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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子 ...


  •   上元佳节将至,盛京大街上人烟阜盛,热闹非凡。今年怪异得很,霜雪来得早去得却晚,盛京足足下了两日的雪,直到今日也未放晴。
      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怒冲冲地大步迈上台阶,身侧女使急的满头汗,直唤“姑娘慢些”。
      眼前的府邸恢宏大气,门前两座石狮子威仪肃立,朱红大门之上有一牌匾,上面“成阳侯府”四字遒劲潇洒、赫然瞩目。
      女子走到门前,口中念念有词:“一群腌臜货、贼猢狲!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编排我嫡姐!”
      她气不过,转头朝后面喊:“我呸!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林卿念口中的嫡姐便是盛京城乃至整个北秦有名的才女林卿妤,虽说自小体弱,但胜在举止端庄秀雅、富有才情,乃是一众贵女之典范。
      这林卿妤自小与安国公家的小世子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未正式定亲,两人间的趣闻轶事已被人津津传唱。
      这小世子乃是一名良将奇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领兵打仗战无不胜,令一众贵女趋之如骛。其中便有心思歹毒者于茶楼编排林卿妤,结果却被林卿念听个正着,她见不得有人编排她嫡姐,一气之下便与那人吵了起来。

      女使慌张的在旁好生劝着:“姑娘、姑娘咱们先回咱院里,要是让老爷知道您这样说又要罚您啊姑娘!”
      她瞧着这小丫头吓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忙闭了嘴。
      她摘下白色帷帽,身上穿着浅粉色织锦斗篷,里面是蜜合色夹袄,手中捂着个铜鎏金手炉,俨然一副富家小姐的打扮。她生的极好,颜如渥丹、皓如凝脂,眉目间透着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
      门口的小厮垂手侍立,见了此女子不敢怠慢,忙弯腰恭顺道:“二小姐!”
      这成阳侯府的二小姐林卿念虽是庶出,但泼辣的性子在整个盛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她身后的女使名唤书青,打小就跟着她,却因性子胆小懦弱整日担惊受怕。

      林卿念睨了一眼门口那辆华贵的马车又看看打开的正门,略一思忖问门口小厮道:“我嫡姐要出去?”
      小厮面上堆起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回二小姐的话,今日大小姐要去寺中礼佛,这不,小的们已经套好马车了!”
      林卿念略一点头,下巴一扬便自角门进了府里。

      主仆两人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一路向后院走去。府中建筑辉煌瑰丽,途中亭台绣阁美不胜收,水榭曲廊点缀其中,前院与后院之间有一池隔开,平日池中之水清幽澄澈、水波不兴,此时具已被冻上,怕是要等开春才能化开。
      池后是一处红梅林,此时开的正好,与霜雪相映煞是好看。
      林卿念踏上青石小路,遥见远处一弱柳扶风的女子由女使搀扶着移步前来。

      此女子身着淡青色如意纹夹袄,绢丝般的发间插着一支珍珠步摇,腰上悬着一枚别致的天青色竹节式玉佩,打扮的虽是素净却别有一番韵味,走起路来不晃不摇,端的是一派娴静典雅。
      近看之下,只觉此女子生的冰清玉润、眉眼如画,两泓秋水眸中不染纤尘、流盼生辉。再细看,她温文尔雅的外表下似乎带着些许孤傲,颇有飘然若仙之感。

      林卿念快步迎上去,执起那女子的一双素手道:“姐姐要去寺中?”
      “是啊。”林卿妤见她来,抽回被女使搀扶的玉手早早站定,见她女使手中拿着帷帽,便轻抬一只手轻刮她的鼻尖嗔道:“你这猴儿,又去哪里野了?”
      林卿念略羞赧的垂下头,面颊微红摇着她的双臂撒娇道:“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我可没去野,不过是去谨玉茶楼吃了两盏茶罢了!”
      这世道总归对女子更为苛刻,外头听到的那些不好的话林卿念一概不与她说,免得她徒增烦恼。
      林卿妤抿唇浅笑,坏心眼的一指屈起在她额上轻敲了下,“快快回去歇着罢,我这就去抒尘寺了。”

      林卿念心知她是去寺中见人,也不嚷着同去,只是立于原地默默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清雅之色隐没于皑皑白雪中。
      林卿妤手中被书云塞了个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方才冰冷的手顷刻便暖和起来,她捂着手炉,一路不紧不慢的移至大门。
      门外天色阴沉,黑云大片压下来,似有山雨欲来之相。
      几人还未上马车时,便由两名下等女使将炉火拨旺、帷幔放下,是以待林卿妤并两名贴身女使上马车时,车上已然暖烘烘了。
      林卿妤吩咐书云将帷幔挑起些,书云顾及着她的身子只挑开不到半扇。林卿妤看了出来却没多说什么,叹着气将手中将要捧起的医书又合好放起。

      车上的另一贴身女使书月递上盏茶,她只呷了口便搁下,靠在软壁上闭目养神。
      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外禅声阵阵,蓦地将林卿妤惊醒。她身上起了一层薄汗,救命稻草般握着腰间的玉佩喘息。
      “姑娘?怎么了姑娘?”书云紧张的为她顺着气,同时将早已放下的帷幔又挑上去些许。
      “无事。”林卿妤略略缓过气,挥退书云,咬紧下唇回忆着方才的梦。
      杀伐、血腥,横尸遍野的战场,她似乎见到骆既清跪于天地之间,看样子已经没了生机。

      秉渊......

      书云二人对视一眼,书云试探着问:“姑娘莫不是梦到什么了?”
      林卿妤并未否认,年纪略小的书月一派天真烂漫的上前宽慰道:“姑娘莫怕,奴婢的娘说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林卿妤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略略宽心。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鹅羽般洋洋洒洒。她抬手挑开窗幔向外微微探头,先是看到抒尘寺花白的墙面,再往前看,不想却撞见了几名骑着马的男子。
      有雪落于她的眉心,触及到为首那人凌冽的目光,林卿妤略慌乱的放下窗幔。
      那人身着鸦青色织锦镶毛斗篷,仪表瑰杰,周身肃杀之气难掩,薄唇轻抿、眉眼凌厉,一双鹰隼似的眼睛不带一丝情感,眼下似有青黛,周身气质不俗,卓然于世。
      抒尘寺她每月都会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太子。

      林卿妤理了理衣裙,戴上帷帽,由两名女使搀扶着下了车。
      书云为她撑伞,素色帷帽尾端被风轻拂起,垂纱翻飞间,林卿妤隐约见那道鸦青色身影向她走来。
      门前行人寥寥,林卿妤立于原地敛衽下拜,眼前那名缄默的男子带着几名侍卫径直入了寺,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她。
      林卿妤松下口气,北秦太子名为秦亦临,字昭明,是出了名的不通情理不近女色,单单是立于一处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林卿妤玉手置于书云掌心,主仆三人皆未将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

      稍远处,太子身后紧跟着他的一名侍卫紧走两步,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调侃道:“殿下,那可是盛京有名的才女,殿下就不好奇长什么样子?”
      “没规矩。”秦亦临睨着他低喝一声,足尖一转朝着正殿走去。
      侍卫凉阶回头瞧了眼那道娉婷的身影,心中着实好奇,又见自家主子似乎走错了方向,紧追上去叽喳着:“殿下殿下,皇后娘娘不是说让您来求姻缘,您怎得朝正殿走?”
      “殿下殿下,娘娘让您求姻缘,这不在寺门就遇见了!良缘天定啊!听闻这成阳侯府的嫡小姐才情绝艳,殿下真的不好奇吗?”

      他又小声嘟囔:“不过听闻已经许了人家......”
      秦亦临昨夜挑灯批折子本就疲惫,此时被他一吵顿觉头疼。
      凉阶一见他蹙眉,立马闭嘴不再吵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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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卿妤捐了笔香油钱后出了正殿,书云复撑伞,出声提醒道:“阶上滑,姑娘小心。”
      林卿妤轻声应下,玉手扶住书云缓缓沿阶而下。
      风雪渐停,主仆三人绕至禅房处,后一大片竹林环抱。三人沿竹林中的小路一路向更深处行走,落雪簌簌,拍打竹叶的声音在静谧的竹林中格外清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座不大的院落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此处是安国公家的老太君常氏静修之处,林卿妤与骆既清幼年时时常来叨扰。
      朱漆木门发出轻微响动,三人踏着薄雪而入。

      院中唯有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其余花草一概寻不着踪迹。雪静悄落于枝桠,已积了薄薄一层。
      行至正屋,林卿妤随手摘下帷帽交于书云,又接过她手中的补品,轻叩两声门板轻车熟路的进了屋里。
      屋内摆设简朴,炉火噼啪作响,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盘腿坐于暖炕之上,装着朴素,阖着眼,干枯灰黄的指尖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炕边站一仆妇,乃是这院中唯一伺候她的人。

      “常祖母安。”林卿妤将补品放于屋中圆桌之上,欠了欠身子,亲昵上前。
      常氏睁眼,眼球一改往日的灰白,忽地亮了几亮,双手牵住她细细打量一番:“欸唷,我的小恣意!”
      恣意是她的小字,是前些年在成阳侯默许下骆既清起的。
      亲昵一番,常氏又嗔她:“你可是来了,老婆子还以为你把老婆子我给忘了!”
      林卿妤沿着床沿坐下,又拉着她的手置于自己面上,赔罪道:“常祖母,恣意下次绝不会如此,还请祖母恕罪!”
      常氏看着她笑嘻嘻的俏脸脾气早就没了一大半,拉起她细嫩的玉手轻轻摩挲着,“那祖母便原谅你这一次罢!”

      “多谢常祖母!”林卿妤依偎在她怀中,上好的古檀香顿时将她包裹住。
      常氏揉着她的发顶,哄孩子般询问道:“最近可有读什么书?”
      林卿妤略一思忖,答道:“不过都是些史书与医书,常祖母是知道的,《女则》《女戒》恣意都已烂熟于心了!”
      “好好好,”常氏笑道,“多有涉猎也好。”
      末了又喃喃一句:“听闻你外祖家曾出过一名医师,医术了的......”
      林卿妤直起身子,目光灼灼道:“是琢郡的那位老太君?舅母邀我清明去祭祖,望有幸能见到。”

      “你这孩子,近些年愈发痴迷医术了!”常氏虽这样说,可眸中满是赞许与慈爱,没掺半点假。
      林卿妤为常氏斟了杯茶双手奉上,这才道:“常祖母,恣意这些年女红等等学的厌倦,这次便由着我罢!”
      “我这老婆子哪里有不依着你的意思,主要啊还是在你母亲。”常氏知晓她与她母亲魏氏这些年关系愈发不善,苦口婆心劝道。

      林卿妤面上不显,口中也应道:“恣意会同母亲商议的。”
      常氏暗叹她将魏氏不喜形于色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却也无丝毫怪罪的意思。
      林卿妤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见识过魏氏的厉害,硬生生将林卿妤逼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可以说林卿妤的弱症有半数是由魏氏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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