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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马威 ...

  •   胡窥江的鞭子直接往韩琅身侧挥,鞭尾擦着韩琅的脸侧扫过,带起一串血珠。

      这人又不惧不躲,让胡窥江没有由来的火气更大,这次的鞭子直接朝着韩琅身上去的。

      “胡司直这是做什么?”

      许问渠往前走拦在了两人中间时,柏舟一瞧急得率先握住了胡窥江的鞭子。

      胡窥江见鞭子被握住便没有多说什么,扯了一下,鞭子便又回手了。

      “是我把他推进来的,胡司直有什么疑问吗?”许问渠不满的皱着眉头。

      门外的椽吏自是懂得明哲保身,没人敢在这事上触胡窥江的眉头。

      而许问渠是提制院少卿,堂堂柱国候之子。这人要是在他姐姐那边告起状来他也怕有些不好过。

      于是胡窥江斜着眼笑出声来问好,“许少卿。”

      “我给您鸣鞭,迎个礼。”

      许问渠皱着眉头,“这话也就你敢在这胡邹。”

      胡窥江笑得更得意了,“今日这天底下除了我,恐怕也没有人敢学我这话。”

      许问渠懒得理会这小儿,转身去看韩琅,却发现韩琅脸受了伤也不吭声,连忙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韩少正受了伤?”

      “去打盆水来,顺便把狱医也唤过来给韩少正看看伤。”

      一直窝在轮椅上没有说话的韩琅见胡窥江又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刻意的往后挪了下身子,“许大人,在下脸上不过小伤,不必烦请狱医。”

      原来没哑巴。

      胡窥江插了句嘴,“为官之人最重脸面,我看韩大人还是让狱医看看为好。”

      在许问渠面前自是不好一口一个瘸子的叫,但明嘲暗讽这种事他也甚是手熟。

      脸面再好又如何,依旧是个残废。

      韩琅没有理会胡窥江只向许问渠拱手一礼,“多谢许大人美意。”

      许问渠看了胡窥江一眼,“韩少正客气了,本就是提制院的失职才。”
      “从今日起,凡有阶梯处皆搭好木板,门槛什么的也都给我撤了,方便以后韩少正通行。”

      下面的椽吏们低着头往胡窥江这面瞟,察觉到视线的胡窥江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看什么看,爷的脸上长了花?”

      椽吏们又急得低下了头去。

      许问渠倒没在乎这件事,只是随意的问道:“刚刚入院听得提制院内七嘴八舌,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胡窥江往堂侧乌木椅上一坐,慵懒的整饬起自己的长鞭没有答许问渠的话。

      这种事也轮不到他答话。

      原本一直装隐形的王不换这才敢冒了个头说道,“回少卿,提制狱里死了个狱吏。”

      “刚刚胡司直已经让仵作过去验尸了。”

      许问渠习惯的往主位落座,“倒真是巧,韩少正刚来就出了案子。”

      “既然这般缘巧,不如这案子就交给韩少正如何?”

      胡窥江眼皮一撩瞧了许问渠一眼,这老狐狸,敢情今日是拿他来当枪使的。

      韩琅顿了一下,“许大人,在下刚入职提制院,手中事务不甚熟练,恐怕难当此任。”

      “既是不熟事务正好也称着这事熟悉熟悉提制院的章程。”
      “这事就交给你了,至于院中调度你皆可随意……”

      “许少卿。”胡窥江截断了许问渠的话。

      “胡司直是有什么异议?”

      “异议倒是谈不上,只是今日这案子本是我接的手,如今突然又交给韩少正,倒是怕有交接上的差池,不如这案子就由我协同韩少正一同处理了吧?”

      许问渠笑一下,端着桌上茶杯拂了几把热气。

      胡窥江见他动作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心里憋了口气,这人今日真是转了风舵,毫不给他面子。

      他一个司直查个狱吏的案子本就够够的,可这老狐狸硬是想把他这到嘴的肉抠出来送人,什么鬼意思?

      胡窥江正思量着是否再撒个泼时那去打热水的狱吏就端着铜盆入内了,他瞧着那人利落的绞了热水帕子要去替韩琅擦拭脸上血迹时却被韩琅避开,“劳烦了,这等小事在下自己来便可。”

      那椽吏也知道京中的不少贵人不喜被他们这些微贱之人触碰,所以知趣的将帕子递了过去。

      韩琅接过后,凭着知觉自己擦拭起脸上的血污,“许大人,在下此前从未供职过提制院,若有胡司职的协助,倒也能不负圣上所托。”

      韩琅竟会拿出圣上来压他,这让许问渠愣了一下,盖上了茶杯,“胡司直确实全知全能,有他协助你,我倒也放心。”

      韩琅放下手中湿帕又朝着胡窥江一礼,“那便麻烦胡司直了。”

      胡窥江没理他,别了腰间的鞭子就去拿桌上的那盏茶。

      这人脸上的血污还挂在颊侧,雪样的颜色贸然沁了红,倒像极了他怀里刚刚撒乖卖俏讨的那块羊脂玉。

      既是块上佳的玉翡就该好些爱惜,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还上赶着送来让他磕碰,胡窥江倒有些摸不准这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

      韩琅对于他的态度并不意外,自觉得将手帕叠好还给了刚刚的椽吏,正要道谢时就有人匆匆入内,传唤到,“胡司直,仵作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胡窥江晃悠着站起身来,又是摆弄袍子又是别弄鞭子,直到木轮转动的声音响起他才把目光从身上衣料的细小褶皱中挪开,迈着步子往前走。

      银针淌过清水,来回晃着冷光,仵作瞧了好几眼后才将其放归原处,抬眼便见到了缓步而来的胡窥江,“幺爷。”

      尸体已经搬到了尸房内,因此小吏直接将胡窥江领来了此处,这里是停尸的地方终年溢着一股怪味,胡窥江有些嫌弃的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有什么事,怎的要唤我来。”

      仵作行了一礼道:“根据尸斑出现状况只能断定死者死于昨夜亥时到子时(21:00-1:59),可尸体身上并无任何外伤,鼻口试了银针也无中毒迹象,一时看不出死因。”

      尸体由白布盖着,旁边是从王渊身上脱下的衣服及随身的物品,胡窥江没去掀白布。

      “这事我不急,就是狱中囚犯清点干净了吗?”

      王不换连忙道,“查点清楚了人数上未少一人。”

      韩琅落在后面也就听得他们交谈,可目光却放尸体旁边的衣物上。

      “既然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那就以疾病突发结案。”

      “不是疾病突发。”韩琅的突然出声让胡窥江疑惑的回头。

      胡窥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堆衣物旁的匕首,他自顾自的拿起了那把匕首抽出鞘壳,黑水深流的冷。

      “呵,这提制狱还真是个黄白遍地,一个小小的狱吏也有一把玄铁制的匕首。”

      狱头有些臊得慌,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是从哪里来的匕首?”韩琅有些急促的开口问道。

      内室有一瞬间的安静,胡窥江没有理会,拿着匕首在手腕间转来转去。

      仵作试探着答道,“是从这人腰内右侧发现的。”

      “右侧?”

      胡窥江笑了一下,“你记错了吧,这么长的匕首从右侧脱鞘明显的不顺手,倒容易错失御敌的时机。”

      仵作恭敬得又答了一句,“不会记错记错,就是在右侧。”

      胡窥江皱着眉头停下了手中匕首的转玩,正要做声时,韩琅扯了一下胡窥江的衣摆,“胡窥江,你不该插手这件事。”

      这人都成残废了还端着姿态教训人,让胡窥江直接气笑,“韩有缺,你觉得你有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胡窥江一把将手中的匕首直接插入韩琅脸侧轮椅木。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下,只能像个废人一样乞求世人的怜悯。”

      “我要是你,就会让自己死在三年前,起码保全一个忠勇殉国的名声。”

      “可惜你偏要活,偏要让这锦绣城里的每个人都厌恶你,谈及生厌。”

      韩琅眨了下眼睛,似乎并不在意,偏过头对身侧的人说,“你们都先离开吧。”

      众人自然想走,一个是当朝圣上的小舅子一个是当朝的太尉之子,哪个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只是比起韩琅他们更怕胡窥江,这人与他们接触时间长,自知胡窥江的品性,行事嚣张乖戾,少有顾忌,被他记恨那可不是掉块肉就能摆平的。

      韩琅看着没有动的众人叹了口气,“这把匕首是狼胥军的配刃。”

      胡窥江与他平静的对视着,仿佛看得久了就能确认韩琅话中的真假,可浅色的眸子里暗光流转,只窥得见春水流转里的疏影横斜。

      胡窥江拔出了木头上的那把匕首,“你们都先下去。”

      众人这才乌泱泱的快速离开了,柏舟临走前还犹豫一下带上了门。

      狼胥军一直是大徵心中的痛,二十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几十年王朝心血付诸东流,也不知这把突然出现的匕首,究竟是何种预示,让人担忧。

      风雨欲来。

      胡窥江撤开身子靠着墙壁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当初狼胥军的军械督造时我去过,只有狼胥军才会每人配备双刀一戈一匕首,所用器料是全用最好的玄铁,器尾以天干为记刻数入编,而狼胥军右腰佩带的匕首会比寻常匕首长两寸,为的是一击就能扎穿敌人,不给一丝喘息,一般用于贴脸突刺。”

      “这样黑而精的玄铁匕首,不可能出现在民间,哪怕是当初紫夜原战败,所有的狼胥军用械也早已全部收回入库,丢失数量都有明确的记载。”

      胡窥江瞧了瞧这把匕首的尾部确实有磨损的痕迹,已经看不出当初上面的文字了,“许是他在黑市上偶然获得而已。”

      韩琅直接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吓得胡窥江下意识的偏头,可随后又正过头来,“他没穿衣服!你掀什么!?”

      韩琅指了指尸体的右手,“他的手尾指有厚茧。”

      “寻常劳作这里是磨不出来茧的,而狼胥军的右手回月刺就会用到小指下侧的力气抵回实现第二次突刺。”

      胡窥江是见过狼胥军但却对这些东西并不熟知,“你的意思是,他和你一样是当初在紫夜原中幸存下来的狼胥兵?”

      韩琅摇了摇头,“紫夜原之战,除我之外,无一活口。”

      韩琅重新盖上了白布,“他是逃兵。”

      “呵,你师父手底下竟然也有逃兵。”胡窥江略带讽刺的扬了语调。

      “人心难测。”

      韩琅回头时胡窥江手中的那把匕首又抵在了他的咽喉处,“那你呢,你心里现在怀着的,是圣上还是你那父亲日日跪舔的阉人?”

      韩琅不甚在意的侧了侧头吓得胡窥江立马又移开了一些,“你问我这句话,可又有想过自己的答案?”

      “你心里怀着的是圣上,还是你那搅动朝局的尚书父亲?”

      “父亲心里装的就是圣上,这与我忠于父亲还是圣上又有什么分别?”

      “那我与你又有什么分别?”

      “自然有分别!你父亲效忠的是阉党是小人!我的父亲三科进士出身,是京中大族贵胄,是大乾的国之砥柱,怎么能与你等低贱浊流之辈混为一谈!”

      “当初你入定国公门下学武又拜林相为师,我以为你分得清是非黑白,可你现在却不要脸面的承着那个阉人的情入仕,莫不是要背明投暗不成?!”

      韩琅沉默了良久。

      “胡窥江。”
      “我从没有背弃过我的师傅和老师。”

      “那你现在就去死!”胡窥江几乎是吼出声的。

      “我道未终,我不会死。”

      “呵,说什么我道未终,不过就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韩琅没有再做解释,只是空手将胡窥江没有收回的匕首握住,“是啊,你们都想我去死,明明我也不是神仙迟早会死的。”

      “可你们要的不是我死,而是见不得我活。”

      韩琅拉着匕首往自己身上刺,“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忍着看我活。”

      他是圣上钦点的提制院少正,他知道胡窥江不敢,所以他笑了起来,“胡窥江,我可以再给你一次安生的机会,自请辞去狱吏一案。”

      “继续做你那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

      胡窥江并不怜惜的转动匕首想要拔出,却发现韩琅这人疯得狠根本抽不出来,他只得松开匕首,气得踹了韩琅的轮椅一脚,“韩琅,我就知道你和三年前一样自视甚高!”

      胡窥江平了几口怒气瞪着韩琅,“你凭什么认为我比不过你,这浑水我可以搅得比你还浑。”

      “我没有任何瞧不起你。”

      “那这案子我胡窥江非查不可了。”

      韩琅并不意外胡窥江的选择,无所谓的拔下嵌入掌心的匕首,“带我去出事的那间静室。”

      胡窥江没动。

      韩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要查案吗?怎么不动?”

      胡窥江烦躁的甩了甩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我要先去净手。”

      韩琅握紧了自己的掌心止血,没有绷带,此番境地他也未让身上官服失仪。

      血是脏的,他还不起这身官服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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