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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琼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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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太液池水波轻柔,岸边的杨柳娇娇地冒出了新芽,太液池湖心的桃花岛上的桃花盛开如云霞,琼林宴正设在桃花岛上,新科进士同与宴群臣皆已到此。
天气转暖,皇上的病情也有起色,今日亦出席琼林宴,而两位已成年的参与政事的皇子,慕容乾和慕容辰自然也要见见新科进士,甚至一向甚少出席宫宴的镇国殿下,也稳坐凤台。
太子向来面上带着三分温雅笑意,可今日眉眼间却隐隐有不虞之色。
他思及镇国公主是此次春闱的主考官,想到自己名落孙山的成绩,出声道:“皇姐今日盛装赴宴,容光更盛这十里桃花,这些新科进士定要为皇姐所倾倒了。”
侍立于镇国殿下身侧的夏和冬偷偷睨着殿下的神色,心道:“您可快闭嘴吧,知道您是找不痛快,可也不能找死啊。”
今日殿下选取一身鲛绡宫装,坐于妆奁前轻贴花钿,细染长眉时,夏和冬还以为自家殿下终于疯魔了。殿下命墨独为他簪上一支上品芙蓉时,墨独竟吓得手抖,还把花瓣碰掉了一个,被罚去了御花园,现在还蹲在地上挖土呢。
慕容焰似笑非笑,并没有理会太子,曼声道:“开宴吧,不然有人都要上台唱大戏了。”
皇帝始终笑吟吟的,似乎没看到儿女的针锋相对。
镇国殿下下令开宴,文武群臣入宴坐定,三十二位新科进士亦鱼贯入内,觐见入席。
今科进士,本皆是风采出众,但却因那位居首位之人,立被衬为尘埃萤火。
放榜之日,朱雀大街上的佳话众人皆有所耳闻,世人除了赞叹才子佳人,佳偶天成,双喜临门之外,都离不开盛赞状元郎的仙姿玉貌。
如今得见,方知半分不假。一袭绯袍的少年状元,一路穿花扶柳,信步而来,更是金质玉相,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温润如玉,风姿清雅,俊美无双。
席上众人都看得怔住,就连后宫佳丽无数的皇上都晃了晃神,方令诸位进士落座。
皇上虽为九五之尊,但看上去颇为和善,他与众人笑言道:“今科状元果真姿容绝世,难怪能引得朱雀长街蜂拥围观,一睹才貌仙郎。”
二皇子慕容辰也玩笑道:“何止,那日正是状元郎大婚,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佳话都传遍长安了。”
亦有大臣凑趣道:“听说状元郎与状元夫人也是佳偶天成,千里姻缘一线牵。”
明昭被众人打趣,始终含笑不语,风度翩然,而今见有人说起自己的姻缘才青涩一笑,道:“明昭进京赶考时不慎落入山涧,夫人对明昭有救命之恩。”
众人笑道:“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慕容焰今日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盛装华服,来赴这琼林宴,想见的人虽然见到了,可他竟装模作样,不曾多看自己一眼,难道自己还不如那个乡野女子貌美吗。
心中不快的不止镇国殿下,太子自负有状元之才,曾无数次遥想自己高中之后,来赴琼林宴的场景,可如今坐于宴上,看着着三十六位胜过自己的进士,自是心火难平。
他冷声道:“状元自是栋梁之才,当有君子之风,以后莫要让儿女私情传得人尽皆知。”
众人听得太子冷语,心中诧异太子说这般不满之言,但都安静下来,不再调侃此事。
镇国殿下虽懒怠再听众人称赞什么佳偶天成白头偕老之词,可今日这太子真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他轻笑一声,令众臣心中一紧。
果然,镇国殿下似笑非笑道:“太子匿名参加春闱却名落孙山,如今诸位新科进士在此,都可做良师,怎么太子不仅不谦虚求学,反倒教导状元该如何当状元了?”
众人听镇国殿下掀了太子老底,更加缩得如鹌鸽一般,生怕被太子迁怒,在座诸位大臣或许不知太子参加春闱之事,但对太子刚愎自用却都有所体会,嫉贤妒能亦不出意料。
太子眼中闪过怒意,但却并不敢再顶撞这位手握军权权倾朝野的皇姐,只扯着唇角笑了一声,说道:“镇国殿下教训的是,孤自当请教良师,进益学问。”
明昭冷眼瞧着皇家纷争,面上始终如清风朗月,似是不惹半点尘埃,但还是不能置身事外。
二皇子慕容辰似是好奇道:“王丞相嫡孙,长安第一才子王惜知,此次春闱屈居明昭之下,真想一观状元的锦绣文章,不知是何等佳作。”
皇帝道:“今科策论所出题目为雪灾,明昭之作的确出众,状元郎不妨讲来,让诸大臣品评一二。”
明昭尊令起身,将自己的《治雪》娓娓道来,从前朝天璟十年,大雪封城,官吏隐瞒不报,天灾成人祸,冻死百姓数千,造成家舍农田尽毁的流民数万;
到冬雪本应覆庇冬苗,润泽田地,但过多的雪却会冻死农种,尤其是今年乍暖还寒,雪水刚融化便又冻住,沃土变冻土,来年产量必会大减。
若要治雪,便要因地制宜,北地天寒,降雪不易融化,及时运粮过去便可解一时之难,不过应着重处理大雪阻塞官道。而长安及山西,冀州等地,降雪易化,则要在还寒之时,提早熏烟,草木灰溶于雪水,不易上冻。
又盛赞天佑大晋,虽降如此大雪,但陛下洪泽,各地安居乐业,瑞雪兆丰年。
明昭谈古论今之时已有今科进士暗叹其涉猎广阔,学识渊博,待列举治雪之法时,在座诸位皆频频点头叹服,王惜知亦知自己为何略逊于人。
皇帝亦笑道:“皆为良策,与镇国不谋而合,北地雪灾略有端倪时,焰儿便下令清道送粮,化风波于无形。”
镇国殿下含笑,对明昭道:“状元郎的风流佳话传遍长安,可经世治国之才还未大展,既然状元郎与本宫心有灵犀,又精通农耕之道,便随本宫去江南主持春耕诸事吧。”
虽说这一听便是能出政绩的好差事,但明昭不知这位公主是何意图,况且与镇国殿下短暂接触,明昭已知这位不是好伺候的脾气,自然不愿去。
见明昭虽未推拒,但面露迟疑踌躇之色,慕容辰便笑道:“殿下虽有爱才之心,可也要体谅状元郎新婚燕尔不愿分离之情呀。”
明昭心里暗道:“上道。”她自然不能亲自说此缘由,显得沉溺儿女之情,但被别人调侃得说出来,听起来还是情有可原的。
但镇国殿下本就是要让沉溺温柔乡的小兽回到角斗场厮杀,才不想让明昭与他那夫人柔情蜜意,他似笑非笑道:“二皇子儿女情长便罢,切莫阻拦栋梁之才施展抱负,造福百姓呢。”
明昭只觉这位殿下真是嚣张狂妄,心思莫测,不知镇国殿下实际目的十分单纯。但见皇子尚且被镇国殿下讥讽,她一个新科状元也只能低头应下了。
镇国殿下懒懒起身,道:“至出发不过半月,诸事繁杂,状元郎这些日子便每日来长生殿听候吩咐吧,本宫乏了,便先回去了。”
虽早知皇帝对这位长女十分纵宠,但见镇国殿下在御前如此行事随意,明昭也不禁在心里奇怪,这位殿下是对皇帝下了什么迷魂药?
等明昭回府,还未向容清雪提起要去江南之事,便见容清雪指着红杉木桌上的雕花紫檀木盒,道:“镇国公主派人送到府上的,不知里面是什么。”
明昭亦是不解,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支娇美的玉芙蓉。
容清雪冷哼:“进一次大明宫,竟还有美人赠花,状元郎真是艳福不浅啊。”
明昭大感冤枉,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今日簪在镇国殿下鬓边的芙蓉花,送簪发之花本是情人间十分风雅之事,若送花的不是这位殿下,明昭也定认为是倾慕自己方送芙蓉。
明昭向自己的新婚夫人再三保证,绝没有勾三搭四,也坦诚要随镇国殿下去江南之事。
容清雪略一沉吟,竟忽如解语花一般,善解人意道:“你虽无二心,但或许是公主对你有他意,出门在外,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别被那公主占了便宜。”
明昭自然连连应是,明霁院的主子们今晚依旧安稳地宿在一处。
容清雪静静地看着身侧明昭的睡颜,心中却暗道,今日的玉芙蓉不过是给自己这个正室夫人下的战帖,堂堂公主,竟如此不知廉耻,觊觎他人夫君。
容清雪竟是把他与明昭假成亲之事尽数抛在脑后,已如同一个被外面狐媚子挑衅的正房娘子一般,认真思索着不能让那公主得逞了去。
不过容清雪并不十分担心,了解明昭秘密的人是自己,会长长久久与她相伴的也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