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北冥之鱼

1、第一章 休克的肖医生

　　“止血钳给我。”N市医大一院的急诊手术室里，一个因车祸而多处重伤生命垂危的伤者正在接受胸外科的手术抢救，伤者胸腔大量积液，肺功能几近衰竭，手术异常复杂凶险，一个晚上，伤者家属已经接到了第三份病危通知书。

　　肖琪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护士小田立刻拿起一块卫生棉为她擦拭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手术已经进行了六个多小时，正到了紧关节要又最艰难困苦的时刻。

　　伤者多处骨折、大量失血，并且颅骨、肺部、以及脾脏都严重受损，虽然之前的脑外手术非常及时成功，但紧接着胸外手术又是一个巨大挑战，并且成功之后伤者还要继续接受脾脏的摘除手术以及一系列后续治疗……能否存活下来，真的一半看医术一半看造化了。

　　“准备缝合吧。”时间分分秒秒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肖琪终于长出一口气，随即嘱咐说：
　　“他的脾已经碎了，肯定保不住了。赶紧联系会诊室那边，让吴大夫准备上台。”

　　过不多时，伤者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被推出急诊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小田一边跟家属叙述着手术情况，一边摘下医用外科手套，“不过他的脾脏损伤太严重了，需要马上做摘除。我现在就帮你们联系吴大夫那边，准备下一台手术。一会儿你们家属再签个字。”

　　“肖大夫晕倒了！”手术室内传来人们的呼喊声，喘息未定的人们七手八脚的往手术室里跑过去。

　　“肖大夫，肖大夫！你怎么样？”
　　“肖大夫，听得到吗？”
　　小田跑进手术室的时候，见到一群人围在地上，年轻的主刀大夫肖琪就躺在刚刚成功的手术床边，医用口罩都还没有摘下来。
　　“她没有呼吸了！”
　　“赶紧急救！”

　　三天后，那个因车祸重伤的患者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离开ICU病房，转去普通病房了。
　　患者家属千恩万谢，向三台重要手术的主治医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又送锦旗又买水果，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自然把人生看得通透，破财消灾不在话下。
　　“哎，田护士，肖大夫怎么样了，她没事吧？”患者家属拉住查完病房正要离开的护士小田，想着好几天没见到那位因彻夜抢救患者而晕倒在手术台前的年轻女医生了，打听她的安危不仅是关心，更是想表达一份谢意——那天夜里，这个年轻大夫说什么也不肯收下他们家属悄悄塞过去的红|包……这让他们家属始终觉得隐隐不安。

　　“啊，肖大夫她没什么事了。那天晚上是太累了，过劳性休克。这几天肖大夫休假了，有什么事你们找我就行。”小田边说边向患者家属投以一个礼貌的甜美微笑。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做医生的也真是辛苦，真得好好谢谢你们！”
　　“应该的，您别客气。好好休息吧。他排气排便了你告诉我。”
　　“好的好的。”
　　小田转身出了病房，交接完，换了衣服，终于下夜班了。

　　也不知道肖大夫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一直以来肖琪都是小田的偶像。留美的医学博士，急诊科最年轻的全科主治医，还不到三十岁，完全可以用“青年才俊”来形容，业务强、三观正、人品好。从调到急诊科这一年半以来，因为科里有肖琪，小田觉得每天上班都没有以前那么煎熬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家长的好看吖！斯文的脸上架着一副窄边儿眼镜，一身白大褂修长合体，平时一头墨发就束成一根马尾，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虽然说话声音略有些低磁，但举手投足间还是知性满满。让人莫名的信任和好感。

　　小田付了的士钱，拎着香蕉、蓝莓和青芒，还有一份肖琪最爱吃的米粉，径直往肖琪家的单元楼走去。一路上打肖琪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小田不禁在心里犯起嘀咕：身体还那么虚弱，能跑到哪儿疯去呀……

　　说起来这肖大夫平时身体挺好的呀。跑步、瑜伽、羽毛球，只要有时间就会参加体育运动，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从不偷懒，绝对是个自律好青年。而且那天晕倒之后，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也没有什么基础疾病之类的。可能，真的就是太累了，这个行业压力太大了……
　　正想着，小田走出电梯井，已经来到了肖琪家门口，抬手轻敲了几下门，果真没有人应答；小田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小田在心里叹了口气，抱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刚想放下手中的水果和米粉转身离开，就听门“吱”的一声轻轻开了，小田心里咕咚一声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去，开门的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年轻女子，乍一看有些眼熟，小田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肖大夫的患者加朋友，偶尔会去医院看望肖琪的那个董小姐嘛！

　　“啊，我是肖医生的同事，下了晚班过来看看她。”小田赶紧自报家门。
　　“你是田护士吧？”女子打量了一下小田，“经常听肖琪提起你。请进吧。”女子看不出悲喜表情的一张脸稍显得有些冷漠，让小田觉得有些局促不适。
　　跟着女子进了肖琪家门，刚要斟酌着开口询问，就听女子说：“谢谢你上次送肖琪回来。”
　　“啊，不客气的！应该的！”小田抬起头，正对上女子标致的面容，黑色的小西装、微卷的长发，散发出职业女性的精明干练。这个董小姐，在肖琪的家中，俨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的气质。这让小田心中生起疑惑、又有些不安。
　　“肖医生她，好些了吗？”小田一边小心的询问，一边转着眼珠儿四下张望，下意识的搜寻着肖琪的身影。
　　只见女子微微蹙起修长的眉尖，终于露出忧虑的表情，冷清的语气里也终于出卖了之前的故作镇定：
　　“肖琪她，失踪了。”
　　“啊？！”小田大惊失色，禁不住呼出声来。

　　两室两厅的房子，兜兜转转就那么大：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一间卧室，另一间作为书房……总共就八九十平的地方。
　　“她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女子有些难掩的不知所措，“那天我下楼买菜，她就在沙发上躺着……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电视开着，手机没拿，家里的一切……都没动过……”女子深沉的瞳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大概是恐惧和匪夷所思，“往她父母家里打电话，她也没回去过。”

　　小田似乎感受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肖医生不像是离家出走，她是真的失踪了。失踪得匪夷所思。

　　女子带着小田来到书房，拿起一本厚厚的笔记，那是肖琪的工作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又工工整整的记录着每一次手术的过程、出诊的记录、以及各种病症、处方、得失总结……
　　在笔记的扉页上，是两行秀气的钢笔字：

　　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是最宝贵的。而现在这个人对你说，我把生命交给你，那么你还说什么呢？你冷？你饿？你困？

　　这是肖琪亲手写的，但这句话并不是肖琪说的，是她最敬佩的女医学家林巧稚的名言，也是肖琪的座右铭。

　　“她太累了。”女子轻轻地说，“她的压力太大了……”
　　小田看到女子的一双美目中的心疼和内疚。她看到了她们的合影，就摆在书桌一角显眼的位置上……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秀气的钢笔行书。“这应该是肖琪失踪前写的。”
　　“我们报警吧。”小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