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幺九

16、匪贼夜袭守府门

　　林卿妤望向远处，墨色的夜空已悄然染上殷红的火光，她对杨氏叮嘱道：“舅母，今夜不太平，您就暂且在此歇息罢！”
　　杨氏身形微晃，眸中似有水汽，“那卿妤呢？要去哪儿？”
　　林卿妤安抚道：“舅母安心，我不会有事，待天拂晓，事情便会结束。”
　　“卿念会护着舅母，无论发生何事。”林卿念也道。
　　林卿妤决然移步，夜间风起，她衣袂飘飘的立于阶上，对着阶下众人道：“端毅侯府与成阳侯府平日并未亏待你们，今日峻州不太平，你们随我守住门户，不放入一个贼人，待回盛京之后重重有赏！”

　　“你们的妻儿亲人都在盛京等着你们，若能随我们回去富贵不是问题，若是不幸，我也能保你们的亲人一声衣食无忧。
　　她藏在袖中的双手不住颤着，自从在街上碰到那名乞儿起，她就隐约觉得此事不对，但那时天色已晚，若是贸然动身启程只怕更加危险，除了守住宅中外并无其他办法。
　　林卿妤点了几人吩咐他们留在院中守着，自己却不敢回首去看杨氏的神情。
　　不多时，那两道纤细的身影携一众人出了院落，杨氏捂着帕子久久不语。
　　林卿妤将众人分为两拨，她带人去守大门，林卿念带人去叫府中原有的奴仆找寻府中的兵器。

　　在她眼中，□□长廊、古木花草，此时都已染上血色，血腥不堪。
　　她握紧手中的剑，心中从未如此忐忑。她还是一未出阁的小姐，没见识过这等场面，但她守不住也得守，这早已由不得她了。
　　厚重的大门外响起紧促的拍门声，苍老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有人在吗？谭老伯，城西走水了！”

　　一名护院上前一步，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林卿妤，后者摇摇头，纤细的小臂揽在他身前，“莫要轻举妄动。”
　　他们带来的一众丫鬟婆子都换上了护院的服饰，远远缀在后面，各个怕的紧却又不敢退一步。
　　那人又叫了几声，门外一声粗壮的爆喝透过门板传了进来：“没人？那就直接攻进去！”
　　魏臻是武将，不管那所宅子的大门都会亲自挑选，外面的贼人不比正规军，重锤什么的想必并没有，是以林卿妤丝毫不担忧贼人能直接攻进来。
　　果然，纵使门外响声震天，朱漆大门却不见半分晃动。

　　门外声响渐息，林卿妤招手吩咐弓箭准备，另一只手接过书云递来的弓箭。
　　弯弓，搭箭，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众护院自她拿过弓箭后都在暗暗轻瞄她，见此不免在心中赞叹。
　　墙头冒出一人头，一支箭破空而来狠狠刺进他的眼中，那人登时摔下墙头没了气息。
　　众人暗暗叫好，更加不敢懈怠。
　　外头已知晓院内有人，在里严防死守，叫骂声冲天的响。
　　其余没有弓箭之人拿起盾牌搭上梯子，将攀上墙头之人一一砍杀。林卿妤与书云并未见过这等惨烈场面，硬撑着一同抵御贼人。
　　众人奋战之时，林卿念领着府内一众老弱妇孺到来，以恐有贼人摸进来之名将众人安顿在正厅。

　　她看着外面冲天的火光与无尽的叫喊声没有心慌，镇定的顶下面色发白的林卿妤。
　　林卿妤退下战地，亲自到正厅对着册子清点人数。
　　“春儿呢？”她扬声问。
　　众人面面相觑，林卿妤扶着书云的手坐于椅上，目光一凛，柳眉倒竖：“不是让所有人都来吗？小夏，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春儿与小夏便是昨日领她们上街的两个小丫头，除了谭管家外林卿妤也就对他俩有点印象了。

　　小夏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胆！”书云厉声道，“小姐在上还不速速回话，难道是要刻意隐瞒什么！？”
　　小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嗫嚅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春儿自在街上回来后便不见人影，奴婢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啊！”
　　林卿妤给了书云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又冷声询问道：“那为何方才不如实招来！？”
　　正厅又响起磕头声，“是春儿让奴婢保密的，小姐恕罪，奴婢只是害怕，并未想着隐瞒不报！”
　　谭管家不忍，上前一步，拖着年迈的身子跪下求情：“小姐饶命，这小丫头也是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林卿妤让书云将他扶起，又对众人道：“我并非要怪罪于小夏，不过是担心春儿的性命，如今正是危难之时，我并不想府中任何一人出事。”

　　众仆显然相信了这番话，一年轻男子站出来说道：“小姐，奴才略懂些拳脚，愿去门前杀贼！”
　　“奴才愿意！”
　　“奴才也愿意！”
　　“奴婢也愿！”
　　林卿妤心中微动，想着人数已清点完成，便点了年轻的让他们去了。
　　她又安抚了几句剩下的妇孺老人，提起染血的剑看向书云。
　　两人到了大门边，抽调出约莫十名护院，匆匆像一处角门赶去。
　　峻州匪患并非一日，魏臻当时在峻州之时尚未如此猖獗，但他防范之心极强，府墙都要比旁的人家更厚更高，就连后大门也没有，只在西侧开了一角门方便奴仆出入。

　　角门处
　　一女子鬼鬼祟祟自假山后溜出，见四下无人后才踮着脚走至角门旁，轻叩门板三下，而后门外之人又叩了三下。
　　就在她将要开门之际，后心一凉，一柄长剑没入她的身体。
　　她僵着脖子慢慢回过头，口中鲜血如注，赤红双目如恶鬼般死死盯着林卿妤。
　　林卿妤干脆利落的将长剑抽出，春儿的身体向后弓起，几滴鲜血溅到她的粉面之上。
　　门外之人似乎感到不对，急急催促着，咒骂声不绝于耳。

　　她倏地想起林卿念回来之时带回的几桶猛火油，吩咐人去拿后便守在此处。
　　先前经过厨房时，书云提出要进去瞧瞧，如今将回来。她张开掌心，将那粉末给林卿妤看。
　　见此，林卿妤秋水眸中顿时盛满笑意，吩咐人将搭上梯子。
　　门外之人已互托举着要攀墙而入，书云将手中口袋分给各个护院，自己也站上了梯子。
　　林卿妤与其余几人弯弓搭箭，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墙头。

　　辣椒面撒入贼人眼中，顿时如火燎一般疼，一个不慎便会摔下墙。如有遗漏，林卿妤众人便精准射杀。
　　幸而角门的贼人不多，林卿妤众人还算能招架。
　　她拉弓的手在细微的颤抖，又被她生生稳住，提起精神来应对贼人，心中祈求官府之人能赶快赶来。
　　去取猛火油的几人不消时便回来了，林卿妤吩咐人直接往下倾倒。
　　火油猛地浇下去，一伙人先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何事，就见林卿妤将点燃的箭矢搭在弓上，直直的朝下面射来。
　　一人躲闪不及被射中，再加上身上的猛火油，顿时变成了个火人，他惨厉的哀嚎，又朝旁人扑过去。

　　手持弓箭的众人一一登梯，下面惨叫咒骂声不断，顿时烧成了火海。
　　她眺望远处，四周火光与喊叫声遍布，如人间炼狱一般，就连天边也已被映照成殷红色。
　　焦味刺鼻，林卿妤见下面处理的差不多后便捂住口鼻下了墙梯。她缓了口气，心中总感不安，默默盘算着是否有什么纰漏。
　　她微微躬身，捂住口鼻猛地咳了几声。
　　书云担忧的过去给她顺气，劝道：“姑娘身子吃不消，还是去涧柳居歇息会儿罢！”
　　林卿妤晃了晃脑袋，开口嗓音虚浮：“不，我不能回去！”

　　她直起身，依旧是那般高傲矜持，染血的长剑垂在身侧，脑中忽地灵光乍现，叫来一名护院道：“去涧柳居，问有没有审问出那贼人是从何处进来的！”
　　角门外的火光渐消，林卿妤遣人去看，外面已无一活人。正门那边林卿念派人来传话说一切如旧，尚能抵御。林卿妤听了，稍稍放下心来。
　　去涧柳居的人来回话，说是从东面的一处矮墙翻入府的。
　　林卿妤暗道不好，留下一两人照应，又遣人去知会林卿念，带着其余几人匆匆赶往东墙。

　　府中万籁俱寂，府外叫喊声震天，林卿妤心中焦急，涧柳居距东墙不远，她恐杨氏会遭不测。
　　她将到东墙处，便见一伙人正翻墙而入，约莫十几人。
　　她与书云对视一眼，让她藏于一处假山后，自己咬一咬牙带着后面几个护院快步冲了过去。
　　林卿妤奋力与贼人缠斗，见护院都跟在她身侧便吩咐道：“不必管我，杀一人赏三百两！”
　　此话让护院精神一震，不要命般四散向贼人劈砍。

　　林卿妤周围失了人护着，她又是女子，难免捉襟见肘，应付的很是吃力。
　　打头的人细细将她打量一番，嘴角染上笑意，高呼：“活捉这个小娘子，带回山上压寨！”
　　“好！”
　　“少当家英明！”
　　众贼人兴奋不已。
　　林卿妤脚步略虚浮，冷嗤一声，“我乃是盛京成阳侯府嫡女，要虏我上山？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方才扬言要她当压寨夫人的那人身形微顿，顷刻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可他身侧的一众小贼却愈加兴奋。
　　“甭管你是谁，来了我们山上就只能做我们的少夫人！”

　　“没错！官府的人都拿我们没办法，我劝你你还是乖乖就范！”
　　她左右格挡，右臂挨了一刀，袖袋之中的信件掉落，她全身心对付贼人，并未注意，拿着长剑的手尽可能平稳。
　　那位少当家靠在墙角，林卿妤能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狼狈样。
　　三名护院接连倒下，林卿妤被这伙贼人困于正中，因着那少当家的吩咐，一伙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见此情形，少当家咧唇一笑，吊儿郎当道：“美人儿，别反抗了，我祁暮远可不会亏待于你！”
　　他舒展双臂，散漫的要移至她面前，至假山一角时，脖间冷光乍现，几根银针扎得他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