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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暮云山庄
      坐落深林,原是余峒的避难所。后见这里景致极好,落日灿灿,暮云合璧,就题了“暮云”二字。
      话说余峒年少,自诩轻狂,行事放浪恣意,调戏了一位身材高挑,眉目春愁的才情佳人,不料进山遇老虎,被追杀了整整一年,方休。从此便涨了教训,逃难逃家,绝对不饮朝露、食野畜,捻起指尖都是一把心酸泪。
      一层淡淡的碧云清波笼住山庄,疏影忽隐忽现,远处的小鸟歪了歪了头,山庄消失不见。
      穿过庭院,越过门槛,一间氤氲着浓郁药香的屋子,周夕辞裸身浸在药桶中,水色朦胧,更加映衬他的清姿绰约。
      一件一件奇珍灵药坠水,水摇曳美妙舞姿,变换颜色,层层叠叠,最终变身成代表万物萌生的春色。
      “莫讼,接下来的过程会非常痛苦。”余峒拿起木槌,是凝重的神色。
      “准备好。”
      “放心。”周夕辞扬起笑容,言辞语间不脱一洒脱。
      挥动木槌,它如琴弦上纤细灵巧的十指,每一次敲击,都精准扣动久处深渊的心。
      清脆的乐声冲出桎梏,缠绕过高垂地房梁,灵动的蹦跳进周夕辞耳中。于翻滚的金浪下,修补周夕辞残破的灵魂。
      药力渗进经脉,与乐声齐头并进,相辅相成。
      碎裂的灵魂碎片重新粘合,只留下浅浅地细痕,刻进生命深处,不得消弭。
      与此同时,周夕辞坠进如梦似幻的玲珑梦境。
      “哒……哒……哒……”踩在琉璃碎片上,千山万水,阴谋诡计,无数画面从眼角闪过。
      定格一瞬,落入红琉雕瓦的皇宫。
      皇帝高坐,粹金御椅的威严掩盖不住他眼中闪烁的兴奋,隐隐透露着疯狂。而且,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夕阳西落,宫人点亮蹭红的烛火。夜光缟素,富丽的琼楼蒙上一层析透的黑纱,裸露出人性污黑。
      脚步声一下接着一下,走的越来越快,登上殿前长长地阶梯。
      “宣。”内侍的声音浑厚,不似幼时入宫阉人的尖细。
      那人一身漆黑,与他满脸红光形成鲜明对比。
      “草民参见陛下。”抱拳拱手,笔直腰身站在陛下。
      自称草民,在制度森严的凡尘王庭却不跪,这人有什么奇特之处。
      “陛下,一切准备妥当,请陛下移步幽庭。”
      黑夜中陡落的石梯深入地底,黑风沙沙作响,剪断了人的黑发。
      人走入深渊。
      黑衣人手持烛灯,先一步走进幽庭。
      午梦迷离,榴心空叠舞裙红,头上金爵钗,腰配翠玉玕。
      幽庭阴暗,墙壁上篝火眀眀,宝珠和玛瑙点缀她衣衫其间,反射出闪闪发光的明珠。
      明眸流转,情深切切道:“夫君。”
      模糊影,总苍茫。
      顷刻,又是另一幅画景。
      白布裹住皇帝流血的手腕,皇帝神情癫狂。
      人不知悔改。
      红衣女子站在祭坛中央,白瓷与血液巧妙糅合,倾倒,“嘀嗒……嘀嗒……”帝王之血的滋润,祭坛初露端倪。
      女子曼妙,下手却狠,毫不留情。
      柔荑微蜷,手腕血溅长江水。
      至此,祭坛才可骇人心,红光沿血槽闪烁。
      玄鸟图腾。
      女子凌空血瞳上,堪堪脱离地面。手执旄羽,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是祭祀乐舞《桑林》。
      “莫讼,莫讼,周夕辞快醒来。”
      谁在唤我?
      箫声咽,梦断秦楼月。
      周夕辞脸涨的通红,一口气喘上来,呼吸声重。瞳孔紧缩,眼中红色血光还未散去。
      那是什么?!
      最後一幕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是单纯的祭祀,还是禁阵!
      突然,意识被狠狠攥紧,身体一震。
      “莫讼。”余峒焦急大喊。
      月夜孤光,夜觉轇轕,寝衣虚汗,寤寐辗转,犹如一脚踏入泥潭的幼兽,夜雨凉寒把无力的把他吹进泥沼,双目阖闭,幼小的身体蜷缩,薄薄的被褥被扯出褶皱,身体冰凉,余温散尽,像一个空壳。
      在暮云一侧楠木房内,低矮的床榻上,江寒枝经历着陌生而熟悉的虚幻,梦魇,恐惧洪涛,有着鲜血的腥味和不知名的黄土味,交缠混杂,让人想拼命逃离。
      救救我!
      一阵惊响,江寒枝气喘吁吁坐起,瞳孔紧缩,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回想,紧紧抱住自己,一个人缩在墙角,颤颤巍巍。
      夜月泠泠,透窗垂下一方,床帏漫动,孤零零的。
      苔青砌古,山静窗虚。
      朱砂笔在宣纸上行落有致,几笔勾勒,盘旋脑海中半残的画面跃然纸上。
      双眸枯涩,犹滞。
      周夕辞闭目凝视,却始终如雾里看花,那段记忆仿佛隐没在昏暗的幽庭,没有带出真实。
      他隐隐感觉,或者说是几乎肯定,梦境中的几人,包括那个没有看完的祭祀,和自己有着莫大关联。
      毫无根据的直觉,没来由的。因为一个不知缘何的梦境,扰乱了心绪。
      甚至,他怀疑这仅仅与自己有关吗?
      毫无头绪。
      幽皇钟放在墙角,透过薄纱质地的山水曲屏,白日依山,曲射出青铜独有的模糊影子中的历史厚重感。
      周夕辞拿起槌子,再次敲起不知重复几次的曲。
      叮叮咚咚,清脆舒缓,一曲毕。
      数升白乳周身体,却无连接奇境的通道。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幽皇钟是锁,它的声音是匙,但不是全部,还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皓日亭皋闲信步,极目舒展的长空,双眉终日未能舒。
      秋来风叶,响动长廊。
      软糯粥糜,青玉杯;紫檀木案,翠衣衫;玲巧背影,江寒枝。
      “先生。”
      没有回应。
      江寒枝把木案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干净体面的衣裳,敲响房门。
      “嘚嘚。”
      还是没有回应。
      犹豫一瞬,推门而入,粥糜放到桌上。
      悦鸟息,万籁都寂。
      忽闻钟磬音。
      画屏遮挡之后,秋光冷,江寒枝侧脸上的光线暗下。
      若门阴阴,无风而动,编钟节奏间摆,木槌寂然无动,并没有人敲。
      似久别重逢的故人,木槌上镶嵌的赤珠犹妖星闪烁。
      感上心头,魂悸魄动,手覆住心口,应撷取心血以寄赤诚,理所应当,没有任何不妥。
      光影波涵,江寒枝手中一柄匕首忽隐忽现,刀尖正对心头。
      “你在干什么。”
      茫然空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周夕辞情态若柏,长身玉立,垂眸与视。
      “来……送粥。”惶恐道,不敢……
      微动的青铜古钟昭示方才的异常。
      确实,幽皇钟本身就是江寒枝的法器。
      有时,我真的怀疑是真的回到了过去,还是弥临之际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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