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北冥之鱼

76、第七十六章 【尾声】威武的董律师

　　急诊科的工作还是像从前一样忙碌而紧张，有过之而不及。好在没用多久肖琪就习惯了。

　　“咳咳——”董静抬起手肘遮挡着飞沫，感冒还没有好利索。
　　“老婆，给。一会儿饭后吃了。”肖琪下班回来，给董静带了些抗病毒的药，不用验血也不用试纸她都知道董静是病毒性感染。
　　“离我远点儿，传染你。”董静用有点浓重的鼻音驱赶着肖琪，肖琪满不在乎的憨笑：“哎呀，照你说的我都不用去上班了。再说个体体质不一样，谁传染谁的还不一定呢。”

　　董静一边笑一边接过药，随口问道：“科里拿的？”
　　“药房买的！”肖琪一听就急了，心说：我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嘛！“公是公私是私嘛，我又不是买不起。”
　　董静捂着嘴乐：“我错啦，肖医生，肖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董静清楚，肖琪是那种从不谋私的人，更遑论小拿小占的了；这么多年来，她只接受患者的锦旗和心意，从来都没收过患者的红包，这是她的原则和底线。用肖琪自己的话讲：我就想干干净净的。是啊，良心无价，无法掂斤论两，有人看重，有人看轻。如今像肖琪这样的医生，大概属于濒危灭绝物种了。
　　不过董静乐在其中，她看中的人，注定不是芸芸众生。
　　肖琪哼唧一声，还有点小情绪呢：“换个称呼。”肖琪向董静撇撇嘴。
　　“老公我错了。”董静娇俏着动了动唇，脸都红了，“但我不是庸俗的人。”

　　哎呦，一句“老公”直接命中靶心，把肖琪的心都给击穿了！撒娇来得毫无征兆，这富士山喷发一般的炽烫熔岩谁扛得住？
　　“嗐！当然了，当然不是庸俗的人了。”肖琪轻咳一声，抓了抓脸，勉强维持她正人君子的形象。
　　见她中弹后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董静的眼睛都笑弯了，于是放出致命的“猩红毒针”：
　　“那我现在不是‘董总’了，老公，你养我啊？”董静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简直是个“蛇蝎毒物”。
　　“嗯！我养你！”脱口而出，肖琪使劲点着头。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董静是在跟她开玩笑，她了解董静的脾气就跟了解自己手掌心里的痣一样。
　　董静笑得花枝乱颤的，就肖琪两袖清风的，温饱倒是不愁，勉强算个中产，她对金钱压根没太大的概念，更别提什么财务自由了。不过董静就是喜欢这样的肖琪，温厚的肖琪，干干净净的肖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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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重回急诊科没过多久，肖琪就摊上一档子破事。

　　“小范，你怎么了？”挎着包正要下班的肖琪路过实习医生小范的办公桌前，终于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这孩子已经好几天心神不定的了。肖琪一般不爱打探别人的隐私，也从不掺和科里那些七七八八的事，不过这孩子明显是有心事，肉眼可见一副焦虑不安、惶惶无助的样子。
　　“肖姐，我……”年轻的实习医生求助似的盯着肖琪的眼睛，像是见到一根救命稻草。可是犹豫了一刻，还是欲言又止。刚好这时一声震动，董静的微信消息过来了，肖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小姑娘说：“那我先走了哈。想说了再说。”肖琪边往外走、边向小范晃了晃手机，“可以V我。”

　　当晚，肖琪和董静正在家里吃着晚饭，肖琪的手机突然“嗡”的一声震动起来。肖琪拿起来一看，还真是小范的消息。
　　“肖姐，在忙吗？我想和你说件事。”“不忙，说吧。”
　　“是跟科里有关的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哦，什么事啊，你说吧。”看来这是遇上难事了，肖琪心想。

　　“谁啊？”董静瞟了一眼，装作随口一问。“哦同事，实习生。”肖琪刚说完，微信的语音通话响了起来，肖琪赶紧放下筷子，接听了语音。董静下意识的竖起耳朵，电话那边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嗯。哦。哦……”
　　董静面对着肖琪。没说几句，就见她蹙起眉尖，不一会儿，清秀的眉毛皱得越来越紧，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肖琪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引得董静愈发狐疑。

　　语音讲了大概十几分钟，住院处那边传来一阵喧嚣人声，肖琪知道又来活了。
　　肖琪挂了电话，回到餐桌旁，一脸阴沉。

　　“怎么了亲爱的？”董静抬着眉眼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嗯……严重的事，恶心的事！”肖琪皱着眉，表达着内心的愤慨和鄙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到底怎么了？！”董静急不可耐，哪里还吃得下去。
　　肖琪长叹了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科里某人一边收着患者的红包，一边吃着医药贩子的回扣，还在对患者进行着过度治疗，眼看就要草菅人命了。患者因为呕血休克来看急诊，被收治入院，到第七天头上转进了重症监护室，这病是越治越重，家属已经不堪重负，濒临崩溃。
　　其实我觉得患者就是消化道出血。小范说。
　　也是高材生出身的小范从来到急诊科实习的第一天就一直跟着某人打下手，像值班查房、写病志、开诊断书这些杂七杂八的活也干了有大半年了，从诸多检查结果结合临床来看，患者自入院开始确实存在着误诊现象。
　　小范了解某人的一贯作风，多少也知道他背后那些猫腻，只是作为“徒弟”她一直敢怒不敢言。平时PUA她也就能忍则忍了，可是这一次，看眼就要兜不住了……问题是，客观上小范是这个患者的主治医——系统里所有的检查、诊断、处方……都是经过小范的手。这不是眼看就要背锅么！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姑娘的职业生涯还没有正式开始呢，就要夭折了。
　　“肖姐，我怎么办呐……我也赔不起啊！我会不会坐牢啊？”挂断通话之前，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哀诉回荡在肖琪的脑袋里，让她心烦意乱。

　　听完了来龙去脉，董静的肺都要气炸了。
　　“人渣——”董静咬牙切齿的，抱着手臂的胸脯还在起起伏伏，不过，对方的狡猾是显而易见的，做这种损阴丧德的事早有准备、也经验丰富。
　　“老婆？”肖琪看向董静，看到那双精致也冷锐的眉目缓缓转动着，“要不——”
　　——要不然她想尝试着明天过去ICU病房那边看一看，如果能让病人转危为安那不就从根本上解决了嘛。
　　“你不能掺和进去，肖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不是我不让你去救死扶伤，也不是我冷血，”董静严肃的说，“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肖琪无奈的点点头，她也知道后果严重。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董静顿了顿，“如果救不了人，那就尽量保护好自己——我是说小范。”董静清冷决绝的说，“法律是讲求证据的。让她尽可能的多搜集有效证据。如果你从医学的角度帮不上她，我可以从法律的角度帮助她。如果真走到那一步的话。”

　　“嗯！”肖琪使劲的点头，“谢谢你，老婆！”
　　“谢什么啊，”董静嫣然一笑，“夫妻还说谢。”
　　“对了老婆，什么算有效证据啊？手机拍照算吗？”
　　“嗯算。”董静肯定的点头。“那通话记录呢？”“可以作为证据使用，但是需要满足一些条件，必须是与案情相关、来源合法的真实记录。”肖琪点头，“那录音呢，算吗？”“可以。但是条件更复杂一些，尤其是获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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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琪巴巴的听着，用心的记着，突然觉得一个晚上被普法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董静认真深入的探讨法律相关的话题，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的天才肖医生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存不大够用了呢……
　　董静细致而专业的讲解着，担心太过琐碎所以一边说一边过滤整理着要点。肖琪的大脑高速的运转着，突然感慨“术业有专攻”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虽说律师不是检察官和法官，不能决定案件的最终结果，但是一个优秀的辩护律师，是能够用她的专业和水准，从事实和法理的角度，引导人们对案件的认知与判断，从而影响案件的走向以及最终裁定。
　　这是一项非凡的技能：专业、经验、智慧、勇气、和口才，缺一不可。

　　似乎董静已经做好了再次上庭的准备。以她个人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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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结局。

　　肖琪还是没忍住去了ICU病房查看过问了患者的情况，也从系统中阅览了患者入院以来所有的检查、用药和治疗情况。她的判断同小范一样，患者最初的病症就是消化道的严重出血，由于用药与治疗不当导致主病情的延误、药物变态反应以及肝肾功能的严重损伤。加上患者本来就有基础疾病，所以雪上加霜。
　　肖琪知道自己不便介入，不过还是委婉也中肯地给了小范后续治疗的建议。肖琪觉得患者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如何操作就看小范自己了：是继续听从错误的指令，还是鼓起勇气拨乱反正。

　　“既然你是他的主治医，你有资格决定他的治疗方案。”肖琪鼓励的说，“你也有义务为他的生命负责。”
　　看着肖琪温柔也坚定的眼睛，小范医生咽下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终在使用了大量血浆血清以及透析治疗之后，患者终于转危为安，总算保住了生命。不过，患者家属还是对医院以及相关医护人员、尤其是主治医师范晓雯大夫提出了上诉，要求院方针对此次重大医疗事故给予患者一个交代。

　　“后来怎么样了？”母亲关切地询问着。
　　“放心吧妈，小范没什么大事，就是院里通报批评了一下。”肖琪兴高采烈的说，“那个烂人，终于被绳之以法了！不仅要赔偿患者的经济损失，还被吊销了从医资格，而且判了一年，哈哈！”
　　“这辈子他都别想再做医生了！”肖母皱了皱眉，好笑也无奈的瞪了肖琪一眼：“你看你幸灾乐祸的样子。到外面不好乱讲的。”
　　“哎呦妈——”肖琪知道母亲是好意提醒和叮嘱她，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祸从口出，“我这不叫幸灾乐祸好嘛！像他那种烂人真的不配做医生。我觉得法院真英明，省得他以后再祸害人。”
　　“噗哧”一声，母亲也笑了。

　　其实她也常听肖琪讲起科室里的某人某事。人们的眼睛何尝不是雪亮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是非曲直、美丑善恶，不因言或不言而偏颇；天地之间也有一杆秤，天地不言，却永远不会失了公道。
　　母亲欣慰也慈爱的看着肖琪，赞同的说道：“也是。人间正道是沧桑嘛。虽然我不信宗教，但是恶有恶报是一定的。”

　　肖琪开心的笑了，老妈终于跟她“统一战线”了。不过肖琪还是不禁咂着嘴感慨道：“唉！人心险恶啊！”

　　这回老肖从书里拔出眼睛，老生常谈的悠悠说道：“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么。”那双看过了几十年风雨人间世的眼睛从黑框眼镜上面露了出来，“人间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善有恶这才是人间的真相。”
　　“要是把好人凑在一起，坏人凑在一起，那就不是人间喽，那是天堂和地狱。”
　　嗯哼。肖琪努了努嘴，突然觉得老爸这话还挺有智慧的。
　　“不过做人嘛，还是得守住底线、保持温度，尤其在艰难困苦的时候——那才是真正考验一个人是善还是恶，是君子还是小人的时候。文天祥说得好，时穷节乃现嘛。”

　　母亲又笑了，笑老肖和小肖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脾气秉性都一模一样。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哩！
　　“你妈说的对，人间正道是沧桑。”肖教授公开赞成沈老师，难得难得。

　　一家人其乐融融，肖琪一边笑着一边在心中感慨不尽，是啊，天道轮回。人们常叹命运不公，或许那只是因为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于宇宙的天钟来说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所以那许多果报人们等不到也看不到。看不到的东西，便不相信它的存在。
　　人们不信因果，因果又何曾饶过谁。

　　“其实这些都多亏了呦呦。”肖琪抿着唇，深沉的说道，说完她抬眼看了一眼老妈。“是啊。”母亲略微尴尬的笑容从脸上稍纵即逝，眼睛里是复杂的情绪。肖母欲言又止，于是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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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夸你能干。”肖琪憨笑着，一副狗腿模样。董静却不自知红了脸，心里酥酥痒痒的。她赶紧正了正色，用清冷的声音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叔叔说的很对。人分三六九等，那是刻在灵魂里的高贵和卑劣。”董静顿了顿：
　　“不过，如果爱情也分三六九等的话，那绝不是以性别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