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幺九

13、侯府寿宴遭非议

　　“这几日你可好？”林卿妤坐近了些，问。
　　林卿念苦笑着摇摇头，眸子望向窗子，却窥不到半分快意，“身子上的伤将好，本该是欢喜的，却总不敌心中郁结的苦闷。”
　　林卿妤知道她心中念着书青，那个总是胆小怕事的女使，竟为了她生生被打死！
　　温热的手掌覆上来，林卿念汲取着上面的温度，稍稍定了定心神。
　　两姐妹一时无言。

　　林卿妤倏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林卿念从愣神中惊醒，纤手上翻，将林卿妤温热的手压在掌下。
　　林卿妤被抓的吃痛也没哼一声，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心中将她要说的话猜了个大概。
　　“姐姐，”林卿念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像撒癔症般喃喃，“我要逃出去！我不要被困在这里......姐姐，我会死的！我们都会没命的！”
　　林卿妤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她懂林卿念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郑重道：“念儿，再等等、再等等，等我，带你逃出去。”

　　林卿念蓦地变得激动，死死攥着她的手：“姐姐，你也别嫁太子了好吗？我们一起逃！”
　　林卿妤承认，此刻她心中是激动的、是欣喜的，鬼使神差的，她点头应下了。
　　她在府中十六余载，无一日不在守礼克制。她要维持自己嫡女的荣光，要在意府上的脸面，琴棋书画这些都只是为了提高她的价值罢了，无人在意她是否会喜欢。
　　府中人向来势利，这些年她见识了魏氏的本事，许姨娘撒手人寰、方姨娘身子受损再不能生、施姨娘胎死腹中、兰姨娘儿子天生弱症。其实这些女人，连带着魏氏，以及每一个被困在深宅的女人，有哪一个不可悲呢？

　　外面贵女的心机手段，她看了个遍，只觉厌烦倦怠，如困在笼中的鸟一般渴望飞出这片牢笼。
　　林卿念扑到她怀里呜咽，她在这府里，真真是受了许多的委屈。从小到大，无父母护她，只凭着自己的一条贱命苟活至今。
　　林卿妤轻拍她的后背，示意书月晾上茶水，眼中似是也憧憬着将来，“念儿以后要去做什么？”
　　林卿念缓了口气，语气无比坚定：“我想去战场，想去上阵杀敌，就算丢了这条命也毫不后悔！”

　　“我的妹妹，真真是好样的！”林卿妤怜爱的理了理她的发顶。
　　林卿念的功夫多数是她教的，一是因她喜爱，二是为了让她有自保之力，就算离了侯府在外也不会吃了亏。
　　“那姐姐要做什么呢？”林卿念埋在她的衣间，声音沉闷。
　　林卿妤略一思忖，嘴角噙着笑意：“我啊，想去治病救人，让百姓免于病痛......”
　　林卿念哭够了，书月已洗了帕子，由林卿妤为她擦拭。
　　林卿念面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林卿妤特意避开这些地方，又为她换药。
　　冰凉粘腻的药膏敷在面上，再有柔软的指尖轻轻揉开，林卿念直勾勾盯着林卿妤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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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卿宥与魏恙一同送走了秦亦临，眼看他走远，林卿宥揪着魏恙的前襟拎进府中。
　　“喂喂喂，你要杀人啊林景慕！”魏恙被他拎着也不老实，虽是没挣扎但嘴上也闲不得。
　　林卿宥没管他，走进书房关了门，又将一众人遣出去，这才放了他。
　　魏恙寻了张紫檀软椅坐下，双腿交叠好整以暇的等他开口。
　　“你明知恣意心悦秉渊，为何还要撮合她与太子？”林卿宥柳眉颦起，居高临下看着他。

　　魏恙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戏谑开口：“你就是太过迂腐，恣意与昭明成婚已成定局，你再怎么不乐意也没有办法，还不如让恣意与昭明多接触，昭明品相俱佳，她既能倾心秉渊，那昭明为何不行？”
　　林卿宥正焦躁踱步，听他如此说蓦地侧头瞪他：“恣意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再清楚不过，让她移情定然不可能！”
　　屋内的檀香本是静心所用，此时却适得其反。
　　魏恙扬着脖子驳道：“那我问你，如今还有何办法？！正是因我知晓恣意的性子，她不想连累家族所以只有嫁给昭明这一条路，与其让她难受着，那还不如让她早些接纳昭明。”

　　林卿宥眼下泛着青黑，是这些日子的忧虑所致，秀气的脸上也只剩愁容，“那她若是一直不能接纳太子呢？”
　　魏恙收起原先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垂首颓然叹息道：“那也无法。”
　　屋内两人静默了会，林卿宥沉声道：“长明，恣意与秉渊的婚事是否自一开始便是错的？”
　　魏恙两指指腹摩挲着，仰头望他，“不，谁都不曾想到如今圣上的猜忌会如此重。”
　　林卿妤背靠成阳侯府与端毅侯府，她要嫁的，只能是太子。

　　而后，魏恙蹭的起身，双手扼住林卿宥的肩：“所以，要想让恣意接纳昭明，首先你要接纳他。”
　　两人离的极近，林卿宥侧头望向他黝黑的眸子，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你也不甘心吧，魏长明。”林卿宥蓦地说道。
　　魏恙松开他，身形一转又坐回了软椅上装疯卖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卿宥只他身侧坐下，“你别装了，我都明白。”

　　无论是安国公府还是端毅侯府都遭圣上猜忌，不过是安国公府更甚些罢了。可安国公府与皇室有亲，倘若他再是骆既清那般的人物，端毅侯府或许早已覆灭。
　　“随你怎么想，”魏恙枕着脑后的双臂，长腿一抬，搭在一圆凳上，“反正小爷如今只想过好日子，根本不想去堑东喝风！”
　　又静了会儿，魏恙悄悄掀起眼皮看了眼林卿宥黑的不成样子的脸，咧嘴笑出声，笑够了才勾着他的肩说：“景慕，你很懂我。”

　　他父亲是一介莽夫，母亲生性懦弱，祖母也大限将至，他们府内人丁凋零，不像其他世家大族有他房支持，他正是十六七岁、意气风发的年纪，不能纵情策马，只能蜗居于盛京这方早已腐朽的天地为质，林卿宥问他甘心吗，自然是不甘心，却也毫无办法。
　　林卿宥稍稍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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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今日便是端毅侯府老太君，也就是魏氏母亲的寿辰。魏氏一早起来上妆，人也神清气爽，不见前段时间的病倦之态。
　　林卿妤在堂屋候着，腰背挺直，不时与书云说着什么。待魏氏从里屋出来，林卿妤茶已喝了几盏。
　　今日艳阳高照，倒是个好天气，暖风拂过院中柳树，抽芽的柳枝随风而舞。
　　两人到端毅侯府时时辰还早，登上贺礼便去了老太君的院里。
　　老太君见了魏氏，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亮，颤声唤着“朝云”，又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番才作罢。

　　林卿妤在旁侍立，老太君也同她说了些话，无非是太子如何如何，她八字有了两撇的亲事如何如何，她听的倦怠却不能表露，只垂首称是，屋内的亲戚又不免打趣她一番。
　　好在都是些远房，又听闻太子与公主那事，也不好说的太过。
　　林卿妤的舅母杨氏见林卿妤面色红的几乎要滴血，起身向魏氏道：“宾客估计都来了，小姑借我卿妤一用不妨事罢？”
　　“瞧嫂嫂多见外，”魏氏嗔她一声，“一家人说什么妨不妨事的，你尽管带她去见识见识！”
　　杨氏笑骂她几句，遂携林卿妤出了院子。

　　端毅侯府林卿妤总来，熟得很。路上，杨氏拉着林卿妤说了好些话，她听出杨氏的意思大概是要她跟着去堑东祭祖，她委婉表示要问过魏氏的意思，杨氏无丝毫不悦，又同她说了些别的。
　　杨氏并林卿妤引着一众妇人贵女到厅中吃茶，不过是坐于一处说说话罢了，可也免不了对着自己看不惯的人一顿嗤。
　　杨氏坐于上首，右侧首位的林卿妤坐的端正，看起来矜持又端庄，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番。

　　一身着胭脂色衣衫的妇人坐于左侧正中，甩着帕子张口便夸：“哎呀呀，这成阳侯府家的林小姐出落得是愈发漂亮了，照我看啊，我家那几个加起来都不上！”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人附和：“可不是，简直天仙似的！”
　　林卿妤臊的无地自容，涨红着脸冲她们福了福身子：“各位婶娘、姐姐过誉了，卿妤担待不起。”
　　待她坐下后又是一阵子取笑，她原以为要受的刁难却并未到来。
　　这些人坐着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各自散去，一个身着锦绣双蝶钿花裙的少女绕到她椅后，又蓦地蹦出来。

　　林卿妤一惊，以帕掩唇，看清来人时松了口气，嗔道：“你可吓坏我了！”
　　“吓坏了啊？那我太子表哥岂不是要心疼死了！”少女娇笑几声，看向她的眸中调侃意味十足，又道：“姐姐可真是不地道，自从与表哥订了亲都不来找我说话了！”
　　“你浑说什么呢！”余热未褪，反而愈演愈烈。林卿妤回过身佯装生气不理她，少女绕到她面前好一顿哄。
　　“罢了，你日后莫要再打趣我了！”林卿妤捏着帕子，又剜了她一眼才道。

　　许芷兰求饶：“好姐姐，我这不是知道错了，你就莫要生我的气了罢！”
　　“好，”林卿妤指尖落到她的发顶轻推了下，“你啊！”
　　许芷兰只是憨笑，略圆润的身材衬得她愈发娇憨可人。她又瞅了林卿妤半晌，才痴痴道：“林姐姐，你可真好看！”
　　“傻丫头，”林卿妤笑骂道，“你怕是不知长的是何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