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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身份证的组成 ...

  •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砸在乌龙心头,马上他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胆颤心惊起来。

      一时间,他的心里的忐忑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他一直都知道缪万脾气不好,动辄就会发火,但以往的相处让他误会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他忘了以前那些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缪万气完很快就会觉得无所谓了、消气了,那时候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忤逆缪万的意愿到这种程度。

      这顿打挨得不冤,只是……

      只是他真的听不下去那些话从缪万嘴里说出来,况且他还说得那样事不关己,漫不经心。

      想到这,一股更加忧伤怆然的情绪从乌龙心里冒出来。

      疼也好,惧也好。
      他统统感觉不到了。

      乌龙嘴唇动了动,几番努力下,仍是说不出来一个字。他看起来可怜极了,最后几乎是有气无力地从唇缝里挤出了一句在缪万听来并没什么用的废话。

      “我错了。”

      缪万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按理来说,他生气哪怕从脸上看不出来,也能从眼里瞧出端倪。

      可是他现在眼眸微阖,沉得像一汪死水。

      对着这样的目光,乌龙突然感觉心间一窒,他强忍住心里那股呼之欲出的不明情绪,也有可能是泪水或者一口没喘上来的气,但是不管是什么,他现在都管不了了。

      忽然,缪万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裤脚上,那上面有一只手。
      乌龙拽住了上面的一角。

      他现在更烦了。

      “放开。”

      乌龙的手随着他话音响起颤了一下,犹豫着松开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后缪万忽然感觉心上一紧,像是被针尖用力扎了一下,不算疼,就是难受得很。

      他可以想象到乌龙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是他无法把他和现在这个场景联系在一起。

      谁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觥筹交错的屋子里依偎着开玩笑,怎么一转眼就只剩沉默了。

      缪万把头偏向一侧,不去看他。
      他觉得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不然过了今晚他就再也想不开了。

      于是缪万提脚准备去阳台,在温暖的环境下他总是会做一些错误的决定。

      只是第一步他就没有成功迈开。

      他回过头,低头看了一眼。
      乌龙抓住了他的小腿。

      抓住他的那只手五指修长,上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乌龙的手的存在,还是在集市上,在乌龙抓住即将摔下架子的花瓶时。

      此时他看着像是在牢牢地拽着他,可实际上缪万并没有感觉他有多用力。至少他能够判断出,如果他现在就这么继续走下去,乌龙也不会给他造成一丝阻碍。

      在今天之前,缪万是肯定不会对自己这个判断有所怀疑的。

      然而现在,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乌龙兴许不会让他继续走呢?
      如果乌龙抓住他,那他不妨先好好听听他的解释吧。让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去想,能有几个问题最后不是不欢而散的下场。

      于是他停下来,没有再往前,而是缓慢蹲下身,沉默的目光微微闪动着看着面前的人。

      乌龙有些诧异,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拦住缪万,连言辞都没有准备好,两人视线对在一起时竟有些慌乱。

      刚刚他是想说什么?说抱歉?说自己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可是缪万现在不一定想听这些。

      那难道要跟他解释那些连他都不愿去回忆的过往?那些残酷的、泯灭人性的,要是他能做梦,一定会成为不断纠缠他的可怕梦魇的画面?

      连他都不忍心去想,缪万难道就忍心听吗……

      乌龙顿时感到一团无比悲怆的热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厉害。

      楼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缪万走后就彻底放飞了,敲锣打鼓,沸反盈天,房间里的四层隔音材料都形同虚设,欢声笑语密密麻麻地往耳朵里钻。

      缪万心里暗叹一声挺可笑的,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冰火两重天”吧?

      但笑完他的心情又很快沉重下来。

      周遭的声音莫名变得很遥远,良久的沉默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断开了。

      “算了。”

      缪万这辈子说过太多次算了,这一次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他按住乌龙还紧握他不放的手,缓慢用力地拿开,垂着头,语气里竟然参杂着几点温柔: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是我不对,说了让你难受的话,我跟你道歉。”

      这人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面不准别人道歉,一面自己转头就道起歉来。

      但是他的一句认真的道歉可来之不易。

      “你把我闹得大气喘不上来一口,我还你一脚不过分吧?不过分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平账,行不行?”

      堂堂缪大少爷,何等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人,什么时候还像今天这样,自己把自己哄消气过,想来被他这样对待的人怎么也要千恩万谢、感恩戴德一辈子了。

      然而乌龙却被他这番话说得有点后怕。

      现在的他神经紧绷,谨慎得像一根临近最高磅值的弦,再受一丁点刺激就会马上绷断。

      缪万真是要感叹自己的伟大了,今年的感恩节有很多人和他一起过,他心里有些隐秘地希望,明年还是这些人。

      所以他哪怕再无法取舍,也不想真正和乌龙置气,置气的后果他可想而知,无非就是分道扬镳,但是他不想和乌龙分道扬镳。

      他想象不了乌龙离开后的样子。

      所以他没有固执地走向阳台,所以他始终听不到乌龙的辩解,会主动给他铺上一条完整的台阶。

      所以也说了,他总是在温度适宜地环境下做错误的决定。

      可当他再次望向乌龙的眼睛,那双眼里总是有他的存在的眼睛。
      缪万心想,好像也没有错得太离谱。

      于是他解脱般轻笑一声,自以为自己过场的话选得很好。

      “所以我以前问你古时候的人易子而食,你为什么会哭?”

      乌龙陡然狠皱起眉。

      天知道每次他问这个事的时候乌龙的反应怎么都那么大,一问就急眼,缪万刚准备换个话题聊,既然他真这么介意那以后就少问吧。

      缪万再次感叹起自己的用心良苦。

      小狗使见了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居然还这样纯真,属实难得。

      然而缪万心底很快又冒起一个疑问,他在心里左思右想了半天,再三思虑,最后还是不敌自己的好奇心。

      他声音放得很轻,仿佛轻一点说话就不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了一样。

      他问:“不对吧,你怎么会亲眼见过?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先吃狗再吃人吗?”

      逻辑正确。

      乌龙心口压积已久的那口淤血笃然吐了出来。

      地毯上顿时染上一滩红,这种场面缪万只在某些电影片段里看到过,活像是凶杀现场直接搬到他面前来了个现场直播。和谐法制的二十一世纪,正常人谁还能有幸看到大活人口吐鲜血的画面啊。

      缪万脸色有点黑。

      终于把淤血吐出来的乌龙总算能好好喘气了,他看到缪万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被自己吓到了,然后二话不说地上去搂住他。

      “没事的,我没事儿,一口血而已。”乌龙靠在他身上不停地喘气,说到最初的问题,他想必须得赶紧解释了,但是想到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恸哭:
      “我,我是见过一个母亲刚生下孩子,才把他放在清水里洗干净,他的父亲就把他扔进沸腾的铁锅里……我……”

      乌龙哽咽了,死命压制住即将流出的泪水,但还是于事无补。

      他索性闭上眼,在心里继续把那句话说完。

      我等了他六十年……

      “……”那好像确实挺惨的。
      缪万手悬在半空中,最后拍了拍他的背,就像以往那样,他声音很低:“我不提了。”

      不提就是了。

      然而当缪万目光瞄过一眼地毯,他心底又是一阵无奈。
      这又要怎么跟管家解释。

      可他殊不知这还不是最要紧的,等乌龙抽动的幅度小了一点后,他在他肩膀上稍微用力拍了一下,问:
      “你身子骨有这么弱吗?我以前踢个瘦猴子他都没多大事。”
      说完他又有点心虚地补充说:“有这么夸张吗……”

      乌龙捡起他话里的某个词,问:“你还踢过猴子?他们现在不是保护动物了吗?”

      缪万啧了一声,又狠拍了一下他:“这只是比喻,说那个人瘦得像猴子而已。”

      谁知这一拍像是直接拍到乌龙的痛觉神经末梢了一样,他立刻就哀嚎着软下腰。

      缪万被他这一嚎吓得慌了神,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把他从身上拽起来左右打量。
      结果横竖看着都没多大的事,缪万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在耍自己了,然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捏住乌龙的下巴准备质问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迹。

      缪万的脸霎那间就白了。

      他的脸色变化被乌龙看了个全,乌龙也顾不上疼了,张嘴想问怎么了,结果很快就被缪万两手按住肩膀,直接原地180°打了个转儿。

      乌龙被转得一脸懵,刚要开口询问,缪万倒吸凉气的声音就传进他耳廓里。

      被打断多次,他终于忍不住急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缪万不答话,乌龙听着他的呼吸貌似有点不稳。

      过了一会儿,缪万突然起身,命令道:“上衣脱了。”
      乌龙习惯性地服从命令:“哦……啊?”

      他坐在地上,疑惑地抬起头,只是缪万已经走开了,时刻他正在矮柜里翻找着什么。

      “干什么啊?我只穿了一件哎,脱掉就没有了,这样不太好吧?”
      缪万终于找到他需要的东西,提着一个小白盒走回来,语气不太好:“别让我说第二次。”

      乌龙麻溜地脱掉了。

      缪万回来后又在他身后坐下,乌龙背对着缪万就有点慌,老是想回头看看他要干什么。在第三次他企图转过身时,缪万发了火,他才老老实实坐直了。

      “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后背一凉,一个小而柔软的事物轻轻擦过肩胛骨下的一块皮肤,见他没什么反应,缪万稍微用了点劲儿,乌龙顿时疼得往前躲,接连嘶了好几口气。

      “还有感觉就行。”缪万收了劲,拿棉团仔细擦拭着乌龙伤口周围的血块污渍,语气冷然:
      “身上疼你自己都不知道吗?还要等我发现,难道它能自己长好?”

      乌龙嘿嘿笑了两下,安抚他别生气。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缪万就很快想起这道伤是自己弄上去的,看到身为受害者的乌龙还这样没心没肺的笑,于是缪万后面就越来越沉默。

      乌龙从这股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种放在缪万身上就特别稀奇的情绪。

      他在自责。

      “你看我们每次聊以前的事情就会大闹一场,是不是因为往事暗沉不可追啊?”乌龙绕着弯儿安慰缪万说:“那以后我们干脆谁都不提以前的事情了,以后只说以后的事,好不好?”

      缪万怎么会听不出他的用意,听到这话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还看宫斗剧了。”
      “我没看,我在你电脑的视频软件里刷到的。”乌龙把头往后仰着,“你说嘛,好不好?”

      缪万把涂了药的纱布贴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回答他。

      乌龙又问了一遍,头仰得更靠后了,最后他的后脑勺更是直接倚在了缪万肩上。

      缪万无奈又好笑:“好,你先起来。”

      乌龙凭着腰劲儿一下就挺起身来,他原本想直接转过身,被缪万严令制止住了,要求检查确保纱布安然无恙后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趁着缪万实在不放心又正好遇上强迫症发作,重新给他贴纱布的时间,乌龙想了想说:
      “那我们以后都有什么事做啊?”

      对于规划未来的事情,缪万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是他看着乌龙不太聪明的后脑勺,还是决定不去扫他的兴。

      缪万提醒道:“旅行。”
      乌龙一拍脑门,仿佛刚刚才获得这段记忆一般:“对哦!”
      缪万没说话。

      很快乌龙又嘟囔一句:“你踢完我之后我连怎么被赶出家门都想好了,这件事早就不在我的计划清单里面了。”
      缪万手上一顿,还是没理他的话。

      “那个身份证也是,什么时候能办好啊?”
      “不知道,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哦……”

      乌龙像十万个为什么转世成精一样,隔了一会儿又问:“你也有吧?我可以看看你的吗?”
      缪万没答应:“没什么好看的。”
      乌龙努努嘴:“我就想提前感受一下它的份量嘛。”

      “……”缪万按紧纱布边缘的胶布,低声说了句:“麻烦。”

      抛下这句话后,他就起身去拿了。

      看着他的身影,乌龙总感觉缪万心里好像没那么烦了,居然真的依着他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和他烦不烦也没多大关系,以前他不烦的时候貌似也不会这么依他,转性了吗今天?

      乌龙正想着他这样是为什么呢,身后突然扔来一张小卡片,正正好好掉进他怀里,他拿起来一看,是缪万的身份证。

      “好帅气的照片,但是不如本人帅。”乌龙张口就是夸,看见下面那排数字,他好奇地问:“下面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啊?430100……”
      “身份证号,每个人的都不一样。”缪万顺带去喝了口水,说话的语气都没那么干涩了。

      乌龙哦了一声:“这些都是乱编的吗?还是按照办理的时间依次排序的?”
      “不是。”缪万说,“每一段数字编码都有不同含义。”
      乌龙紧接着问:“什么含义?”

      缪万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轻声叹了口气。

      就在乌龙以为他叹气后又要开始骂他麻烦时,缪万竟然不可思议地开始解释说:
      “前六位是区域代码,表示所处城市;七到十四位是生日代码;十五到十七位是个人代码;最后一位是校验码。”

      对于这种已经有答案的问题他总是回答得很模板化。

      “哦……”
      乌龙有种受宠若惊后的呆愣,回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几个代码,然后把它们在证件上一一对照下来,结果他很快发现了一个信息。

      “生日代码……1201……”

      乌龙默念着这串数字,想到它们背后的含义后瞬间瞪直了眼睛,接着又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反复确认那是第几位数字。

      十二月一日?!缪万的生日是十二月一日!现在是几号来着?
      乌龙想起管家说的今天感恩节是二十八号,那就是说……

      还有两天就是缪万的生日了!

      乌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好像瞬间知道了某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有种恍然大悟后的平静:“我好像知道眠心为什么生你的气了。”
      缪万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没跟她说过你的生日是不是?”
      缪万答得很轻松:“对啊,没说。”

      乌龙突然回过头,不可思议地说:“那你为什么也不跟我说!才两天时间我怎么准备礼物嘛!”

      缪万被他吼得有点发愣,下意识地回了句“发什么神经”,然后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了乌龙的胸口上,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乌龙莫名想要捂住胸口,但他上半身又没穿衣服,这个动作做着就太诡异了,还好他没下意识捂住。

      但缪万的视线又太直白了,他低下头,疑惑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没想到还真有!

      就在他胸膛正中间,结结实实地印着一大块马上就要由红色异变成黑青色的淤青,俨然是刚才缪万那一脚留下的印记!

      乌龙立刻就捂住了胸口,抬起头嬉皮笑脸地对缪万说:“没事儿,小问题,不疼。”

      缪万的脸色更难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身份证的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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