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北冥之鱼

46、第四十六章 【回忆】相识于手术台

　　“肖琪！”
　　董静从噩梦中惊醒，霍地坐了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肖琪……”董静喃喃自语。梦里的肖琪浑身血污、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如女鬼一般……

　　一声声的哀嚎，如同从地狱般传来似的，令人胆战心惊，又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肖琪……心脏随着搏动一阵阵的悸痛，董静痛苦的皱着眉头，脸色惨白。

　　过了好一会儿，喘息才渐渐平静下来，董静按亮了床头灯，借着微微橘黄色的灯光，董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半。

　　“肖琪……”董静嘴唇张阖轻声的呼唤着，“你在哪儿啊……”
　　董静闭上双眼，却睡意全无，思念、焦虑、压抑、绝望在胸中此起彼伏。

　　肖琪已经失踪十个月零十三天了。

　　董静转身从随身包里掏出了一个相框，那是她和肖琪的合影。照片里的肖琪穿着白色T恤，抿着嘴笑的有些腼腆，弯起的眼睛里却是亮闪闪的全都是爱意。热恋中的两个人脸贴着脸，亲昵而甜蜜。

　　董静捧起照片，双唇轻轻地贴在肖琪的脸颊上。

　　宝贝，就是万水千山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回忆线——

　　一院住院部病房的走廊里，董静左手扶着墙壁右手按着腹部的伤口艰难地挪动着步子，每走一步都扯动着刀口疼得要命，董静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虚弱得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啪嗒、啪嗒。”脚步停在了走廊尽头处，董静抬起脸，注视着墙上挂的急诊科科室宣传栏和医生的个人简介。董静的目光停在肖琪医生的个人介绍上。

　　肖琪，女，急诊科主治医师。

　　小月肖，美玉琪。董静在心里默默念着。往下看去：

　　20xx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部临床医学专业（八年制），同年于哈佛大学医学院进修，医学博士，全科医师，N市红十字会急诊急救师资，有丰富的急诊临床工作经验，擅长急诊危重症抢救，常见病、多发病的救治。

　　董静有些惊讶，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按照简介上的描述，这个肖医生至少也要三十出头了，可是——
　　董静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这个主治医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刚毕业的样子，董静入院那天还严重怀疑她是个实习医生来着。又仔细看了看简介上的照片，工作照上的肖琪青涩又严肃，一看就是个不会摆拍的憨憨。董静不禁笑了出来，心想，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你能下地啦？”身后响起稍稍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把聚精会神的董静吓了一跳。

　　一回头，肖琪穿着一身白大褂，下面露出一截浅白色水洗的九分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浅棕色软羊皮的平底儿休闲鞋，那天她赤着脚，露出白皙细瘦的脚踝。就这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出现在董静的瞳眸中，令她一目生情。

　　“嗯。”董静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听上去还很虚弱。

　　“能走尽量多走动走动。对术后恢复有好处。”

　　“嗯。”董静答应的有点勉强，“就是刀口疼，不想动。”

　　“不动可不行。一般12小时之后疼的就没那么厉害了，都能忍受。”肖琪如实忠告。

　　当医生的，是不是都这么……麻木无情。董静在心里非常不满的吐了一槽——我疼啊！敢情刀口不在你身上了！

　　“那如果不动，会有什么后果啊？”董静追问，是好学也有点儿抬杠的成分在里面。

　　“肠粘连，偶尔也有下肢静脉血栓的。”

　　“喔。”董静听着有点悬乎，而且也不太理解。

　　“肠粘连，最多见的。有些病人就是不听医嘱，术后就在那儿躺着，五七天之后发现粘连了。晚了。”肖医生语气里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

　　“肠粘连？会，怎么样啊？”董静开始认真起来了。

　　“怎么样啊？”肖琪抬起眼睛，对着一身病号服的董静挑了挑眉毛，“再开一刀，把黏连的组织处理掉。”

　　再开一刀……董静深吸了一口气，震慑效果良好。

　　“所以让你24小时之内，尽早下床活动。”肖琪收起刚刚脸上泛起的一丝恐吓得逞的笑意，换上一张正经脸，一本正经的告诫道。心想：我真没恐吓她。真的。

　　“嗯。”这回听上去心服口服了。

　　“所以你还挺乖的。”

　　董静的脸一红，心里漾起一丝波澜。她挺喜欢跟她的这个主治医聊天的。

　　“其实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董静的声音亲和了一些。

　　“呀？是嘛？！”肖琪一脸惊喜，“你也是北大毕业的吗？”

　　“嗯。我是法学院的，法律系的。”董静点点头。

　　“啊……好巧啊！”肖琪感慨缘分的神奇，“校友啊。而且咱俩一样大，在学校那么多年，怎么都没遇到过一回呢！”这样一个大美女，应该是校花才对哩！

　　“啊？”董静没忍住露出惊讶神色，“咱俩同岁？那你，你怎么和我同一年毕业的啊？”按照北医八年制直博的时间推算，那也差着好几年呢。而且，她怎么知道我多大啊——哦，住院的时候患者信息应该都有。

　　“我是少年班的，保送的。”肖琪笑了笑，干净的面容映在董静的眼眸里，真个春风得意的少年。

　　“厉害啊。”董静由衷的评价了一句。少年班的都是天才。

　　董静艰难的转了个身，准备往回走。肖琪跟在她身侧，把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你，怎么没有陪护吗？”肖琪记得昨天是一个女生陪董静一起来看的急诊，典型的急性阑尾炎症状，当时董静只能蹲在地上，寸步难行，动一下都疼痛难忍……而且听患者口述症状已经持续四天了，极有可能已经穿孔并引发弥漫性的腹膜炎了，肖琪当即就把她收治入院了：今天就得手术，你赶紧去办住院手续，我下午就给你做。顿了顿，肖琪看了一眼陪诊的女生，说：让你朋友帮你办手续吧，办好了就来找我，我马上给你做。

　　“嗯，她们回去上班了。没事。”董静平淡的说。她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几乎很少张口求人。这一次要不是一个人实在搞不定了，她还会自己撑过去的。同事能请假陪她看病，帮她跑上跑下，她已经很感激了。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确实是同事。咳，我想什么呢！肖琪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句。随即说：“那昨晚没人陪护你呀？你一个人啊？”

　　听她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好像是北方人，反正不是本地人，也没看到她有联络家属的意思。肖琪一边问，一边在心里瞎琢磨。

　　“嗯。”董静回答的有些惨淡。因为昨晚她确实太遭罪了。

　　麻药劲儿过了刀口就开始剧烈的疼痛，疼得她快把牙都咬碎了，疼得她把自己的大腿抓得全是印痕，只有这样才能稍微转移一下腹部刀口那里难以忍受的痛楚。董静实在扛不住了，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值班的护士不是太愉悦的帮她查看了一下，说都挺正常的。

　　“天呐。”肖琪扭过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董静，眉毛不禁皱到了一起：手术当夜没人陪护，这得遭多少罪啊！

　　“我昨天下班之前嘱咐过她们，如果实在疼的受不了可以给你打一针止疼针。她们给你打了吗？”肖琪太了解她们日常的工作状态了。坦白讲在肖琪的心里，科里算得上合格医者的人寥寥无几。虽然她很能理解大家的辛苦和不易。

　　董静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当着主治医的面吐槽护士，清冷冷的说：“没事了，这不是又活过来了么。”董静就那样熬了一夜，疼得一秒钟都没有睡着。

　　肖琪紧皱着眉，看着清瘦的董静心里不是滋味，“早知道我昨晚就不走了。”肖琪赶紧又把步速放慢了些，“今晚我夜班，你要是哪里有不舒服你就喊我。”

　　“好。”董静弯了弯嘴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肖大夫的好意。

　　两人“啪嗒”“啪嗒”的走着，好像有许许多多想要聊的话题，如果走廊没有尽头，她们的聊天就永远不会结束。

　　“怎么不叫家人来照顾你呀？”

　　董静笑了笑：“他们不在N市，折腾他们干嘛呀，来了还得跟着遭罪。”

　　真是个倔强的好姑娘。肖琪心里说。

　　“不过你这术后真得好好的调养一段时间，你这个阑尾炎太重了，拖太久了——”肖医生想起昨天手术的情景，禁不住苦口婆心起来，本来轻轻松松半个小时之内就能搞定的阑尾炎手术，昨天愣是做了三个半小时，“你这都穿孔了，并发腹膜炎了，要是再不手术——会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会有生命危险吗？”董静试探着问。

　　肖琪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昨天打开腹腔的时候，里面……全是炎症，盲肠的末端都已经感染了。”肖医生尽量说的委婉一点，“一般的阑尾炎三五天就能出院了，你这个，没有十天半个月恢复不好。”

　　“喔。”董静突然才意识到，她好像捡了条命似的。
　　“谢谢肖医生。”嗓音依旧清冷而礼貌，不过里面透着些感激、真诚和乖巧。

　　肖琪勾了勾唇角，随即对董静感慨道：“你可真能忍，我都没见过急性阑尾炎能扛这么多天的！你不疼啊？”

　　董静嘴角一歪，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的主治医别看年纪轻轻的，聊天却像个老干部似的，一般很少有陌生人在初见一两面的时候就这么熟络的和她聊天。很多人都说她高冷，尤其在还不熟悉的时候，都觉得她会拒人以千里之外。

　　“疼啊，不吃止疼片都下不了地。”董静如是说。

　　肖琪没忍住扑哧一声，无奈的笑出声了都。

　　“你可真行！”
　　“你都不知道我来医院的路上，那个出租车一颠簸，我都要死了……”
　　“你还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