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传说》洛基

3、第 3 章

　　——遭受海皇诅咒的克里特，米诺斯王迷恋特洛伊王子伽尼墨德，被冷落的王后帕西法厄疯狂爱上公牛，利用工匠制造的木牛满足其扭曲的爱欲，她生下食人牛怪米诺陶洛斯。代达罗斯被命建筑关押牛怪的神奇迷宫，随后他和幼子也被了关进去。智慧的工匠制作出鸟羽翅膀逃到西西里岛，途中他的幼子因轻率自大的行为不幸丧生——

　　爱琴海的岛国四季温暖，极少有下雪的机会，即使有也是那种很稀疏细小的雪片，不紧不慢的飘下，远处天空是灰蒙蒙的暗淡色，和远行旅人的心情是那么的相似。

　　狄奥尼索斯在某个下雪的傍晚，携带简单行装再度踏上旅途，克里特人并不知晓他将离开，正如当初没人知道他的到来，唯有拥有预言能力的小公主费德拉为他送行。已经在克里特生活十多年的狄奥尼索斯满怀不舍遥望他第二故乡的群山绿海，海船上的白帆在风中唰刷作响，米诺人的艳丽衣着埋没在灰沉暮色中。两个人都淡淡的沉默着，无需去问：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停留？

　　失去价值的存在无需理由。

　　我很清楚，阿里阿德涅公主怨恨我的所有，如同仇视从那海洋彼岸劫回的绿发侍酒少年，因为我们，还有所有种种的腐朽层叠为浓黑墨汁泼绘的蛛网，包裹住纸醉金迷的米诺斯王朝。欧罗巴的儿孙们在这片土地上受到了癫狂的诅咒，那引子源自希腊海北端的特洛伊王子。

　　米诺斯王违背神誓将海皇的祭品替换，激怒了地位崇高掌管地震与海啸的波赛冬，碍于对宙斯血脉的忌讳，海皇没有为难他们前往特洛伊的旅途。米诺人带领着声势浩大的军舰队，抵达了赫勒斯滂南入口处的特洛伊邦城。

　　特罗斯血性暴躁的儿子伊洛斯是达尔达尼亚的创建者，特洛伊的主人并不打算屈服于克诺索斯的威胁，他武装起全城的男人，准备为保护自己的兄弟全力搏击。然而心底温善的伽尼墨德不忍心因他自身缘故，使父亲终其一生营造的特洛伊城陷入血与剑的灾祸。他悄悄出城去克里特人的营帐，求见掌握爱琴海最富足岛国的米诺斯王。

　　揭开厚羊毛编织的幕布，伽尼墨德躬身向帐篷内的王者行礼。他恭敬地托起米诺斯的右手在唇边亲吻，内心的忧虑化作青石下流过泉水般清冽的语音：

　　掷雷神偏宠的克里特王，九十座城池的拥有者，请问您缘何忽然大驾光临这偏远的海滩？众所周知，特洛伊是凡间最得您父神垂青的城市，它的繁荣仰仗宙斯的恩宠。贵为雷神之子的您能亲临我邦做客，是我先祖达尔达诺斯血脉的至高荣誉，我们多么想邀请您一起畅饮美酒，为您奉上娇美的舞娘，可是您的部下为什么全身披挂坚甲，手持锋锐青铜剑，使我们不得亲近？

　　米诺斯轻笑起来，这个少年的勇气和傲骨深得他欣赏，他用手指缠绕住王子青绿色发丝，触摸到的脸颊凉滑如温玉，仿若没有刻上克里特烙印的宝石。米诺人用船载走了伽尼墨德，留下与真人等重的黄金做为交换代价。之后数年，迷恋异国少年的米诺斯王不思归国，他带领船队在诸岛国间巡游流连，全然遗忘了依旧在皇宫苦盼他回心转意的王后，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天父宙斯派出神鹰将伽尼墨德带走，绿发少年化身为水瓶星座留在天庭为众神侍酒。

　　心胸狭窄的波赛冬王使用咒力诱惑帕西法厄，这个曾为米诺斯王产下众多子女，华美如旭日的寂寞神女，开始被一种扭曲的感情控制，他竟然深爱上米诺斯留在宫里的那头白色公牛，她亲自为公牛洗刷雪白的皮毛，喂饮甘甜的酒浆。她的爱欲与日俱增，幻想着这公牛是宙斯神的化身，有一天他会用有力臂膀拥抱住她火热的娇躯。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公牛并没有化为人形，受□□煎熬的帕西法厄无法再忍耐，她找来天才工匠代达罗斯商议此事。

　　王后提出的要求令代达罗斯震惊了，身负杀亲罪孽的老工匠已与宫里的侍女产下幼子，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牵挂。代达罗斯权衡再三，他既畏惧米诺斯王的震怒，更不敢得罪眼前克里特王继承人的母亲，最后他还是满足了王后的愿望。他使用散发馨香味的原木制作了空腹的木牛，外表蒙上白色的牛皮，用闪耀着蓝黑色泽的宝石镶嵌眼珠，这头木牛可以像真实的母牛一样随意跑动，帕西法厄丢弃尊严蜷缩在木牛空洞里，模仿发出母牛发情的叫声，误以为是同类的公牛与她□□，满足了王后火一样的渴求。

　　回到本土的米诺斯，看到的是趴在帕西法厄□□前吮吸奶汁的牛头婴儿，王后用尖锐狂笑嘲讽米诺斯，尽兴宣泄她这些年来太多的不甘，她为异形的婴儿起名为米诺陶洛斯——米诺斯的公牛。米诺斯为遮家丑只得对外宣称这孩子是承袭宙斯血统的缘故，他将王后被软禁在深宫的偏远秘处，又把狂涛般的恼怒加诸于可怜的工匠代达罗斯。他命令工匠造起一座迷宫，作为米诺牛怪的住所，里边的道路迂回曲折，无数的柱子盘绕在一起，如同佛律癸亚的迈安德洛斯河的迂回的河水一样，像是在倒流，又回折到它的源头，连迷宫的建筑者代达罗斯都无法轻易识别方向。米诺斯将已开始嗜食人肉的米诺牛怪关在里边，连同代达罗斯和他年幼的独子伊卡洛斯也难逃相同的命运。代达罗斯早知米诺斯容不下他存活，表面光鲜王族底下流淌着的腐臭脓毒他知晓太多。

　　水手吹起牛角号声打断了狄奥尼索斯的沉思，他最后抚摩费德拉的额发，用忧伤的微笑告别，费德拉揪紧他的衣袖，恳切地请求：

　　我亲爱的表哥狄奥尼索斯，我们的祖母是你最尊敬的外祖父卡德摩斯的妹妹，当年他受父命曾走遍地中海寻找失踪的妹妹未得，十年前你在命运之神指引下跨海与继承欧罗巴血统的我们重逢，我们心中满溢着无比欢欣。请不要怀疑我和阿里阿德涅姐姐对你的亲情，也请原谅姐姐被焦躁控制下的失礼言语，如果哪天你能听到姐姐的悲泣，也请别弃她于不顾。

　　狄奥尼索斯离开后四个月，克里特的国民们在天空看到了一个奇迹，两个张开巨大翅膀的人类在天空翱翔，那是被米诺王囚禁在迷宫里的代达罗斯和他的独子伊卡洛斯。关进迷宫的工匠父子依靠存储在宫殿里的食物和饮料维生，凭借着对迷宫内部的熟悉，他们一次又一次躲避开米诺牛的袭击，心思缜密的代达罗斯考虑起如何逃离迷宫，只要时间充沛，对他而言找到出口并非难事，但守在迷宫出口的侍卫决不会轻易放走他们。代达罗斯思索再三，当他看到天空中的飞鸟时，灵感一现，残酷的米诺斯能封锁海洋和陆地的去路，但空中却可以自由飞翔，无所畏惧。打定主意后他开始用铁弓弹丸打落飞鸟，收集大大小小各种鸟类身上的羽毛，他将鸟羽依一定的次序排列，最初是最短的，其次是长的，依次而下如同自己生长的一样。他在中间束上麻线，在末端胶以蜜蜡，最后把它们弯成弧形，看起来完全如同鸟翼一样。

　　代达罗斯的儿子伊卡洛斯是个乖巧孩子，他在旁边瞅着他父亲工作，也用儿童稚拙的手法来帮忙，代达罗斯放任他并看着这孩子笨拙的动作微笑，脸部的曲线因此变得柔和，就和所有的溺爱儿子的父亲一样的表情。他们花了半年终于做出了大小两对翅膀，他将这翼缚在身上飞到空中，轻盈得如同鸟雀一样。他降到地上之后，为幼子伊卡洛斯绑上那对较小的羽翼，反复仔细叮嘱：

　　我亲爱的孩子，你千万要跟紧我的路线，永远保持在大海与太阳中间飞行，假使飞得太低，你的翼会触到海水，羽翼湿透了，你就会落在大海里。飞得太高，你的羽毛则会因接近太阳而着火。

　　就像带着初出巢雏鸟的老鹰般，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展翼飞升，他们轻松地逃离迷宫向北边海洋飞去，起初飞行很顺利，他们经过左边的萨摩斯岛，又掠过得罗斯岛和帕洛斯岛。伊卡洛斯毕竟太过年轻，正处于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心的年龄，他仰望天空中金光闪耀的太阳，忽然渴望能瞻仰宙斯最心爱儿子阿波罗的尊颜，这都是命运之神莫伊拉的安排，为要让代达罗斯偿还杀死外甥犯下的罪孽，伊卡洛斯不顾一切的提升高度，强烈的阳光融解了粘合着羽毛的蜜蜡，分解的羽翼纷纷从肩上坠落。犹如飞蛾扑火般凄美壮丽，在难以忍耐的火光与高温中，伊卡洛斯遥遥望见桂冠的太阳神驾着日冕金轮车驶来，他的面容雄伟契合着典雅，卷曲的金发用飘逸的银带束起。伊卡洛斯看到俊美太阳神对他带着怜悯地微笑起来，这可怜孩子最后的愿望得以满足，随即死神用浓浓的黑雾蒙住了他的双眼。

　　伊卡洛斯从空中倒栽下来，澄碧的海浪即时将他吞没。代达罗斯回过头来，怎么也找不见爱子的身影。他四处焦急地呼唤寻觅，看到零碎的羽毛漂浮在海面上，过不久海浪将孩子的尸体冲上海岛的沙滩。代达罗斯承受着当年他姐姐所遭遇的悲痛，为提防米诺斯的追兵赶来，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哀悼丧子之痛，只得匆匆将他就地掩埋后继续飞走，从此，埋葬伊卡洛斯的那片海洋便叫做伊卡利亚。后来代达罗斯抵达了西西里岛，卡米库斯王科卡罗斯殷勤地接待了他，留他在宫中任职，此后这位艺术家在那里定居下来，并创造出无数令当地人民惊奇而欢喜的奇迹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