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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陈年旧疴 ...


  •   有那么一刻,我是想哭的。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

      我只轻轻地“哦”了一声,便摆手让她下去。

      镜花低着头退到了一边,很久很久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我也知道她怎么想,她虽然是嘉启帝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睛”,但我也算她第二个主子,她不会不向着我而去向着郑宸妃。

      张贤妃最先开口:“果然还是宸妃妹妹最得盛宠,乾安殿想进便进,哪像我们呐,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陛下一面。”

      珍妃看了我一眼,随之开口,却是转移话题:“后宫姐妹们好不容易聚那么齐,听说陛下新晋了一位美人,想必就是这位面生的妹妹吧。”

      刚刚的话题被珍妃转移走,张贤妃无甚言语,只是冷哼一声,而后宫诸人则都开始打量起李美人。

      今日是李美人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
      就在刚刚,自她出现的那刻,大殿内一向聒噪的那些个妃子统统噤了声,大眼瞪小眼最后全都瞪向了向我行礼的李美人。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李美人莫不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竟生得与娘娘这般相像,就是没有宸妃那般的美貌。”

      别说她们惊讶了,我也很惊讶啊,要不是我确信我是阿爹阿娘最后一个孩子,而李美人又姓李,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入宫的这么多年里,阿爹阿娘又给我生了个妹妹呢……

      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李美人的眼睛比我小一点,鼻子比我高一点,我的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没有……

      又比如,她的脾气比我差了许多,李美人只随意给我请了个安,环顾四周一圈后,便天真无邪地问我道:“臣妾坐哪?”

      我立刻给镜花使了个眼色,很快,大殿内便多了一个位置。

      她神采飞扬就坐过去了,不一会儿嫌茶烫,不一会儿又嫌屋中闷热想要早些离开,这般拿腔拿调的,惹得其他妃嫔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了,大概是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给她一个下马威。

      直到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李美人恃宠而骄的威风才堪堪算耍完了。

      这会儿她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呛李美人,她刚刚树敌太过,这会儿四面楚歌,渐渐开始招架不力。
      我却因为胸口隐隐作痛、耳畔无端而起的耳鸣而并未在意她们的唇枪舌剑。

      等到水月来回禀我时,我才发现我后背满是冷汗。

      水月附耳过来,说援玉带着她刚出生的儿子进宫来给我请安,这会儿正从太后娘娘那过来,约摸着快到了。

      我给她递话:“让援玉和小公子去本宫寝殿先歇着,你喊些得力的去伺候。”

      水月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了。

      直到张贤妃又喊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贤妃何事?”

      “无事,臣妾只是好奇,娘娘让宫女来传话,说是今日不来请安便要杖毙,说得这般严重,可是有要事相商?”

      我坐正了一些:“无事,只是本宫缠绵病榻,久不理事,惯得宫中是越发没规矩,如今本宫既无碍了,便想着整肃一下这宫里不成体统的歪风邪气。”

      帝王党又一位妃子笑话起来,手中的手帕随着她讲话还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娘娘说笑了,娘娘要整肃宫闱,臣妾等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杖毙妃子是大事,娘娘难不成还真的敢杀不成?也不怕前朝那群老臣弹劾。”

      她一说完便自顾自笑起来,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跟着笑起来。

      我也笑,拿起茶杯吹了吹,和一口茶,淡淡道:“无碍,本宫会悄悄的杀,保管透不出一丝风去到前朝。”

      大殿安静了一瞬。

      于是我又喝了口茶,继续:“等到前朝战事平息,就说宫里得了一场时疫,为防止扩散,尸身已火化,战事吃紧,家书抵万金,就是宫里的家书送到城外,也不容易,这样一来,万事俱备……”

      下一句是什么,在场谁都知道。
      只是此情此景,“东风”意味着什么,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笑出声的妃子顷刻间脸色铁青,再也没敢蹦一个字出来。

      我从左往右,又从右往左,视线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去,把每个人精彩纷呈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我的胸口越来越疼,也就不再留她们了,只最后说了一句:“本宫只说一遍,在这宫里,本宫最讨厌勾心斗角,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想死的,就是装也给我装出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来,若是再让本宫听到后宫争风吃醋、争来斗去的闲话,仔细你们的皮!”

      “好了,都散了吧!”我起身,由镜花扶着,往寝殿去。

      寝殿里只有援玉母子二人,她此刻坐在床边,怀中抱着她尚在襁褓中熟睡的木家小公子,如今才五个月大。

      我屏退左右,一时之间,室内安静无比。

      大抵是我脸色不好,援玉把哄睡着的儿子轻轻放到床上躺着,起身来扶我。

      我亦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谁知我的腿像突然绑了几斤重的沙袋一般,整个人直直向前倒去……

      援玉大惊,急忙冲过来抱住跌下去的我,可她辅一抱住我,我便“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溅起的血珠溅到我俩的裙摆上,只是今日我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瞧不大出来,倒是援玉惨了,胳膊上好大一摊都是我喷出的血。

      昏迷前,我只听到援玉大声地喊着“来人呐!传太医!传太医——”

      随后好像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我却只觉得好累,眼皮也很沉,周围一片天旋地转,最后归于亘古的黑夜……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援玉抱着孩子坐在床前的一张椅子上,一旁站着太后。

      她们看见我醒来,纷纷叹了口气。

      太后让我不必拘礼,躺着就行,还给我掖了掖被角,问我:“觉得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

      我摇摇头,回身望了一圈,见除了水月一个伺候的丫鬟,便只剩下太后和援玉。

      太后叹了口气,伸手来探了探我的额头:“太医说,你那是淤血,是因突然的心气郁结,未得到及时抒发反而强行压制导致的,吐出来反而干净,只要人醒了,便无大碍。”

      太后顿了顿,又道:“你后院的那株西府海棠开得甚好,哀家抱着木小公子去瞧瞧,你与援玉许久未见,说说话罢。”

      这时节哪是海棠花开的日子?
      我知道太后娘娘这是想让我和援玉说说心里话,所以随便找的借口,我也不好拂她老人家的好意,便点点头:“多谢母后。”

      “好了,你身子骨还未好全,歇着罢。”说完,太后便从援玉怀里抱起小公子,和水月一道出了门。

      门被关上,空荡荡的寝殿内只我二人了,门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门内,我与援玉都未先开口。

      我俩各有各的不顺心,各有各的不如意,哪怕缘由不尽相同,却也都晓得对方此时的心里有多煎熬。

      不知是谁先掉了眼泪,随后两个人都哭出了声。

      最后我和援玉抱在一起痛哭。

      她说:“伽释,我想去找阿暄,真的好想好想,我担心他,我听说北边的战事进展不顺,战线迟早会拉长,我怕他这一去便再不能回来了,他还没抱过阿止呢!”

      我拍着她的背安抚于她,倒没有和她一样哭得很大声,就是眼泪一直在流、一直在流,好似怎么都流不尽一般。

      我好羡慕援玉,至少她还有想见且能见的人。

      我对她说,又好似只是和她一样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也不希望对方真的能听见、听懂,我说:“援玉,我想死。”

      后来,谁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哭了多久,只是寝殿的门再打开时,所有人看到的,便还是高傲端雅的南康长公主,以及永远笑意盈盈的明懿皇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陈年旧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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