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驱邪仪式 ...

  •   护士长是个受过教育洗礼,而又热爱封建迷信的中年妇女。七天前,医院里有个女病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一根白绫,系在厕所洗手台底下的水管子上,将自己吊死了。被发现的时候还蹲着,七窍流血,舌头伸出来老长,吓得整个医院人心惶惶。

      护士长尤其惶惶,因为这女病人跟她“有接触”,上吊前的下午,正好是护士长值班,女病人虽然还是疯疯癫癫的不认人,却在护士长给她分苹果的时候,笑了一下,充满深意地拍了一下护士长的手。就是这一拍,让护士长寝食难安哪!上吊鬼都是要“讨替代”的,这一拍,就是上吊鬼在她身上留的记号!

      发现女病人的当晚,护士长在床上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差点把睡在一边的老公烦死,她终于还是睡不着,摸黑给一个认识的道长打了电话。道长睡得迷迷瞪瞪,在听她叽里呱啦了一个小时之后,给她想了破解之法:在头七的正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到出事的地方烧一沓纸钱,然后烧一道黄符,点上一根红蜡。

      据说,这叫先礼后兵,先用纸钱贿赂,再请神保佑,蜡烛火苗就是老天爷给护士长下的保护罩,千万不能灭,要一路举着回家,关上门,谁叫都别开!一直等到晚上12点过了头七这天,就算平安无事了。

      这个主意很好,但是执行起来困难重重。一个是火苗,咋的能确保一定一直烧着?北方的冬天,寒风凌冽,护士长每天骑小电动上下班,那能不灭?别说蜡烛了,就是举个火把也不行;二是不能开门,中午就把家门锁上,老公和上初中的儿子不用回家了?

      护士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借医院后面的宿舍一用。医院在县城,按理来说没有宿舍——租房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嘛,有也就是一栋两层的小白楼,又老又破,原来做检查照X光,兼办公室,后来新楼盖起来了,就充当临时的宿舍楼用,住那儿的基本都是来医院实习的学生。

      恰好实习大夫中,有一个小姑娘,叫路曼曼,人热心又漂亮,也负责她这一区的病房,肯定也跟上吊鬼打过交道,护士长想拉着小路跟自己一起,正好做个伴儿,也帮小路驱驱邪。她对着小路一顿连唬带吓,小路虽然抿了抿嘴,还是抹不开面子答应了她,护士长把东西准备妥当,套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请了半天的假,就等着今天把“讨替代”送走。

      中午12点一到,俩人直奔病房。七天过去病房早就恢复原样,只是床位还空着,护士长把病房门关上,先把窗帘拉开,虽是冬天外面阳光明媚,从窗户能看见几个病人正在小院里放风。她回头一看,路曼曼已经蹲在地上,从黑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铁盆、一沓纸钱,一张黄符,一截红蜡烛,外加一栋纸板大别墅,一辆纸糊大跑车,还有两个蛋黄派。

      “多烧点,没坏处。”护士长边烧边念,“阿弥佛陀,阿弥佛陀,佛祖保佑。”

      路曼曼看着护士长这一番操作,无语凝噎,道佛双修,这知识都学杂了!不过她没说出口,本来就是求个心理安慰,没必要给护士长找不痛快。病房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噼里啪啦的烧纸声,却突然听见“嘎啦”“嘎啦”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像玻璃珠掉在地上,一直在地上滚的声音。滚珠声越来越小,锣鼓声却越来越大,一阵“嘁嘁喳喳”的锣鼓声后,一道女声高亢嘹亮,拖长尾音唱了起来:“咿——呀——”。

      护士长和路曼曼抱在一起,像是在给她伴奏:“啊——”

      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吊着一个人!也是同样的白绫,被吊着的人头耷拉着,黑黑的头发一直垂到腰。一眨眼的功夫,“她”从天花板上落到了地上,白绫还缠在脖子上,肩膀一耸,腿一动,又一耸,终于转过身来,一张脸色蜡白,七窍却流出红色血痕的脸!

      这绝对不是人能拥有的一张脸!

      护士长和路曼曼连喊也喊不动了,只张开嘴:“……”

      上吊鬼又一耸肩,一只手往前伸向二人,楼外突然传来叫骂声:“小点声!大中午放戏不扰民啊!”“咿呀咿呀”的唱戏声又传回了耳朵里,一个女声正在唱:“奴奴本是父母明珠掌上……”

      伸出的手顷刻间化为乌有,连同上吊鬼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护士长和路曼曼惊魂未定,都现在才能喘气,俩人一个喊“有鬼”,一个喊着“讨替代的来了”,转身就要往外跑。跑了两步,护士长福至心灵,拉住已经被吓得不轻的路曼曼,“点蜡!点蜡!点了蜡老天爷就来保佑我们了。”

      俩人又回转过身子,铁盆里的纸钱已经烧完了,护士长手直哆嗦,最后还是靠路曼曼,点着了红蜡,红色的微弱火光亮起,路曼曼用手护住蜡烛,护士长把铺在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塑料袋里,一把拉开病房门,走廊还和刚才进去前一如既往,楼前小院里,还是刚才那几个病人正坐着晒太阳。

      一棵大树底下,常老太放着一台老旧的,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的银色小收音机,正放着一个女人的唱戏声。

      “护士长,其他人不会也有危险吧。”

      护士长不说话,只示意路曼曼闭嘴,赶紧走,她怕说话的唾沫星子,把蜡烛浇灭咯。俩人一路走到小白楼里,进了宿舍,路曼曼仍保持着挡风的姿势,所幸这一路走来不过两三分钟,她坐在桌边,把蜡烛放在桌子当中,因为是白天,红蜡烛在桌子上发着微弱的光。

      “护士长,这回安全了吧?”

      护士长把门一关,从里边反锁,又把窗户也都锁上,窗帘一拉,背阴面的宿舍里顿时一片昏黑,这才一屁股坐下,冷汗已经把她整个后背浸湿,她刚想回答,抬眼往路曼曼身后一看,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漏出一颗头和头发,长长的头发好黑。

      和上吊鬼的一般黑。

      护士长被漏出被子的人头一吓,起身后退,却被原先屁股底下的板凳一绊,整个人向后仰栽过去,摔得她一连“哎呦”地叫唤。

      “讨替代,讨替代跟来了!”

      路曼曼也被吓得不轻,她就坐在床边,宿舍的单人床不过一米的宽度,手边就是“讨替代”的身子,厚被子底下的鼓鼓囊囊,从她俩进门就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生死存亡关头,路曼曼不知道从哪里生出勇气,一个附身将被子一拉,被子把人盖得严严实实,她扑上去就是一顿打!

      “谁啊!”被路曼曼捶了一顿,裹在被子里的“讨替代”终于挣脱开,露出了头,发丝散乱脸色苍白,但看上去是个人。女孩说她叫谢澄,十八岁,放假了来串亲戚,她舅舅是医院的黄副院长,这位黄副院长天生懒病,一礼拜有三天都闹肚疼找不见人,谢澄扑了个空,先被安排吃完饭在宿舍睡午觉,等她舅舅来接。

      路曼曼把谢澄拉到桌边,借灯光端详她:长头发,齐刘海,柳叶眉,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只是脸色不好,老咳嗽,看着病恹恹的。

      这姑娘接受得很快,她点点头,嘴像连珠炮说个不停:“所以你们遇到了鬼,现在要暂时躲在这里,对吧?恕我冒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鬼捉了?”

      路曼曼和护士长面面相觑,觉得她说得对啊,护士长赶紧掏手机给道长打电话,电话还没拨通,谢澄朝着窗台一指:“现在打电话好像有点晚了。”

      窗台上一段两米多长的白绫,正在上面像蛇一样,扭曲地爬行着,在稀薄的绸缎下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不停地向上伸,在空中抓挠。手在空中抓挠了两下,突然放得更大,整个天空都被它盖住似的,直朝三人扑来!

      三人之中谢澄反应最快,左右手一边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拽住剩下俩人衣领,将她们轻巧一扔,路曼曼感觉白绫像水面一样,分出一条缝,等再回过神来自己已摔在了地上。而谢澄被白绫已裹成了毛毛虫。即使这样,还是有少女说话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裹得挺紧的,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少女在地上一边说话,一边像麻花一样扭来扭去,护士长刚才被扔在地上,看见毛毛虫朝自己过来了,吓得她顾不上疼了,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路曼曼觉得此时不是聊天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直在说话?”

      毛毛虫:“哦因为有的世界和这里太像了,所以我必须一直说话,保持我专注在这里。你们可以理解为普通人的世界,只有一个屏幕,而我的面前却有成千上万个屏幕,屏幕里还都是我,很容易混淆。”

      “混淆了会怎样?”

      “不会怎样的。”毛毛虫在地上拧了一圈,撞上桌角,从缝隙中伸出来一只手,一直把它撕开:”也就是发疯,乱杀人而已,有几个世界里的我就是这样。”听众对视一眼,虽然都没说出口,但都在心里对谢澄进行了诊断,路曼曼是“注意力障碍,”护士长的判断更加简洁:精神病。

      白绫却被分开了,幻化成一个披头散发,舌头血红的吊死鬼,谢澄不仅不怕,反客为主地捡起地上的白绫一甩,将吊死鬼蒙头盖住。被蒙住的吊死鬼越缩越小,在谢澄的手掌上渐渐缩小成了一小团,谢澄用另一只手一拍,发出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