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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夜色昏沉,村内只有一间屋子亮着。

      苏叶坐在椅子上,在昏暗的烛光下补衣服,一针一线,破洞被慢慢缝补,她抚摸着细密的针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太好了,这样又能穿一阵子了。”

      “叶子,睡了吗?爹有话跟你说。”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叶放下补好的衣服,“爹,没睡呢,您进来吧。”

      苏磊心事重重地在她面前坐下,粗糙的双手搓来搓去,低着头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他道:“叶子呀,你想不想嫁去沈家?”

      苏叶低下头,也不言语。

      “他们家有钱,待人又好,是个好去处。你和沈家小子的八字相合,媒婆今日送来了订婚礼,你看看我家米缸,你弟弟又不能干活,还有我这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你若再不嫁,明年官府可是要来征税了。”苏磊从怀里掏出几块银锭子,摆在桌上。
      父女相对无言,满室沉默。

      半晌,苏叶拉住他的手,“爹,我懂您的意思了,您让我考虑一晚上。”

      苏磊把钱塞到苏叶手里,苦口婆心道:“叶子,爹也是为你好……哎,你考虑考虑吧。”

      苏叶坐回椅子上,一动不动,半截蜡烛很快燃尽,整个屋子都融入了黑暗中。

      翌日清晨,苏叶站在灶台旁,生火做饭。

      她挖了一大块猪油,扔进铁锅,开始炒白菜。

      苏木和苏磊都被香味唤醒,他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大多都是水煮青菜,用猪油炒菜已是难得的美味。

      苏磊上前几步,他本想问问苏叶考虑得怎么样,但看着女儿用力挥舞铲子的模样,他拉着苏木,默默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等着开饭。

      苏叶端上菜,刚坐到椅子上,第一句话就是:“我嫁。”

      她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在想那桩事,脸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目光坚定地看向她爹。

      苏磊夹起的白菜掉在了桌子上,他连忙用筷子捡起,塞进嘴里,“好。”他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这就去找媒婆,让她告诉沈家,咱们收聘礼,定日子。”

      苏叶点点头,没吃油白菜,而是喝了一碗清水。

      她幻想过嫁给沈月白,但其实没做好嫁人的准备,她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但家里的米一粒不剩,眼下储存的干菜马上要吃完,逢上旱灾,田里没收成,她如果不嫁,苏家三口人要怎么活下去呢?

      几个月前,她进城卖菜,看见了官府贴出的告示,上面说十六岁以上没嫁人的女子,这个月开始要挨家挨户罚款,二两银子,她家本就捉襟见肘,又怎么拿得出呢?

      苏叶按按眉心,起身离开,“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心想,其实事情也没那么差,毕竟嫁的是沈月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早嫁晚嫁都是嫁,嫁了还能解燃眉之急,不就是勇敢点迈出那一步吗。

      王媒婆捏着帕子,脸上堆起笑,听了苏磊的话,她舒声道:“哎呀,我就知道苏叶会答应,沈家聘礼早就备好了,我这就告诉他们,让他们派人给你送过去!”

      苏磊坐在王媒婆的家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那就麻烦您了,麻烦沈家了。”

      王媒婆起身,嗔怪道:“什么麻烦,你们两家以后就是亲家了,您跟我一起走吧,正好跟沈家老头老太太商量商量,定下嫁娶的日子。”

      苏磊跟着王媒婆,不一会就走到了沈家。

      沈家夫妇都在主屋里忙活,梳子、尺子.聘金,一样不少,满满地装了一个大箱子,沈老太太左看右看,嘴里嘟囔着,还嫌不够,又让她老头去院子里捉几只鸡。

      王媒婆把身后的苏磊拉出来,兴高采烈地把他介绍给了沈家人,“老爷子,老太太,您看,这是你们的亲家,找你们来商量日子啦。”

      沈老太太喜上眉梢,皱纹都舒展了开,“哎呀,亲家!快喝口水,沈飞清那小子去田里了,正好,咱们两家父母商量商量婚事吧。”

      沈老爷子抽着旱烟,招呼苏磊进屋坐,大黄狗追着公鸡满院子跑,当真是鸡飞狗跳,沈老头呵斥一声,见它们安静下来,才最后进了屋。

      沈飞清走在田沟里,脚下是干干硬硬的黄土。

      日头正烈,小飞虫飘来飘去,嗡嗡声扰得人心烦。

      他弯下腰,从田垄上随手掰下一块黄土,手上稍稍用力,土块就成了粉末,从指缝溜走。

      “小叔,小叔!”

      远处,沈月白匆匆向他跑来。

      到了他身边,沈月白用袖子擦擦脖子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叔,你要的那个铁锤啊,我打听了,要去禾城才能买得到呢。”

      禾城虽远,但满打满算,十五天也够一个来回了,沈飞清现在不便进城,他思来想去,最佳人选莫过于沈月白了。

      “月白,小叔拜托你个事,你去禾城帮我买铁锤,钱你尽管拿。”沈飞清对他说道。

      沈月白眼睛里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好嘞,那我去拿钱啦,今晚就出发!”

      沈月白哼着小曲,转身离开,向家的方向走去。

      田里又只剩下了沈飞清一人,不远处的乡间土路上传来说话声,沈飞清转头看去,是王媒婆带着一群人在送聘礼。

      沈飞清低头继续摆弄干瘪的庄稼,他不知自己要娶的是哪家姑娘,或者说他完全不在乎娶的是哪家姑娘,也不在乎未来的妻子是美是丑,只不过是圆了父母的心愿,是个女的就行了。

      村里有习俗,夫妻结婚前一个月不得见面,本应是播种的季节,却因干旱没了事做,苏叶便待在家绣嫁衣。
      一针一线,倾注女子的心思,渐渐成了花团的模样,活灵活现的,静静躺在大红喜服的袖口上。
      苏叶用指腹摩挲着,心里想的全是她的竹马哥哥,嘴角含笑,眼尾含春。

      既然要嫁人,那就开开心心地嫁过去。

      她爹告诉她,沈月白前阵子进城买东西,到现在都没回来。苏叶剪下衣服上的线头,握着小剪子垂眸思考,心想沈月白定是去买喜烛糖果了,等到再见之时...她就是沈月白的妻子了.

      “姐姐,阿姐...”

      苏木咬着面饼站在门口,含糊不清地叫着苏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苏叶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怎么啦?”她捏了捏苏木的小脸蛋。

      收了沈家的聘礼,他们家终于不用为粮食发愁了,可以去城里买粮食,荞面掺着白面吃,也算是精粮了。有时候全家人去山上挖野菜,和玉米面一起做成菜饼子,多余的还能拿去城里卖钱换肉吃。

      苏木吸吸鼻子,小声道:“阿姐,你是不是要走啊?”

      苏叶心里一酸,相处多年,她是舍不得弟弟和爹的,苏叶安慰他道,“是,但是阿姐走了,也会经常回来看小木的,阿姐就去沈哥哥家住,沈哥哥家不远的。”

      苏木表情天真,他想起前几天爹指给自己看阿姐要去的房子,说道,“阿姐……很远的...”

      苏叶只当他是不舍得自己,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头。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两家定下的结亲之日。

      沈家处处喜气洋洋,院子里的鸡狗都格外精神,沈家夫妇面带笑容,不断地催促着沈飞清去接媳妇。

      沈飞清连声应下。

      他身穿大红喜服,胸前系了朵红花,骑在马上,当真是身如玉树,气质非凡。

      唢呐和鞭炮的声音混在一起,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挤在街上看热闹。

      整个村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沈飞清骑在马上,笑着向路边村民点头,扔出一把又一把的糖果。

      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他本以为会孤独一生,与兵器和兵书为伴,没想到说了个媳妇。

      沈飞清四下望去,却没见到沈月白。
      前些日子他寄回来了信,说他在城里书院做伙计,想多待一阵子再回来。
      沈飞清不担心侄子会出事,读了信,彻底安心了,但他和二哥说沈月白半个月就能回来,迟了日子,前几天还亲自上门解释一番。

      村子很小,他骑着马,不多时便到了苏家。
      苏家门上贴了红纸、绑了红绸,一群小孩守在门口,见沈飞清跳下马,立刻一窝蜂地涌上去,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吵着要红包。

      “好好好,人人有份。”
      沈飞清从怀里拿出红包,一一发了,小孩子们这才散开,为花枝招展的王媒婆让开一条路。

      王媒婆扭着胯,挥着丝巾走进门,即使见惯了这种场景,她每每也会心情激动。

      “哎呀,新娘子,该走了。”她用帕子擦擦眼泪,伸手去搀苏叶,将她从屋里带出来。

      苏叶脸遮红方巾,外套绣花红袍,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
      微风吹动衣摆,苏叶掌心微微出汗,她被王媒婆扶着,坐进了轿子。

      “起轿!”轿夫高喊着。

      轿子摇摇晃晃,苏叶的心也摇摇晃晃,她捏着帕子,咬紧朱唇,心里小鹿乱撞,又期待,又羞涩。
      苏叶用指尖摩挲着花团的轮廓,那是她亲手绣在袖子上的,只盼与自己的夫君白头偕老。

      “到啦。”
      王媒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叶的手中被塞了一段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自然是她夫君。

      苏叶低着头,脸上的红晕似要蔓延到脖颈,但全被红盖头遮住,她紧紧握着红绸,红绸轻轻颤动,苏叶迈步,跨进了沈家的大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苏叶弯腰行礼,和自己的夫君对拜,盖头晃了晃,从缝隙处隐约能看到男子身形。
      她双颊晕红,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沈月白明明是清瘦的身形,怎么看起来壮实了那么多?
      “许是这一个月里吃胖了。”她在心里说道。

      敬了媳妇茶,一套繁琐的礼节过后,苏叶被扶着走进了新房。

      她坐在床榻上,屁.股下尽是些圆圆滚滚咯人的小玩意,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意喻着早生贵子。

      另一边,身为新郎官的沈飞清正在一桌又一桌敬酒,喝到最后一桌时,有人推开门,风尘仆仆地跑进来。
      他皱眉,喝多了的脑子一片混沌,努力集中注意力,这才看清了来人。
      沈月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喝下几盅酒,气喘吁吁道,“小叔,我回来了,我给你和婶婶带礼物回来了,婶婶呢?我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呢。”

      沈飞清在收到信后,给沈月白回寄了一封过去,写了些家长里短,告诫他要谨慎行事,顺便提了句自己要娶媳妇,没说是哪位姑娘,因为他没记清娘子叫什么。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剩下的也都是些迷糊的醉鬼。

      沈飞清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把揽过他的脖子,迷茫着眼对他说:“喝。”

      沈月白接过酒杯,喝着酒,话却不停,“小叔,我听说将军要到附近村庄视察呢,说是要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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