可口，眼前仿佛浮现出雪融春生般的景象。
伏黑纯一向不爱用各种添加剂，她始终认为不论香气还是味道，都应该来自食材本身，而不是投机取巧走捷径。就比如这奶茶，考虑到时间有限，她放弃了手法繁琐的撞茶之类的手法，而是用新鲜牛乳以小火煮至微沸，再在热气徐徐的热奶里放入配好的茶叶，关上火还要再焖一会儿，看似简简单单的做法，却考验着厨师对时间与温度的精准把控。
“这个花香……是茉莉吧。”泽田纲吉闭眸细细品评着，“茶叶的话，似乎是上好的普洱。”
“想不到你现在竟然懂得这么多。”伏黑纯难得有些讶异地说道，当年连干红和柔红都分不清的泽田纲吉，现在竟然能精准说出茶的种类，这倒是让她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毕竟也混过几年了。”泽田纲吉笑着说道，跻身上流社会的必备条件之一，便是精通品酒与茶道，“身为首领，可不能给彭格列丢脸啊。”
虽然只是短短两句话，伏黑纯却仿佛都从中品评出作为彭格列首领的几分心酸，想必为了能够与这身份相符，那总爱哭鼻子的小小少年，过去一定付出过不知多少努力吧。
“如果单用茉莉雪芽的话，虽说比较鲜嫩爽口，但香气未免有些轻盈，恐怕压不住奶香，也就难以被称之为奶茶了。”伏黑纯笑着解释道，“配一点普洱进去，花香配茶香，更显雅正。”
奶茶的灵魂便在于选用的茶基底，通常来说选用的基本是绿茶或红茶，未经发酵的绿茶保留了鲜叶的天然气息，整体口感清新淡雅，最适合与花果相配。而发酵过的红茶香醇浓郁，则是熬煮奶茶的绝佳选择，比如最为经典的丝袜奶茶，用的都是上好的阿萨姆红茶或是锡兰红茶。
而像是伏黑纯这般巧手调制的茶汤，则极为考验料理人的想象力和手艺。她以不同配比的茶叶相互混合，犹如调配香水般精细入微，前调、中调、后调层次分明，口感丰富多变，既有普洱茶的韵味，又有茉莉雪芽的香气，余味又有淡淡的奶香，清雅鲜甜的滋味简直让人无可挑剔。
不知不觉间，泽田纲吉手中的奶茶就只剩半杯了，但他丝毫没有觉得腻烦，反而觉得呼吸间花香怡人，唇齿间甘冽爽口，甚至有再来一杯的冲动。
但泽田纲吉咬咬嘴唇，终于还是开口，准备道出他积蓄已久的歉意，“小纯……”
“你知道这杯奶茶的名字吗？”早已洞悉他想法的伏黑纯，忽然开口说道。
“名字？”泽田纲吉一愣，却是半天没能猜出来，毕竟是如此淡雅清新的奶茶，名字也该很好听才对。
“「伯牙绝弦」，这是这杯奶茶的名字。”伏黑纯优雅地啜饮一口，开口道，“不论是茉莉雪芽还是普洱，都是上好的高山茶。”
高山出好茶，这似乎已成为人们心中的一条铁律。那终年云雾缭绕的山间，溪水悠悠流淌，昼夜温差悬殊。而在这般独特的环境中，茶树得以悠然生长，拥有更多的时光去酝酿那独特的滋味。无论是历史上备受赞誉的贡茶，还是传统中脍炙人口的名茶，大多都源自于这样的高山之巅。
“高山流水觅知音。”泽田纲吉一下子便明白了这杯茶的寓意，他早已不是过去什么也不懂的吊车尾，不论是希腊神话、埃及宗教或是中华文化，他都有所涉猎。
“阿纲你啊，总喜欢把别人的遭遇，当作是自己的罪过。”在泽田纲吉登门的那一瞬间，伏黑纯就已经知道他的来意，那简直是把“抱歉”两个字明晃晃写在自己脸上了，“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你根本没有必要向我道歉的。”
泽田纲吉嘴唇微动，却最终没有出声，他将那杯奶茶握在手里，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的心情格外平静。
伏黑纯又接着说道，“不论是去往横滨，还是留在那里，这都是我的选择，那么就应当由我来背负其中的后果，不是吗？”
“我只是不愿意见到你背负太多。”泽田纲吉回想起事件卷宗里少女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与险象环生的经过，“你其实能够拥有平静而美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我……”
“拥有着禅院这样的姓氏，以及天与咒缚这样的血脉……”伏黑纯却摇了摇头，自从见到伏黑甚尔，她就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清晰的认知，“即便不加入彭格列，平静美好这样的词语，注定也是与我没有关系的。”
“而且啊，我一直觉得阿纲是我的子期呢。”伏黑纯与泽田纲吉对视良久，粲然一笑，“其实我到现在都很意外，那时我刚转学到并盛中学不久，身上也没有展现出什么特别的才能，阿纲竟然能一眼发掘出我的天赋，还邀请我加入彭格列，现在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不仅是伏黑纯，被泽田纲吉选作守护者的朋友们，在此之前也不过是并盛中学的普通学生而已，但此后的成长速度，竟比瓦利安这样的精英杀手还要迅猛。也不知该说是泽田纲吉慧眼独具，还是他们天赋异禀。
“如果没有加入彭格列，我也不会认识这么多朋友，也不会经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伏黑纯回想着过往种种，会心一笑，“那真的是非常开心的一段时光。”
“原来，是很开心的事情吗？”泽田纲吉喃喃道，这样的回答无疑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从来没想到，伏黑纯竟然是如此看待她的过往的。
“我现在该不会已经被彭格列除名了吧？”伏黑纯开着玩笑似的说道，“毕竟我失踪了这么久。”
“当然没有。”当初泽田纲吉力排众议将伏黑纯的名字留在了彭格列的名单上面，此刻他无比庆幸这个决定，“你的名字会一直在上面。”
泽田纲吉没有去追问伏黑纯当年的不知所踪究竟是去往何方，也没有去问她这些年究竟遭遇了什么，只要她最终还是回来了，拥有这个答案的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十代目大人。”伏黑纯笑意盈盈地说道，那样的笑容，像极了当初她伸手将泽田纲吉拉起身时候的样子。
“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女士。”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右手放在胸前，语气郑重，面露温柔地望向他失而复得的挚友。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Menu.013 伯牙绝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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