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过往漩涡 ...
-
眠心少见地皱起眉，不知为何，这声称呼叫起了她一层鸡皮疙瘩。
“你自己听着不觉得膈应吗。”缪万收回目光说。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不知道谁在门口堆了个小雪人，它的身子少了一块不知踪迹。摆钟“哒哒”地响着，一时间，大厅里谁都没有说话，噤若寒蝉，只有一个人在懒洋洋地笑。
他绕过沙发，信步朝楼梯这边走来。
“我不是已经在你眼前消失好几年了吗，你怎么还这么讨厌我？”缪煜辰露出一排皓齿，笑嘻嘻地问：“好吧好吧，我不提以前的事情了，你别皱眉……但是那你得跟我说说，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缪万接过管家递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无声地看着他。
这分明是很平静的一眼，没有压迫也没有愤怒，但缪煜辰还是一愣，随后渐渐收起表情。
“跟我过来。”缪万放下咖啡，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缪煜辰在原地愣了几秒，余光中看到管家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才反应过来，沉着脸跟着缪万上楼去了。
等楼上书房的关门声响起，眠心才八卦地凑到管家身边去问：“他们兄弟两个以前是结了仇吗？这么针锋相对的，好奇怪的氛围啊……”
听到她的话，管家也只是笑笑。
“还好还好。”
“小少年感觉性格很好的样子啊，跟他聊天他都乐呵呵的，看起来也很喜欢少爷，三句不离他，为什么他这么不待见他？”
管家继续笑着，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回忆似的。
“可能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吧。”
眠心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脑海里悄然浮现起某些因爱生恨的扭曲情感伦理电影的剧情，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后又立刻被她掐断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灰色的身影顺着楼梯边缘上了楼。
书房里“有仇”的兄弟二人此刻气氛有点剑拔弩张，缪万洗着茶盏，质问正打量他写字台的缪煜辰。
“现在没别人了，说说你此行的目的。”
缪煜辰先是温然一笑，手指轻轻拨弄着笔架上的毛笔，也不回答缪万的问题。
“母亲说你拿着十个亿隐居山林了，我原本还不信，我想你的性格怎么着也不会才这点钱就满足了，你随便往一个酒庄里砸都比给银行要划得来吧。”他回过头，看起来真的十分疑惑，“哥哥，你目光怎么还是这么短浅。”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再说你又要生气了，我住口。”他直起身走到茶桌旁，随手端起一只小茶杯，“随便你怎么样吧，反正你做事从来都是看心情来的，也没有人管着，随心所欲得很。”
阳台的窗户没有关紧，留了一道小缝，这时正好起了阵风，纱帘微微吹动，书桌上的纸张翻了几页。
缪万喝了口热茶，也压不住语气里的凉气：“听不懂话就再去念一轮书再来。”
缪煜辰闻言“哟”了一声：“‘再来’？你居然没有在大门上贴一张‘缪煜辰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的打算，看来住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真能修身养性，你脾气居然变得这么好了。”
缪万抬起眼，冷气蹭蹭从他眼底往外冒。
某个在作死边缘徘徊的人快速地察觉到了四周越来越明显的低气压，好玩似的补充道：“不对，你是不是养了一只狗？你不是最不喜欢猫猫狗狗吗？”
“缪煜辰。”缪万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带着几丝厌烦：“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叙旧，那你可以回去了。”
“当然不只是跟你叙旧，我早就说了，我是来给自己亲哥哥过生日的。”
“你知道我不过生日。”
“可是我刚刚和你那位女性朋友聊过天，她说你的生日宴已经在筹备了哦。”
书房突然静了下来，只有风从门缝中掠过的声音。
缪煜辰脸色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极了。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陪你过完生日再带你回去吧。”
风声突然像一根被斩破的线，断了一瞬。
缪煜辰稳了稳身形，他向后偏了点头，只见他背后的墙上出现了一抹炸开的水渍印，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这只茶杯怕是就要在他脸上炸开花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放下心似地一笑：“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你就对家里那么抵触吗？既然谈不来了我们不如……”
还没等他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乌龙在两道目光中有些犹豫，他原本只想在门外守着，也没有刻意去听里面人的谈话内容。他只是有点担心，说不出来想不明白地担心。
如果这件事要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缪煜辰不是好鸟。
所以在房间里响起杯子碎裂的声音时，他第一反应是他们起冲突了，第二反应是缪万肯定能应付，但是等他反应过来时，门已经被他打开了。
“我……我就是……”俨然是一副没有找好理由的冒失样子。
缪万按了按额角，一口气忽地沉下来：“把门关上，进来吧。”
“哦……好。”
乌龙背身关好门，准备走到缪万身旁坐下，被缪万一个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逼退，于是只好在侧沙发上落座了。
他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余光中缪煜辰的视线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我要不还是走吧，你们聊私事我在场不太好。”乌龙小声地提议说。
“没事，你坐，我跟他没有私事能聊。”
“哦，好吧。”
见乌龙还就真是客套一下，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了，缪煜辰莫名嗤笑出声来。
缪万对他完全失去了耐心：“别在那阴阳怪气地笑来笑去，不说事就回去。”
“哈哈哈哈！”
他大笑几声，躺进沙发椅里看着茶座上的两人。
“我早就说了，是你不信。”缪煜辰翘着腿，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我说我来给你过生日你不信，我说我来带你回潭州你又生气。”
“那你就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为什么你在我这的可信度这么低。”
缪煜辰闻言眯了眯眼：“我可是道明来意了，你同不同意跟我走另说，但是这位你不打算好好介绍一下吗哥哥？”
乌龙岁月静好地喝着茶，突然被点名，一抬眼，目光猝不及防地和缪煜辰相接。
那是一双明显带着恶意探究意味的眼睛。
尽管它表面是笑盈盈的。
乌龙不适地移开视线，他放下茶杯刚要说话，一道声音突然从他身旁传出来。
“很重要的人，具体多重要你自己去猜。”缪万语气轻飘飘地，以至于难以让人琢磨他话里的真实性，“还有，你说的这两件事我都不同意，请回吧。”
此话一出，对面的两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怔愣，缪煜辰最先反应过来，无声地笑了一下，像是被气得。
“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乌龙几乎是瞬间否认了：“不是。”
缪煜辰又是一愣，对他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挑了下眉劝说道：“不是？我们缪大少可不是会随随便便给身份的人，你可别被他骗了。”
缪万捏了捏杯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哥哥，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故意激怒我？”见缪万没有任何表示，缪煜辰甩了甩手，站起身来：“算了，有他在这里你怕是也不会做不符合你大少爷身份的行为。不过言归正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缪万有些无语：“我记得我上一句话就是拒绝。”
“我又不是闲着没事跨了大半个中国来找你喝茶。”缪煜辰看了眼地上的茶杯碎片，“何况还没喝到。”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共处一室说一大堆废话？什么事硬要叫我回去？谁死了？”
缪万也只是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才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他话音刚落，一道略微带着提醒和难过意味的视线就投了过来。
乌龙微微倾过身子，将手心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缪万想不通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提醒他谨言慎行？
就是这一恍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抽回手。
缪煜辰似乎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语气里带着点冷嘲热讽的意味：“你爸，他快死了。”
早猜到是这个原因，缪万也没有过多惊讶的了：“那更是你爸，怎么？他有遗言要亲口告诉我？”
“大概吧。”
“你回去转告他，我不感兴趣。”
“唔。”
缪煜辰状似烦恼地从内口袋里拿出一张信封状的物品，然后随意地撕开封口，把里面的信纸取出来。
“哎？我还以为这是他本人写给你的，还托我务必交到你手上。”他大致扫了一眼信里的内容，然后随意地扔到桌上，语气里有几分轻飘飘的嫌弃：“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结果是你那几个下属写得酸不拉几的投名状。”
缪万手上动作停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他说。
“拿过来。”
说完他又很快意识到他这句话声音太小，缪煜辰肯定没听到，就当他准备自己去拿时，旁边的身影飞快地站了起来，很快就把那张信纸折好了交到他面前。
“谢谢。”这句话依旧很小声。
缪万接过来翻开纸张，首先入目的就是右下角的几个龙飞凤舞又格外熟悉的签名字体。
有些事物的出现，就是会在一瞬间带你回到曾经的某一段时光里去，可能是一种气味，也可能是一段旋律，这种事物叫记忆节点。
这几个名字的出现，比抽屉里遗留未清理干净的项目文件还容易让人陷进回忆里。
缪万一直想斩断过去的一切，一切的人和物，那是因为他一直身处无法逃离的漩涡里，一心只想要离开。
可现在当他站在风雨过后的阳光下，回过神去看过去的种种，竟意外地发现有这样一群人，在他麻木纠结的日子里怀着这样一颗热忱的心来为他所用。
这竟也算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段轻松时光。
他想，难怪他当时有点舍不得。
见他发呆，乌龙歪了歪头看他的表情，有些犹豫地回了一句：“不用谢？”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过往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